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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济胭分飞之第二十八天(1)

  第二天一早,胭脂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远望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六站在她身边,看到了她的神情,却没敢问,只是尽责地说着打探来的情报,“据小六他们掌握的信息,东街有个刚降生一个月左右的孩子,可能有点来历,小六他们查不出来,小姐,我们要不去看一下?如果合适,倒也是一个选择。”

  胭脂没有回答,燕六偷瞧了自家小姐一眼,也没再发问,状似悠闲地陪着她看向空中的几片浮云。

  于是,主仆两人静静地欣赏着天边风光,只是一个眼神空洞,一个更是心不在焉,室内一片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六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变成浮云状时,才听胭脂说道,“走吧!”侧头回看,胭脂已经转身向房门走了出去。

  燕六跟上,边走边叹息,小姐啊,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怨从来是因为爱才产生的,小姐,你想起了怨,想起了伤心,可是,怨恨和伤心里其实夹杂着爱意,小姐,你知道的,是吗?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两人走出了客栈,来到了大街上。

  胭脂站在人潮中,有些茫然,抬头望天,低头四顾,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流从她身边走过来,又走过去,喧闹声从远处传来,又经过她身边远去。

  她一个人站在街心,仿佛世外看客,又像被抛离群体的孤雁,只能看着听着,却无法融入其中,人群离她很近,却又很远,热闹在她四周,她却觉得无比孤单……

  “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她身边跌倒,胭脂连忙伸手扶了起来,表情却仍然有一点木然。

  那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两手都拿着糖葫芦,红通通的小脸,很是可爱,爬起来后也没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胭脂,然后举起手上的糖葫芦,侧着小脸道,“给,谢谢你,我们一人一个!”

  “……给……我们一人一个……”、“……给……我们一人一个……”脑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胭脂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似乎觉得好像看到过,可是又好像不应该是这张脸,似乎应该更有灵气一些,似乎应该更可爱一些,骄傲地挺着小胸脯,举着手上的糖葫芦……

  燕六叹口气,上前打发走了那个小女孩,看了眼自家精神恍惚的小姐,然后默默地陪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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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中午,道济才结束静修。

  他昏迷了一整晚,清早醒来又立即开始疗伤,一直待在密室里。

  好在他昏迷的时候,优昙灵花自动帮他调理内息,虽然这样比较浪费,效果也比不上由人控制来的好,但总算节约了时间。

  道济原先胡塞海塞了各种丹药,这些灵药虽然暂时给了道济很大帮助,但各种药力仍然残留在体内,并未完全分解,优昙进入体内后,就自动地将它们全部化为灵力静静地待在丹田,免却了道济很大麻烦,而且比他本人要分解得彻底,毕竟那是优昙的本性。

  道济的脸色仍然不太好,毕竟抽用了精元,不是几天能恢复的,光是受伤的元神都得养上几个月。虽然体内有了些灵药所化的灵气,可他现在根本不能使用法术,只能用来练功养伤。当然,实在要逞强也可以,那就是雪上加霜、自寻死路了。

  道济站起身,将撒落的金刚子收好,甩了甩仍然有些晕眩的头,走了出去。

  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昙华蜷缩着身子,熟睡在门角,道济蹲下身,看着女儿又是泥沙又是眼泪的小脸,眼睛还红肿着,道济疼惜地抱起了昙华,轻轻道,“小昙,爹爹带你去找你娘。”

  昙华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然后又沉沉睡去,她担惊受怕地守在密室前,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今早才支持不住地睡了过去。

  道济抱着女儿,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出了寺门,来到了清心坡。

  清心坡还是那个样子,人也还是那个人,似乎时空倒转,回到了从前,差别只是,红衫变成了绿衣。

  道济到时,胭脂已坐在石堆上弹琴,曲调哀婉,催人泪下,仿佛情人分离,又仿佛在挥别前情。

  道济听了,眉头微皱。胭脂看到了他,只是疑惑地瞥了眼昙华,然后继续弹琴。

  道济把昙华放在角落的树下面,调头看向胭脂身后的燕六,燕六俯身对胭脂道,“小姐,我去照顾小昙,哦,那,总不能伤及小孩子。”

  胭脂微微点了下头,燕六立即闪身到了昙华身边,又担心地看了看道济。

  道济却已经满不在乎地走到了胭脂身边,甚至依身靠在了胭脂坐着的石头上。

  一曲完毕,胭脂飞身下来,想像前天那样调笑一下,却面部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道济。

  道济心中一惊,如果说前天胭脂的眼睛只有冰冷,那么现在却满满都是怨恨悲苦,就如同上一次清心坡之约一样,忍不住站直身子,关心地问,“胭脂,你,你怎么了?”

