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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湖别远


  周南一愣,问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孩儿好得很,哪有什么事情?”

  周老夫人说道:“南哥你也不必瞒我,我一个老太婆,虽然足不出户,不过也自知道一些你的事情。若有事时,你告诉我。只有你我是自家人,血浓于水,又互相隐瞒做什么?”

  周南已然想到什么,苦笑道:“是余老太君还是贾老太君向老夫人说了什么吗?孩儿真的很好。”

  老夫人摇头:“没人向我说什么。”

  周南为老夫人添了一小勺汤汁,笑着说道:“既无人说起什么,老夫人怎得说起这个?莫不是老夫人又做了个什么梦,便要来孩儿这里求证么?”

  周老夫人长叹一声,说道:“你可记得,我前些日子与你提起过的,户部张侍郎家的千金?”

  周南点了点头,心下已经知晓了为何周老夫人如此说了。周南叹了口气,说道:“朝堂之上,步步凶恶,有些人既然能来,自然也能去,老夫人不必挂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老夫人盯着周南,“哼”了一声,说道:“你可知当初我为何选了张侍郎家的千金?”

  周南双手着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汤,含混说道:“为何?不外乎张家千金相貌端正,品行端庄这些吧。难不成老夫人还看得上张义那等货色么?”

  周老夫人瞪了周南一眼,问道:“我且问你,张义那人如何?”

  周南道:“滑不溜秋,毫无原则,靠着谄媚于上,诱骗于下做到了这户部侍郎,真小人也。”

  周老夫人一拍大腿,说道:“可不是嘛。这张义乃是小人,他家女子却素有贤名,只是受他那小人父亲所累,难以高嫁。也正因这张义是小人,只要你位子稳一日,他便是你的忠实后盾一日。”

  周南笑道:“老夫人识人通透,我不如矣。”

  周老夫人嗔怪着皱眉道:“南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正形?我与你说,张义家的素日里对我都是恨不得把牙根子笑出来,昨夜里却特地跑来找我,将她之前死乞白赖塞给我的一对玉镯子要了回去。那镯子不是什么值钱物事,本不想收,只是当时存了心思,方才收下,张义家的当时欢天喜地去了。没想到昨日却冷嘲热讽着要了回去。我想着不对劲,特意来问问你,没想到你还百般隐瞒。”

  周南叹了口气,知道周老夫人聪慧,自己也瞒不住,当下老老实实答道:“朝堂之上,的确出了些问题。”

  周老夫人问道:“到了何种地步?”

  周南叹道:“风雨飘摇。”

  周老夫人一愣,而后平静下来,问道:“南哥可有对策?”

  周南低头说道:“尚无对策,圣上那边不好说如何出招。”

  周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圣上可会杀你?”

  周南摇了摇头,说道:“不至于此,只是这相位怕是到头了。性命无碍,之后无权无势,不富不贵,会委屈老夫人一些。”

  周老夫人长出一口气,笑道:“那便好。当初你祖父被贬谪,在岭南一待就是二十年。你祖父被贬之时,我还不记事,你父亲六岁,被抱着睡了一觉便出了京城,为不能与京城玩伴打招呼还和你祖父大吵一架,被你祖父好生一顿揍。”

  周南笑道:“我父亲定是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咬着牙不叫痛,狠狠瞪着祖父了。”

  周老夫人想起往事,开怀大笑:“你这孩子,仿佛便在你祖父打你父亲那里,比我知道的还清楚详尽些。”

  周南笑了笑,说道:“所谓知子莫若父,大抵如此。”

  周老夫人看着周南,眼中亮晶晶的,说道:“南哥,我知道,你父亲对你关爱少了些。你不要恨他,他便是读书读死了,一根筋,只顾着关心天下大事,忘了家人。”

  周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恨父亲。曾经恨过,后来更多是佩服。若他不是我父亲,而是朝中不相干的大臣,我真会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周老夫人叹道:“你比你父亲懂得变通,不过,又有些随波逐流了,太过招摇,势必有些磨难。”

  周南笑道:“老夫人不只一次和我说过,君子不党,我还是拉扯出一个一戳就破的‘左相党’来,老夫人是不是很失望?”

