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大儒下
苏临涣捂着嘴在一边儿傻乐，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夭夭，你在这呢？”
她回头瞧着苏复和蔼的看她，也不知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颇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扶风上前见礼，苏复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儿去。一个老头子缓缓走到小孙女旁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苏临涣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倒是极好，“刚才为什么总把球扔给一个人？”
他果然什么都看到了！
苏临涣嘟嘴，只得实话实说：“刚才我看见那个哥哥被另一个队的人绊倒了，他们可讨厌了，打不过就要使用这样的手段！所以我想给那个哥哥制造一些机会！爷爷，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苏复笑言：“对不对总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过，想不到夭夭还有侠女精神，好打抱不平呀！”
苏临涣点头：“我最看不惯别人使用不公平的手段了。”
“可是有很多东西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人活在世界上总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对于事情的真相如何，人们往往更加相信自己有利的一方。”苏复如是说，不禁意在她心口起了一阵涟漪。
前世的时候，人们都相信她是命中注定镇守大燕的女子，命运才会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看着苏复，苏临涣总觉得这个没有见过几面的老人有着超凡的智慧，也许他能够有不同的见解。
终究忍不住好奇心，她忐忑开口道，“爷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因为突然出现的命运不得不做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我该怎么办呢？”
“不喜欢的事情？”苏复凝眉，“那是什么样的事情？”
“比如，出嫁呢。”苏临涣期待地看着他，后者见她如此，不禁微微一笑，“如果因为命运要去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那么在这之前就要学会掌控命运，自己的前途自己做主不就好了？”
“所以，爷爷是要我变得更加强大吗？”
苏复乐了，捏了捏苏临涣的小鼻子，“现在你已经很强大了，你是丞相之女。”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哦？”苏复怪道。
“爷爷，你应该这么想。阿爹是丞相没错，可是我是我啊。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阿爹，或者阿爹根本护不住我了，我是不是什么都不是了？我是不是就要被别人左右了？”
苏复闻言，不禁有些诧异，这般小的孩子已经看问题如此透彻了，实在叫人惊异，又道：“夭夭放心，就算你阿爹生无分文，毫无权势，他也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可是，我终究要长大，他也终究会老，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其实也是有限的。”苏临涣越想越伤怀，忽然道，“爷爷，大燕有女官吗？”
“有的，曾经有，现在没有了。”苏复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随着小孙女的感慨，猛然想起在外数年的静之来，想来也是许久未见了。
苏临涣道：“爷爷，那是什么女官？”
“女儒，研究学问的，后来教宫里的公主习字。”
苏临涣又道：“那她们有权力吗？比我的爹的权力如何？”
苏复只是摇头，“不知，官场本就繁琐。你爹他入仕，我本就不赞同，可他偏走了一条路，那就随他吧，人年轻的时候，总要拼命努力一遭，才不枉费自己来人间走着一趟。”
“爷爷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
“我啊，当时想做个铁匠。”
“铁匠？”这使得苏临涣有些奇怪，她以为文雅如苏复必然想做个诗人。
苏复回忆起那些日子，唇角只留有笑意，“是啊，那时候喜欢兵器，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根本拿不起来，所以就想做个打铁的，每天制造各种兵器。诶，我听说临渊在练武，可是真的？”
苏临涣默然：“自然是真的。”
