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浪子剑心 下

　　“锵！”铜锣声适时地响起，还在狂奔的两人听到锣声顿时如释重负，洋葱准爵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赢，赢了？”

　　“赢，赢了！”烬倒是不至于直接坐倒，不过超高频率的高速运动还是使他呼吸严重不畅，他俯着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狠狠地呼吸着，想让自己快些平静下来。

　　这不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战斗，不过两人还是凭着超乎众人预料的实力撑了过来。另一边的情况比起两人就要糟糕得多了，擅长单打独斗的年轻骑士没有丝毫的协作性，被武士们分割击溃，最后留在场上的仅有三人，除了烬和洋葱准爵之外的其他外来骑士更是全军覆没。

　　王站起身，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调整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道：“好，很好。看来这一次我们发现了两个天才！”他直直的盯着一胖一瘦两人，盯得两人心里一阵发怵。

　　“这一次的战斗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我向你们道歉！”王一字一顿，说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两人深鞠了一躬。台上顿时一片哗然。

　　王就是王，任何时候都要有着承担一切的勇气和觉悟。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倒是洋葱准爵反应得比烬还快，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烬就向王的方向跪了下去。

　　王直起身，见两人恭恭敬敬的跪着，倒觉得找回了几分面子，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尽管你们利用了规则的漏洞来获得胜利，不过，赢了就是赢了，你们展现出了超过年龄的技巧，你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你们赢得了巴勒德尔的尊重。”

　　伦德尔王说着带头鼓起掌来，主席台上王公大臣们也立刻响应起来，然后是四周的观众，整个角斗场爆发出滚雷般的掌声。

　　烬跪在地上，第一次感觉自己变成了世界的中心，这一刻，他兴奋得无言以对。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王从长桌后走了出来，直直的站在高墙边上，带着君临天下的气魄。

　　“卡塔玛卡，拜见第五骑士伦德尔王！”洋葱准爵首先开口，他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回答得干净利落又气势十足还不忘拍了拍王的马屁。

　　“烬，拜见，拜见伦德尔王！”第一次被一个真正的王如此对待，烬激动得有些舌头打结，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王笑了笑，倒没有介意烬的失态，平民出身的年轻骑士初次面对王时大都不能表现得非常从容，毕竟他们要得到相同的东西可得比贵族们付出得多得多得多的努力，而当这种努力被人认可的时候自然也会表现得激动得多。

　　虽然这小子一身的江湖习气，战斗起来歪点子一大堆，不过毕竟还是个率真的青年，本心并不坏，伦德尔王也开始不那么介意他的过去了。

　　“好，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看过了你们的战斗，我想，今天在场的应该没有人能击败你们了，我认为最终的冠军可以直接从你们之间产生。不过，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我还是要给剩下的骑士一个机会。”王毫不掩饰地表现着自己的青睐，然后看向主席台正下方最后剩下的三个骑士。

　　“你们中可有人愿意与他们两人公平决斗？胜者可以留下来争取最后的胜利，败者将失去继续的资格。不过既然是决斗，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一对一，没有任何招数限制，打到认输为止，生死不计！”

　　轰，王冷冰冰的说着，观众又炸开了锅。

　　“生死不计？那不是就要下死手了。”

　　“那可不是？这可是要娶公主呢，你以为闹着玩啊。”

　　“就是就是，早应该生死对决了，不然一点压力都没有。”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伦德尔王见恫吓人心的效果达到了，目光满意地在剩下的三个贵族骑士身上来回扫动。这可是要拼命的东西，还会有人愿意站出来么。

　　“我来！”一身银甲的年轻骑士大声喊道，奋力的向前走了一步，年轻的脸庞被愤怒所扭曲。烬认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嚣张跋扈名为索图的男爵。

　　“哦，索图男爵，你确定你的选择？我可说过了，接下来的战斗，生死不计！”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了，脸色有些不悦，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天在场的竞争者没有人是这两人的对手，让他们弃权也是给这些贵族们一个台阶下，然而这个索图却依然不识时务的要站出来，这不是故意跟王过不去么？

　　“我确定！”索图男爵阴着脸，回答得倒是干脆。

　　他是巴勒德尔大将军拿索加的儿子，不过却是个典型的虎父犬子，有点天赋却不思上进，对于战斗训练丝毫不上心，学了几下功夫就开始游手好闲。养了一群随从，平日里拿着他父亲的赫赫战功四处炫耀，在城里惹是生非，还四处宣称自己是娜莎公主的未婚夫，行径惹人讨厌，绝不是什么好人。