  周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国家大事,我并不甚懂,你如此做自然有你自己的考虑,我又怎会失望?只是你和你父亲内里实在太像了,认死理,却又太容易爱人惜人。若在治世,便有沉浮也不至于一无所有,不过若在乱世,那便一样的从不得政,杀不得人。”

  周南叹道:“老夫人识人甚准。”

  周老夫人笑道:“来,不说这些了,南哥你自管好自己便是,家中有我,总不至于让你没个归宿。喝汤,喝汤,今日这汤当真是美味得很。”

  周南笑着又盛了一碗,要给周老夫人再添上一勺,周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我吃不得这许多。你等会让为民进来,端了些回去,分给袁先生和为民他们去吧。我特意让厨房多做了些。”

  周南笑道:“孩儿替袁先生谢过老夫人了。”

  周老夫人欲言又止,想了片刻,看着周南碗中汤将喝尽,还是说出口来:“南哥,天子既为天下之主,对权势二字看得都是极重。拉帮结派,阴养死士,在天子眼中皆是谋反之兆。若现在还能补救,南哥不妨散了宾客,做个纯臣。”

  周南放下碗,笑了笑,说道:“孩儿做不得纯臣。父亲做了个纯臣,终其一生,还是不得志。孩儿长袖善舞,做个权臣,差一步便做成了事情。若非云未搅局,只要十年,孩儿谋划便成,大宋永无外患。”

  周老夫人不语,看着周南喝完最后一口,忽然笑道:“还真是和你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去吧,记住你父亲临终之言,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周南点点头,叫道:“为民,为民!”

  为民应声而入,垂手站在一旁,问周南何事。周南指了指汤煲,说道:“老夫人做个汤都想着你和袁先生,你将这些带回去吧。”

  为民行礼道:“谢过老夫人。”而后上前抱起了汤煲,站到一旁。

  老夫人忍俊不禁,周南也是摇头苦笑:“你就不能向侍女要个碗盆,盛出汤来么?连汤带锅带走,成什么样子?”

  为民尴尬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左相大人是让我将这些带回去。”

  老夫人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便连着这汤煲一起带回吧。汤若从煲里盛出,转上一转,那便失了风味。为民,伺候好左相大人。”

  为民躬身称是。

  周南行了一礼,便要告退,忽而又想到什么,回头说道:“若过些时间,孩儿有事出京,老夫人便去岭南老家待上些时日吧。孩儿让为民送老夫人,等孩儿回来了,便去接老夫人回京。”

  为民一顿,怔怔看向周南。周老夫人笑道:“也好,我正好也想念岭南乡邻风景了。只是我这是回家,倒不需要为民,你只派给我一队护卫,留个左相令牌给我,那便行了。为民还是跟着你,有个照应。”

  周南想了想,说道:“也好。”

  周老夫人笑道:“我收拾收拾,明日便动身。”

  周南一愣,说道:“不必如此急。”

  周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叹道:“南哥,凡事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还有,我不管你的谋划有没有实现,也不管你如何忧国忧民,我只求你做到一件事,你定要答应。”

  周南说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们血亲之间怎用得上‘求’这个字?我这条命都可以给老夫人,又有什么能不答应的?老夫人但说无妨。”

  周老夫人点了点头,黯然说道:“答应我,不管如何,活下去。”

  周南心头一酸,看着周老夫人,双眼发热。良久,周南长舒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坚定说道:“老夫人,放心,我答应你。过些时间我去岭南接老夫人,咱们风风光光回京!”

  周老夫人叹口气,向后走去,边走边呢喃道:“风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平安安……”

  周南叫了为民,转身离开望敬阁。于路无话,直到将到书房,为民问道:“左相大人为何要将为民推给老夫人?”