苏复忍不住叹气点头：“也算是遂了我年少的梦想了。”
苏临涣又道：“爷爷，你老说阿爹不适合当官，那么在你看来为官之道是什么？”
“我有这么说过吗？”苏复记忆不太好，苏临涣记忆却是极好。她知道这句话起码是苏复两个月后才说，可是此情此景多么适合沟通啊！难免让她忍不住发问出来。
这会哄的苏复糊里糊涂，他心想这话风格还真像是他说的，也就认了，“也许说过吧！为官嘛，初心不泯吧！”
苏临涣了然，有许多人便是在为官时候迷失本心，将自己的心活生生地放在污水墨汁中，利欲熏心，黑心黑肝的人不在少数，可仔细想想，苏允之并不是这样的，这一点她阿爹难得保持得很好。
她便又去看苏复，苏复笑道：“可仅仅初心不够，官场之上本就狡黠之徒甚多，若要做一个好官，必然比贪官更加奸险，才能在任何事上留有回旋的余地！”
苏临涣浑身一僵，如醍醐灌顶一般，瞅着苏复直看。
苏复瞧着她这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道：“夭夭，我说的，你可明白啦？”
“明白。爷爷是说贪官污吏是坏蛋，要想做个好官就要比他们还要坏，出其不意地打击对手，还要让他们找不到把柄，对吗？”
苏复抱着小孙女亲了亲，“你确实聪慧，比你爹聪明多了。我与他说这些他反而不爱听，唉，终究大了，我也困不住他，只管他自己去罢。”
苏临涣颇为懂事地拍了拍苏复的肩膀，“爷爷，阿爹年纪大了，做事难免觉得自己的法子最好，回头我一定好好跟他说说，阿爹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苏复瞧着苏临涣小小年纪如此暖心孝顺，颇为欣慰。
苏临涣又道：“爷爷，我可以求你件事吗？”这回子是要说正事了。
苏复：“何事？但说无妨。”
“我们家住着一个小哥哥，他叫宋源，他想来上明镜书院，爷爷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吗？”
苏复肃然，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这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他让你来说的？”
苏临涣道：“爷爷不必疑心，我是您的孙女，还有谁能骗我！源哥哥读书特别的用功，所以我才想帮帮他的！书院不是有选拔考试吗？”
苏复一愣，有些诧异：“你何时知道这个的？”
苏临涣当然知道，上辈子林素就是林氏磨破了嘴皮子通过选拔考试进的明镜书院，她又怎么会不懂？
苏临涣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这事儿搪塞了过去，又将宋源的身世和他每天看的书说给爷爷苏复听，如此一来二往，苏复算是清楚了个大概。
他本不大愿意，奈何小孙女太贴心，又是给他捶背又是给他揉肩，好话都说尽了，他才勉勉强强地同意给了这姓宋的小子一次机会。
苏复道：“这个宋源如今多大了？”
“正好八岁。”苏临涣甜甜道。
苏复：“……”
此时，苏复瞧着年幼的小孙女，总有一种孙女为别人求情一去不回的酸爽，就好比十几年前静之和齐晟走的时候他心头的不舍。
简直莫名其妙！
苏临涣求了林氏在明镜书院多呆了几日，下人们将客房整理了出来供大家安顿。小厮们私下里照顾得完善，有前门的得了信来告知，说是巧了，今天晚上是明镜书院落雪诗社的灯笼晚会！
林氏和扶风、弱柳觉得热闹，抱着苏临涣出去观灯。
晚间的明镜书院静谧就像少女的黑发，饶是七月风里微暖，夜色一搅拌也跟着冷了温度。
前面的猜灯谜，后面的拿花灯的，小小的走廊过道挤满了人，各色的花灯琳琅满目，个头不一的男孩女孩络绎不绝，数百张嘴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反而跟旋律一般好听。
苏临涣喜欢这样的热闹。
大燕民风开放，书院学生礼仪相待，男女大防不用恪守，只是待人接物恭敬有礼即可。
苏临涣被林氏抱在怀里，看得挺远，老远瞧着最大最漂亮的灯笼就挂在廊中，上面绘制了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图案，栩栩如生。
有女孩儿道：“这图可真好啊！却不知道是谁画的？”
“还能是谁，洛凡笙呗！可惜是首魁，猜出来的谜底越多，才能得到那个灯笼！”
另有人吃味道：“再好看有什么用，你瞧瞧，这玉兔嫦娥的，意境可凄凉了，不要也罢。”
“你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还说！”
“诶，别挠我，好姐姐饶了我吧……”
苏临涣在一侧听得笑眯眯的，只因为她听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洛凡笙。
这可是上辈子的书画大家，没想到竟也在此看到他绘制的灯笼，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洛凡笙不过只在明镜书院有名罢了，以后待他走出这一方天地，他朝要得他一幅画，起码得十两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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