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苏大儒上
苏临涣重生回来做了第二回马车，心情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前一回是刚刚重生的忐忑与不安，而这一回总有种运筹帷幄之中、成竹在胸的实在。
爷爷苏复为明镜书院的山长，除了日常的繁琐事情要处理之外，多半清闲研究诗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明镜书院住的，比起苏府来书院更像是苏复的家。
苏临涣前世逃到夜来山前是个闺中女子，除了诗会、扑蝶会、拜仙女之类的女儿家的盛会或者节日，多半不轻易外出，这明镜书院自然也从未来过。
明镜书院建在山间，依山傍水，风景独秀。
甫一进院内，除了雕梁画栋那仿佛只有山水画中才能出现的建筑和几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景致就已然叫人瞠目结舌。
夏风轻拂，吹来阵阵读书声，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极目远眺，不远处草坪上有十多个半大小子穿着简服练蹴鞠……
苏临涣本以为书院不过是个死读书的地方，可明镜书院内景完全颠覆了她的想法，这般完全让她耳目一新。
看来，她这个爷爷苏复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也不枉她上辈子崇拜他这么久！
林氏牵着苏临涣的手，看着她东张西望的俏皮样，只当小孩子贪新鲜看着眼热，只微微一笑，叫了小厮和一个叫老胡的驼背老头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穿过一片小树林，行到一处竹屋，门前一个胡子略花白的老头儿正十分乐呵地瞧着他们。
老胡跟着小厮先见了礼，唤了声“大儒”将站在一侧。
林氏颔首，拉着苏临涣缓缓作揖。
那花白胡老头儿笑道：“免了免了，又没有外人，这些子虚礼做什么？”忽而又皱眉，咳嗽一声奇怪，“诶，今日非逢年过节，怎想着来看我了？”
几人让进屋内，待花白胡子老头儿落座，林氏就抱着苏临涣坐在一侧，笑道：“夭夭说想见见您，我就给带来了。”
花白胡子的苏复本眯着眼暗暗斟酌，此时闻言抬眼瞧了盯着他瞧个没完的小姑娘一眼，“哦？夭夭来看我了？可得给我抱抱，看着是不是重了些。”
苏临涣记事以来从未见过苏复，现在瞧着真人了，可得好好打量一番，听苏复唤她，当下麻利儿地从林氏膝盖上下来，小短腿使了劲儿，一颠一颠地走到苏府面前，眼睛睁得大大。
苏复摸了摸胡须，有着一张长得和蔼可亲的脸，额上沟壑纵横，眼角还有深深皱纹，有着岁月不可磨灭的痕迹，但让人瞧着却异常亲切。
苏临涣瞧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就是我的爷爷苏大儒苏复吗？”
林氏面色一僵，“夭夭怎么说话呢？”
苏复没生气，朝着林氏摆手表示无所谓，和气道：“我是。那你就是我的小孙女儿古灵精怪的夭夭喽？”
苏临涣小大人一般点头：“正是。”
“那爷爷可以抱你吗？”苏复朝着她眨眨眼。
“当然可以。”苏临涣伸了手，被苏复一把捞起来，顺着给颠了两下。苏复又将她放回地上，忙喘气儿道，“重了重了，爷爷抱着就要喘气了！”
苏临涣见着这个可爱的老头儿，没来由生出些亲近之意，忙逗趣道：“没事，爷爷抱不动我，等我以后抱爷爷吧！”
苏复听了直说苏临涣人小鬼大，有孝心。
林氏见气氛好，又打铁趁热地捡了苏临涣小时候撒泼的几件糗事说了，比如尿床画地图的事儿，再比如有一次为了抓住月亮，把几盆水放在屋子里面的事儿等等等等，众人听了都笑成一团儿。
苏临涣作为一个小女孩儿，虽说是故事主角，反倒是不在意，只瞧着几个大人笑得傻兮兮的，旁人见了只道这孩子少年不知愁滋味。
末了，林氏让扶风带着苏临涣出去玩，她便知道林氏多半是有话要对苏复说。说的是什么呢？苏临涣猜都不用猜，一定是为了林素进书院的事情。
虽说这事儿有点儿走后门的嫌疑，但是她跟阿娘的目的都有相似之处，阿娘为了林素，她为了卖宋源一个人情。