  胭脂看着这张脸,回想着那一声声泣血的“修缘”,眼中的悲苦一点点释去,恨意却越染越烈,狠声道,“道济,我们开始吧。”

  道济一直注视着胭脂,他亲眼看到胭脂的眼神变化,满腹苦涩,他猜到胭脂肯定是想起了什么,只不过,好像都是不好的记忆,其实胭脂的记忆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的,总归是他负了她。

  道济脸色黯然,眼中闪过痛苦,夹杂着丝丝不舍,然后柔声道,“胭脂,你,你真的要打?”

  “是!”胭脂握紧拳。打完后,就此了断,不管以前谁负了谁,从此两清。

  道济低低叹了口气,胭脂啊,他的胭脂啊,辗辗转转,来来回回,最后的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他真的就此应了劫,只希望胭脂永远不要记起,就此能开开心心地活着。

  道济目光温柔地看着胭脂,道,“你动手吧,我说过,我不会还手的,而且,”说着,竟然笑了笑,带着一丝丝的宠溺,“我收了你送我的那两份大礼,我哪儿还有还手的能力!”

  说罢,微微侧头,闭上了眼睛。

  胭脂看着他束手就擒、任她处置的样子,本应该是很高兴的,可她却觉得火冒三丈,无明火蹭蹭地从心底涌上来,咬着牙压住自己的情绪,扯了相思带,缠住了道济的脖子,道,“好,这是你自己要受死的,休怪我无理!”刚想使劲,脑中却又飞速地掠过相似的画面,以及一模一样的话语。

  胭脂气苦地闭了闭眼,看着道济的死人样,对自己道,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报了仇,然后就此了断。

  胭脂手上用力一扯,道济就被相思带卷上了半空,胭脂跟着跃起,“砰—”地一掌拍向道济胸口,道济被掌力拍飞出去,然后“噗”地吐了口血,睁开眼,眸中全是哀伤,却偏偏对着胭脂微微笑着。

  胭脂又一拉丝带,扯了道济回来,举起掌,看着道济苍白中带着灰色的面容,怒火陡然消失,心却开始隐隐作疼,连着五脏六腑一起,那一掌却怎么也拍不下去。

  道济爱怜地看着胭脂,喘着气,“胭脂,对不起!”

  胭脂抖着手,眼睛却越来越酸涩。

  道济咳嗽着,又吐了口血,吃力地道,“胭脂,再一下就好,来吧。”说着,满心眷恋地看着胭脂,看得那么仔细,似乎要把她细细刻入自己身体里,然后带着去轮回。

  胭脂的眼前慢慢模糊,但是道济嘴边的鲜血却反而越来越醒目,醒目得似乎变成了镜子,镜子里的道济弯着腰,吐了血,心痛莫名地回过头,那边是她木然地举着掌……

  胭脂看到了道济的心痛表情,可她也体会到了那时她自己的绝望,她和道济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绝望?这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佛与魔,连姑姑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她。

  她虽然只是记起了一点点,可是,就是这一小部分,那里面的伤心、悲哀已经足以让她了解到自己的感情。没有爱,哪来的伤心,没有希望,哪来的绝望。所以,她的心在痛,她的手在抖,她下不去手。

  可是,道济负她那些多,而且注定负她到底,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如果放过他,那她那么多的痛苦怎么办?那以后无尽岁月里的哀伤要怎么纡解?……

  胭脂思绪繁乱,好像有两个人在开战,一个让她打,一个让她停,她头痛欲裂,举着手掌,却满面痛苦地盯着道济。

  道济整个人被相思带斜吊着挂在胭脂身前,温柔深情地看着他的胭脂。

  胭脂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偏过头,举高了手……

  “爹爹!”一声无比凄厉的童声在耳边响起,胭脂顿住了向下拍去的手掌,睁开眼,便见一团灰色身影冲了过来,胭脂连忙退开身,那小小的身子已经抱住了道济。

  昙华醒来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半空中吊挂着的道济,她甚至都没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大喊着冲了上去。好在胭脂本性善良,没有为难她。

  “爹爹,爹爹!”昙华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又是擦拭血迹,又是抚揉伤口,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小脸煞白。

  道济扯了抹笑意,“小昙,不要害怕,爹爹没事,没事的。”

