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下避难点
南京市区，避难点所在大道。太阳辐射对外下降39天。
人流在大道上拥挤着缓缓移动，大道拐角处的大楼下，一个被改造过的地下室吸引着人群的目光。地下室的大门散发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几名值班士兵正忙碌着从一旁的军用卡车上搬下来一箱箱物资，运送到地下室里面。
郑冬一家被随人流走到拐角处，地下室同样引起了郑冬的兴趣：“这是在干什么？”
郑冬爸答道：“或许是在囤积物资吧，这天气地里可不会有收成。”郑冬不以为然，又多看了地下室几眼。
上尉不明白为什么要将物资囤积在这里，人群不是一直在往南方迁徙吗。一旁，少尉走过来，猛地拍了下上尉的肩膀：“连长，你也来搭把手。”
上尉看了眼少尉，摇摇头：“不行，上级说今天要我随时保持戒备，准备接受新的命令。”
“真的？”少尉怀疑道。
“老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要是没事儿，你不喊我我也会去帮你们。”
少尉只好耸了耸肩膀，继续忙活去了。
这时，上尉忽然听到提示音，他旋即道：“这里是南京四号避难点，请指示！完毕。”
对讲机那头响起沉稳的嗓音：“这里是军区指挥部，呼叫所有南京市区及附近避难点驻军。”
上尉脸色一惊，旋即绷直身体。
“所有南京市区及附近避难点驻军听令，极寒风暴预警，现令你部打开避难点大门，指挥难民进入。待极寒风暴来临时，立即关闭避难点大门！”
上尉扫了眼密集的人群，皱眉想问什么，对讲机那头却率先响起：“无论极寒风暴来临时是否还有难民滞留在外，关闭大门！完毕！”
对讲机那头挂断，上尉放下对讲机，茫然地望向天空。
忽然，上尉望到天际之上浮现一道白色的细线，之后他立刻拿起车上的望远镜望去。他看到白色细线在飞速变得宽大，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涌上心头。
上尉急忙爬上车，对着广播喇叭，声嘶力竭地喊道：“所有难民，进入地下室！所有难民，进入地下室！”
上尉的喊叫令士兵与人流都为之一滞，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上尉身上。上尉红着眼眶，在那股强烈不安的催促下继续喊道：“一股极强的冷空气来袭，所有难民，进入地下室！快！”
郑冬在人群中，看着大开的地下室大门，回头看向父亲：“走吗？”父亲点点头，脸色却忽然一变：“你妈妈去前边的超市大楼上厕所了！”
天际的白色细线已化为了肉眼可见的白色怒潮。人群注意到并且骚动起来。
寒冷骤然降临。那一刻，郑冬看到人流如突然奔逃的牛群一样滚动起来，所有人都向地下室涌去。一处大厦上部，冰块击碎玻璃，玻璃落下，在人群中绽出血花。
“你快进去，我去找你妈！”父亲大吼道，言罢，没有丝毫犹豫地逆着人流冲去。
“爸！”郑冬大喊着，却被人群向地下室推去，“爸！”郑冬的喊声与眼泪被无力地淹没在混乱中。
上尉看到白色的怒潮从大厦顶部掠过，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寒冷。瞳孔紧缩时，上尉转身喊道：“关门！”
几名士兵推挤进入地下室大门内侧，吃力地抬起操纵杆，却呆看着不断涌入的人群，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连长！”士兵道，“关不了啊！”
上尉回头，脸部忽然刺痛，他瞥到如刀的细碎冰屑带起血丝。人流还在疯狂，但冰冻的瘟疫已迅速蔓延过来，远处的人群突然诡异僵住。
“关门！”上尉再度大吼。
“连长，关不了啊！”
上尉四顾无言，而后看到了军车上的那挺重机枪。上尉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给重机枪去除保险，然后将准星对准了疯狂涌入地下室的难民。对讲机里那个沉稳的嗓音忽然在他的脑中响起：“无论极寒风暴来临时是否还有难民滞留在外，关闭大门！”上尉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是否有别的方法关闭大门，但他只能想到这么做了。事实上，这么做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做了。
“连长，你干什么？”少尉看着上尉将*按好，颤声问。
“关门！”上尉将枪口指向地下室大门前，准星里，混乱人流中的郑冬刚刚挤过，“我再说一遍，关门！”
下一刻，上尉扣动了扳机。
少尉被冰屑刮破的脸映着重机枪闪动的火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很快被冻为冰条。
接着，少尉喉咙中迸发出怒吼，他飞跃上另一侧的汽车，将重机枪指向了人群。
两行火蛇在地下室大门前交织出一片死亡区域，人流被阻断，地下室大门得以飞速地关闭。
“老张，交给你了。”上尉的叫喊声模糊传进少尉的耳朵里，少尉看了眼上尉沐浴在火光里的身影，知道没有时间争辩，踉跄着跳下军车，在地下室大门关闭的前一刻冲入。
当风雪吞噬这一切时，上尉对着被他阻断的人群与堆成小山的尸体，敬上了一个僵硬但*的军礼。
郑冬一时间处于呆傻地状态，他的视野里是一条条飞奔的腿，有人被挤倒，然后再被人群踩踏而过，惨叫声与机枪声落下时，郑冬知道自己被推进了地下室，他看到地板上的一个个血脚印。
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少尉与几名士兵靠着地下室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地下室里，几千人拥挤在一起，却寂静得可怕。
四面墙壁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一名播报员发出清冷的嗓音：“刚刚，极寒风暴突袭了长江流域，预计会使当地气温骤降近四十℃，达到零下三十五℃的低温，同时，其将与长江流域上空的暖湿气流激烈碰撞，发生特大暴风雪……”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稚嫩的哭泣，郑冬猛地惊醒。
“妈妈，呜……”哭泣声传来，郑冬身躯狠狠颤抖了一下。
播报员继续说着：“所幸，在长江流域有较多的避难点，如果迁徙人民及时进入避难点，便可在极寒风暴中生存下来。军队将维持避难点的秩序，发放食品与保暖材料……”
哭声很快蔓延，郑冬抽了下鼻子，泪珠如泄闸的洪水涌出。
南海某沿海城市，中央应急管理小组临时办公室。
“极寒风暴已推进至长江流域，预计其强度在与暖湿空气碰撞后将大幅削弱。”办公室内，只有院士与主席二人。主席默默地听着院士的报告。“但会产生很强的暴风雪。主席，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
“主席，据我所知，我们完全有能力发出预警。”
“我们只能保证三亿人的生存，难民多达五亿。”
“……”院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不明白，没有再答话。
主席转身，深邃平静的眸子看向院士，院士与之对视。
良久，主席摸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心很痛。但我别无选择，你能明白。”
院士眼神颤抖了一下，他退后几步，恭敬而缓慢地弯下身子，向主席鞠躬。
“谢谢您，主席。”院士的话音落下时，没有人注意到，主席的眼角，忽然浮现的一点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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