  周南笑道:“护送老夫人去岭南,路途遥远,路上不知有什么危险,我这是信任你才交给你的。”

  为民并不买账:“去岭南路途远了些,不过不会比左相大人身边更险恶。左相大人要将我推出去,便是在看不起为民。”

  周南苦笑一声,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你要是说我看不起你,却是大大的冤枉。”

  为民还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受到有人在附近,眉头一皱,将汤煲放下,示意周南先行站住,而后凝神静听。只听得一阵窸窣之声,而后有人笑道:“左相大人身边藏龙卧虎,在下佩服。”

  有一个瘦小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周南定睛一看,赫然是那天被廖霄和连珏抓住了的小小人儿冯翔。周南笑了笑,问道:“你来做什么?袁先生放了你么?”

  冯翔摇了摇头,说道:“袁武恨不得把我吃了,怎会放我出来?是他的徒弟放我出来的。也不能说是放我出来的,是他们不信我是天下第一轻功,非要跟我比试比试,将我放到了囚室外。”

  为民全身紧绷,时刻准备防住冯翔袭击。周南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笑着说道:“他们敢将小小人儿放出来比试轻功,当真是蠢得可以。”

  冯翔先严肃纠正道:“不是小小人儿,我是聚财童子。”而后继续说道,“可不是嘛。我的双脚镣铐未去,行动不便,还是将他们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了。廖霄、袁武都厉害得很,谁知教出的徒弟都如此脓包,当真是无趣的很。我让他们一条腿,他们都跑不赢我。”

  周南又笑道:“当今之世,除了廖老前辈、袁先生等寥寥数人,谁人又跑得赢你?倒不是茅山太差,而是你太强了。”

  冯翔得意笑道:“那倒是,我的轻功即便说不上举世无双,也说得上是少有敌手,那袁武武功比我好太多,不过说起轻功来,还和我差着几十年哩。”说着又神色一黯,叹道,“不过廖掌门当真是天下奇才,若真是光明正大一对一,我连轻功怕都胜不过他。还有他那个师弟,也是厉害得很。”

  周南笑道:“江南武林以茅山为尊,廖掌门、袁先生、连先生便是茅山派前三。本来你在江南可以横行无忌,也只有寥寥数人能与你齐平,谁知你一次就遇到三个,也算是你倒霉。”

  冯翔索性飘身坐在树下,笑着问道:“你旁边的小兄弟心中紧张得很,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我即便打不过那小兄弟,要走也是易如反掌,他拦不住。你不怕我去中山王面前说些什么?”

  周南一拍脑门,笑道:“原来你是中山王的人,多谢告知。”

  冯翔一阵错愕,而后笑道:“左相大人真个狡猾。你莫装作毫不知情,当天廖掌门便说给你了。”

  周南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想要去中山王面前说些什么,便不会在此与我多费口舌,反正为民也抓不住你。你在此多耽搁一刻,被袁先生堵住的危险便增了一分,而你还在与我谈天说地,只能说明你很自信袁先生暂时不会过来。既然左右都无法阻止你,我又何苦先怕了你呢?”

  冯翔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左相大人倒是性情中人。”而后,又补充道,“也守规矩,让我这个江湖中人很是舒心。”

  周南一挑眉毛:“哦?此话怎讲?”

  冯翔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既然左相大人在面对我时,将自己当江湖中人。那我在面对左相大人时,便不能不守江湖规矩,讲江湖义气。若再见了廖掌门,代我向廖掌门问好。不过若见了袁武,他骂我时你莫帮腔便是了。”

  说罢,冯翔一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为民叹道:“这个小小人儿,轻功果然是一绝,我比之于他,宛如三岁小孩走路一般。”

  周南笑道:“你若是三岁小孩,我岂不是还在襁褓之中?”

  为民面有愁容,说道:“这冯翔是中山王的人,本来中山王只是怀疑左相大人,他回去一说,那岂不是糟了?”

  周南笑道:“那倒未必,我看他多半不会去中山王面前说这些事。”眼看为民一脸不信,周南也不多说,笑道,“便算是说了,那也无妨。为民,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同我共赴河北……感受一下自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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