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谁来过
天还没亮厨房就已经传来乒乒乓乓声响，连续一周鄂博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研究菜谱以及无休止得做着实验，前几日两个帮工还算是吃得消不多言，到了这第二周的头一天一见，发觉这姑娘像是要打持久战准备的架势，登时俩人顿觉浑身乏累，人也开始打蔫。
其实也不怪她们抱怨，连盖智初也因为每日起得太早眼下一片乌青，白斯年把前几月请来的专家又召集了一各遍，那个姓马的仍是带着一把折扇前来，尝了尝今日鄂博做得豆腐脑，诚恳得点点头“再没有其他了。”
“什么？”鄂博急切得问，搬过马扎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叉着腿“什么其他？”
“我是说再没有其他家能跟你这媲美了。”
白斯年走过来挡在鄂博面前，手在后面扒拉一下她大腿，示意她有点正样儿。
“马哥，你说怎么把老食客召集回来？”
“再回来可难喽，这人的味蕾啊，新鲜一阵就会换，认准一个味道早晚也会成为一段记忆，去找回老食客不如开发新食客，那些老人儿为什么走？怕是你跟大栅栏那家口味差不离儿但价格环境差一截，图钱图面子这人人通病，我看呐，你把这院子再装一装修，北京京郊有个天下第一城，我一朋友是那的总设计师，不嫌弃得话你让他给你参谋参谋，另外还有，多准备1000份豆腐脑出来。”
鄂博在后面吓了一跳“1000份？”
“我给你设计一批一次性的碗，2000套，其中一千个碗底写着再来一碗。”
鄂博刚要拍巴掌，这喝绿茶能再来一瓶，吃豆腐脑难道不能再来一碗？却听白斯年说“一人一碗估计就饱了，别再来一碗，直接免费吧，碗底就写着：白吃。”
马哥抖开扇子哈哈大笑“敢情也好，你想得周到，尤其是这：白痴二字多了份趣味，你说这白痴你是当还是不当？有了话题性事半功倍。”
这件事算是就此敲定，第二日那位马哥介绍过来的设计师测量了院子，当天下午就出了设计图，白树生看了两眼跟红姨啧啧称道“这花钱的买卖真是好，银子撒出去，要是能把这生意搞起来也行。”
前前后后花了小一百万的时候白树生才突然恍然大悟，自己这散财童子当得可真是憋屈，儿子白斯年是无论这店开不开得下去他都会选择留下来的，因为这里有鄂博啊。
而这院子被刨了乱七八糟铺砖贴瓦，香椿树可不能锯掉，同树下那一口大水缸都是从父亲的父亲那一辈就有的，留着算有个念想。但院子里也就这两样东西没动，两位帮工住的杂货间也被夷为平地，院子里这样子也没法接待食客，索性给这二位放了一周的假期。
但鄂博可没闲着，仍是每日准时到达去厨房研究豆腐脑，盖智初坐在门口石台上打着蔫，平日施工是九时准时开始，在此之前的时光静悄悄得仿佛黏住了脚步，整座院子沉浸在雾霭之中端庄肃穆，偶尔鄂博在厨房做卤子碰到锅碗瓢盆会叮当一声脆响。
盖智初朝后面看了看，老式的格子窗内透出一丝丝光线，忽闻诶呦一声，盖智初忙转回来头看，见白斯余捂着肚子从门口进来，走了两步拖着左腿坐在红廊之内的长板凳上，小脸煞白嘴唇泛紫。
盖智初皱着眉头过去“你……怎么了？”
他本是想问白斯余今日为何这样早，走近了才发觉他这脸色白的有些瘆人，试探着问了下，却又听到白斯余哎呦呦叫唤几声，盖智初看了看西屋方向“你病了？进去躺会儿吧，我叫人去。”
“别别！可别！”白斯余赶忙制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看他，上气不接下气得说“我，我怕是急性肠胃炎。”
盖智初一听有些着急，说实话他对白斯余这人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偶尔觉得他假惺惺仿佛奉承又算计着什么，只是那日糊里糊涂收过白斯余的手把件，人生头一回贪小便宜，日子久了才愈发觉得当日的不应该，白白留下一份亏欠等着还他，想着要不把手把件还给白斯余吧，但那位与他说话一向背道而驰的父亲却又对这东西爱不释手，原是有这一遭因果摆在这，北京人都有里有面，这样的白斯余如今有难，盖智初不得不帮。
“我送你去医院！”他话毕已经担起白斯余的胳膊，白斯余气若游丝得问“会，会开车吗你？”
盖智初这才恍然，赶紧摇了摇头，白斯余一咬牙硬是又躺回长椅里里“怕是来不及，我疼得不行了，这是老病，吃点不干净的就会犯，你，你帮我去巷子口的药店买点肠胃炎的药吧。”