扶风没有来过明镜书院，得了林氏的话，又不敢将女郎带的太远，便走到刚才看到的蹴鞠场边儿上，瞧着几个小男孩蹴鞠。
这场比赛应该只是校内两个班之间的较量，而且双方比分咬得很紧，局势正是白热化的阶段。苏临涣不懂蹴鞠，但也知道身手灵活懂得随机应变的人必然是蹴鞠场上的一把好手。
蓝队中有个手上缠着绷带的小男孩就是如此。
他带球闪避十分迅速，那球只要到了他的脚上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谁来抢都抢不走，奈何红队防守的矮个子男孩也不是吃素的，几个擦边球都被他拦截了下来，不然看着战局蓝队就赢定了。
再看绷带男孩从后方突围，眼瞧就要一脚射门，却突然扑倒在地，那球也被他一弹，咕噜噜地滚到了苏临涣和扶风这边儿。
她瞧着那球，再抬头看去，那绷带男孩已经被队友扶起来了，显然这一跤摔得有些狠，他起身时不禁踉跄一下。
苏临涣微微眯眼，若她还是十八岁的模样，估计要嗤笑出声了。
绷带男孩哪里是自己跌倒的，分明是被对方的队员故意绊倒，出脚狠辣，而且做的很隐蔽，若不是苏临涣眼神比一般人要好些，估计也不会发现，这么看来，可见他手臂上的伤是这样造成的！
为了赢这场比赛就要这般不择手段吗？球场如官场，果然是处处要小心，联想起前世的经历，苏临涣没来由觉得心里发寒，男孩儿还如此年纪，最起码的善意就已经没有了。可那绷带男孩受了委屈却好似没有在意，只是继续留在场上，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那边人唤道：“喂，那边的姐姐把球扔过来！”
这说的是扶风，苏临涣却上前一步将球抱在怀里，刚才出脚伤人的小男孩道：“小妹妹快把球扔过来！”
眼见绷带男孩揉了揉自己的小腿，站起来一副顽强还在再战的模样，苏临涣真心为他捏了把汗啊！
她朝着说话那人灿烂一笑，继而把球抛出。球被高起立下，在众人目瞪口呆地仰望中，它一下子砸到地上，依靠仅有的弹性弹了起来，而对准的方向却是那绷带男孩所在的地方！别说，苏临涣抛的还挺准的，那绷带男孩接了球，身姿一动，回旋左卧，将球射入框内，一击即中，蓝队再得一分！
苏临涣抱胸一笑，露出牙齿，瞬间有种替天行道的快感。
后来的每一回，只要球偷跑到苏临涣和扶风的方向，她每回都会自告奋勇去抛球，且次次都扔给绷带男孩，这准头也是没谁了！
扶风在一旁瞧着诧异十分，自家小女郎什么时候是个神投手了，还爱上玩球了？忙在心头默默记下，以后得跟夫人说说，开发一下小女郎的新技能。
如此几回下来，红队那边有些受不住了，先前出阴招的小子愁容满面，忽而左思右想笑得暧昧，揶揄绷带男孩道：“喂，秦焱，那个小姑娘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这说话声音极大，整个蹴鞠场都听到了，众人哄笑起来。
“周子俊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一个蓝队友抢在那个叫秦焱的绷带男孩面前，举起拳头就要揍他，被秦焱拦了下来，后者颇有拉架的气势，吼了一下亮拳头小伙伴的霸气大名，“江小雨！”
“你说再说一遍就一遍吗？你是我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子俊你！”江小雨哼道，“打不过我们就说坏话，有什么意思？”
“怎么着，你们这是要打架了？当我们乙班怕你啊！”
“打就打！我们甲班也不是吃白饭的！”
两边人眼看就要掐起来，那边铜锣一敲，震耳欲聋。
拿着梆子的成年大汉一手叉腰一手作扶额状，吼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强体课上让你们蹴鞠不是让你们打架的！统统给我绕着草地边缘跑十圈！十圈！十圈！”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小男孩们立马泄了气，蔫蔫的回道：“是，马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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