  “爹爹,坏人,老是骗人,明明有事,老是说没事,明明有事、有事,呜呜……”终于哭出了声。

  道济费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拍着昙华的背,不停地哄着,“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小昙不怕,不怕,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胭脂在一旁看着那个哭得唏里哗拉的小女孩,那孩子头发乱糟糟的,发辫早已松开,上面甚至带着蜘蛛网,一身破烂的衣衫已经辨不出颜色,鞋子也是一样,甚至破了几个洞,露出了晶莹玉润的脚指。

  胭脂心里酸疼酸疼地,再也提不起一点杀气,悄悄地收起了相思带,又鬼使神差地召了云团过来托起了父女俩,她知道道济现下连悬空站立的法力都没有。

  相思带一收,父女俩就被惊动了,两人都看向了胭脂,昙华挂满泪珠的小脸蓦地迸射出惊喜,嘴唇动了动,却又忽然皱眉,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胭脂,最后转过头来对着道济,“娘亲?”声音里带着脆弱和害怕。

  道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昙华立即冲了过去,手脚并用地抱住了胭脂的腰,整个人像布袋熊似的挂在了胭脂的身上,“娘亲,小昙终于找到你了,娘亲,太好了,娘亲!”脸上还留着泪,笑容却如阳光般明媚。

  胭脂呆呆地站着,双手却自主把昙华抱入怀中,然后拿眼询问道济,道济跟她点点头,“胭脂,她是小昙,我们的女儿,你,用心去感受,我没有骗你。”

  她知道道济没有骗她,因为昙华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亲密,就如同是自己身体中分裂出来的一部分,而且,她看着昙华的脸,终于想起来早上忆起的画面中的女孩,就是昙华,那个画面也终于完整。

  昙华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说,“爹爹,娘亲,给,我们一人一个。”她给了自己一串,自己表扬了她,昙华就骄傲地挺着小胸脯,举着另一只手,给另一个人——那是道济,没有穿着僧衣的道济。

  眼泪落了下来,原来,他们竟然有一个女儿,原来,他们的牵扯这么深,原来,他们之间除了仇怨,还是有甜蜜的……

  昙华看见胭脂流泪了,忙忙地用袖子去擦,可袖子里全是污泥沙粒,反而弄脏了胭脂的眼帘,昙华急急道,“娘亲,小昙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不要生小昙的气,小昙一定听话,娘亲,你千万不要再离开了,千万不要。”说着,小手紧紧地搂住了胭脂的脖子,“娘亲,我弄脏了衣服,不肯换,是因为这衣服是娘亲替我穿的,我要穿着,等着娘亲回来换,头发也是,娘亲,小昙不是坏孩子,你不要怪小昙。”

  胭脂的眼泪更是不停向外涌,道济在一边道,“小昙,你娘她,有些事情忘了,你不要怪她。”

  “啊?”昙华可怜兮兮地看着胭脂,“娘亲,你忘了呀,也忘了小昙吗?”

  胭脂理了理昙华的乱发,有些哽咽地道,“是,不过,我对小昙的感觉不会有错,我,哦,娘亲会记起来的,小昙,对不起。”

  昙华开心地笑起来,“娘亲,娘亲,那你一定要早点记起来哦,小昙帮你一起记,这样,就能更快记起来,好不好?”

  “好,娘亲谢谢小昙。”

  “呵呵呵,只要娘亲回来就好了,什么都好了,娘亲,娘亲,我好开心哟,我终于找到你了。”昙华满心依恋地钻入了胭脂的怀里。

  胭脂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不一会儿,昙华又眨巴着眼睛,不安地问道,“娘亲,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娘亲不离开,不离开!”胭脂连声保证着。

  昙华看了眼道济,又看向胭脂,“娘亲,你真的不离开了,不离开小昙,也不离开爹爹?”

  胭脂望了眼道济,又看了眼古灵精怪的女儿,“小昙,娘亲有些事忘了,不过,我尽量跟小昙在一起,好不好?”

  昙华不太满意地瘪了嘴,可看着爹爹和娘亲不如以往的亲密,聪明的她还是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还是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就埋在胭脂胸口不动了。

  胭脂抱着她,安抚着她,道济也没出声,一直都安静地注视着母女俩,久违的温馨包围着这一家子,阳光柔柔地照映在他们身上,格外地和煦,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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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传之清心坡篇》:『……小姐选了清心坡,约姑爷决斗……我那时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清心坡,而不是回头崖呢?……小姐最先想起来的是怨,可是在这之前,她却选了清心坡约战……如果说回头崖是怨恨最深的地方,那么清心坡就是最富有爱的地方,那是姑爷舍身救了小姐的地方呀,那是消除了小姐满身怨恨的地方啊——清心坡是小姐心中最重要的地方,所以,小姐其实还是最先记起了爱的……』(燕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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