盖智初赶忙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刚走到门口，不放心得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白斯余在后面催“你去吧，我给你看着，要是药店没开门呢，你就砸门，务必，务必快些回来。”
盖智初狠狠点了下头转身跑了出去。
白斯余仍是哎呦哎呦叫唤几声，突然一瞪眼，做贼似的环顾了下四周，慢慢站起身。
真不容易，用一周的时间摸清楚东西屋的作息，又知道鄂博那小丫头怕白斯年真撂摊子不干出国留学去了所以分外努力，每日5:00——5:20准进门，今日得了天时地利人和，院子大肆装修放了那两个帮工的假算是除了两颗钉子，只剩下盖智初这不知怎么乐此不疲守着鄂博的人，白斯余朝着门口方向冷笑一声，这叫事儿吗？
走到厨房门前轻轻敲了两声，里面似有似无答应了一句再无反应，等了一分钟白斯余才悄悄推开门。
鄂博正用手背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扭头见白斯余站在门口一愣，支吾了半晌才问“有事？”
“你这么早啊。”白斯余佯装无事大摇大摆走进去，他晓得鄂博这人不太懂得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走到她身边掀起锅盖看一眼“做早点呢？”
见他这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每日早上要封闭式做卤子，鄂博有些释然一笑“没，就是练习一下，怕自己手生。”
白斯余环顾一圈“那两个帮工呢？”
“院子里装修，她们住的地方被拆了，放了一周的假。”
“那你这缺人手怎么行？我帮你吧。”
说着白斯余撸胳膊挽袖子，鄂博见状赶忙制止将他向外推“我不忙，就是在练习，没关系的。”
俩人均是突然顿住，鄂博的手还死死推在白斯余的肩膀上，好半天才敢抬起眼睛看他，声音有些示弱“斯余……我不是不信任你。”
白斯余苦笑一声，下意识得摇摇头“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说着朝门口方向走，鄂博却又过去一把拉住，白斯余回头，眼神近乎冰冷得盯着她，鄂博心虚得垂下头“那你帮我摇豆腐吧。”
白斯余叹了口气，鄂博赶忙抬起头慌张声辩“你瞧着也无妨，师傅也一定希望你能学会这些。”
白斯余眼含感激，抿着嘴点了下头“你做你的，我帮你忙打下手就行。”
盖智初在药店门口等了半天，门拍了三次，最后一个五十多岁烫着一头卷发的女人出来开门，塔拉着一双粉色绒面的拖鞋，内着菜青色的T恤正在一边套着大褂一边系扣子。
“买什么药啊！”那妇人呛声，盖智初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太阳一旦升起很快就冲破云层普照大地，外面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响起车铃声，盖智初进了药店里一口气掏下整个货架上关于治疗肠胃炎的药品，结账的时候不凑巧赶上扫码机连接失败，又等了二十分钟才算把账结清。
他急冲冲跑回白家，进门直奔左侧长廊，却没有找见人，想着也许是去谁屋里躺着了，又急三火四得敲了白斯年和白树生的房门，这下子一院子人都被闹醒了，盖智初不知怎的突然耳根子后面一根弦倏地抽紧，疼得他嘶了一声手捂着耳后别过头去，也就这一个扭头，他发现厨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窜出一团白雾。
盖智初摔了手中的药盒子赶忙冲进去，恰巧红姨这时候也被闹醒了，合着外套搭在肩上抽开插销的木头棍子缓缓走出来，刚迈下一节台阶就听厨房里一声惊呼“鄂博！”
红姨觉得胃里一团火烧，还未等跑到近处，横向东面冲出一人，明显看着急，光着膀子就跑出来的，拖鞋踩在坑坑洼洼刨得稀巴烂泥土地面盖着的绿色安全网上一个趔趄，白斯年抄起地上一块砖头直接冲了进去，红姨在后面喊“诶！别！”
厨房里一团水蒸气带着热度冲出来，朦朦胧胧中盖智初抱着鄂博半条身子摇晃不止，白斯年缓缓垂下手，顺势那块顽固的砖头也应声落地，红姨合着衣服走过去一看，发现鄂博这姑娘脸憋得通红，瘦弱的锁骨处一道朱砂印，许是晕倒后被人挪来挪去争抢造成的，肩胛骨的衣服磨得破了个洞，手肘硬生生磨掉一层皮见了红肉。
白斯年死死攥着拳头，挥拳将盖智初打倒在地，揪着他的脖领子一字一顿得问“谁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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