　　王思索着，平日里碍于大将军护短，王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处理这个家伙。要是今天借两个年轻人的手当着这么多人面教训教训他也并非坏事。

　　打定主意，王回头看了坐在主席台第二排的大将军拿索加一眼，见后者并无异议，便继续说道。“那好，你要挑战谁？”

　　“我要挑战那个穿破铜烂铁的野骑士！”索图说的咬牙切齿，右手指着还跪在地上的烬。

　　人群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索图嚣张的话语使人厌恶，看来平日里的确不得人心。

　　“索图，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太过分了！”听到自己的儿子口出恶语激起众怨，大将军拿索加立刻站了起来。

　　“安静！”喧闹让王有些烦躁，他大声呵斥，让人群安静下来。的确，人群中愤愤不平的讨论正表现了平民们对他的积怨，像索图这种纨绔子弟早就该受到惩罚。不过，他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男爵，要是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随意议论倒也是有失国体。事关贵族的权威，王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骑士烬！你可接受他的挑战？”王皱着眉，将目光看向烬。

　　烬抬起头，看见了王复杂的神情，马上明白了这次的事必须要冷静对待。于是忍住肚子里的一股火气，还是恭敬地回到道：“尊敬的王，我接受他的挑战，请允许我跟他公平决斗！”

　　“好，那你们各自准备吧，不要想着耍花招，用你们真正的实力击败对手。”王的话语是说给两个人听的，他强调这必须是一场纯粹靠实力取胜的战斗。

　　烬再次俯首行礼，站起身，走向墙角边的铠甲和骑士剑。武士和落败的骑士们已经离开了场地，诺达的角斗场中此刻只剩下了五个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烬平静的走着，他的步子不快不慢，低着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像在思索着战术。很快他走到了自己的装备前，略微一顿，烬还是决定继续不穿铠甲作战，一方面他的铠甲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保护性，反而还增加了身体的负重，影响移动速度，加大体力消耗，另一方面，他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技必须在没有装甲束缚的情况下才能施展，尽管烬并不认为嚣张跋扈的索图男爵能凭实力把他逼到那个份上，不过既然对方如此嚣张狂妄，烬决定要用出真本事速战速决。一方面摧毁他的自尊，一方面用实力彻底震慑剩下的对手，毕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是他唯一的目标，任何对手都不能阻止他。

　　烬右手握剑，左手拎着铠甲，开始一步步往回走，手里骑士剑的剑鞘轻轻摇动着，放出闪亮的银光。

　　正如白袍老人所说，烬手中的骑士剑可不是一把如同他的铠甲那般随意拼合而成的残次品，那是一把特殊的剑，来自烬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算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白银包裹着的象牙制剑鞘上整齐的镌刻着剑的名字——“众生”，剑长八十五公分，刃长六十五公分，略长于普通的骑士剑，但让身材高大臂展接近一米九的烬用起来正好合适，剑重七公斤，正好介于单手武器和双手武器的界限之间，适合于切换单双手持握作战。剑身泛暗金色幽光，纹有万束闪电纹，是用最好的火工练造的百炼精钢锻造成型的，剑刃双开，在离边缘三公分处从十五公分宽的剑身上直折而下，最薄处仅有发丝粗细，精钢本就坚韧，再加上有法师对金属进行了魔力加持，随着使用者的挥舞，剑刃上便会跟随散发出魔力属性的法术能量，增强剑的切割能力，足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当然，如果只是如前所述，“众生”顶多只能算是一把工艺精湛的好剑，可入不了戎马半生的伦德尔王的法眼。

　　而白袍老人认为烬的“众生”是把灵剑，有种特别的能量蕴藏其中。其实那种能量就藏在“众生”的剑脊里。

　　一次偶然的机会，烬发现“众生”的剑脊似是空的，里面灌注着不为人知的粘稠液体物质，伴随着高速挥舞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剑身里有液体在流动，而且斩出的每一剑除了含有魔力属性的能量还有一种更加诡异的能量，那种能量仿佛可以吞噬生命力，能对接触剑刃的生物造成极难愈合的创伤。不知道这把剑已经存在了多久，液体物质似乎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包裹它的精钢，使钢材愈发的坚韧，连表面都隐隐浮现出暗金色的幽光。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明白这也许就是“众生”蕴含着吞噬生命的特殊能量的原因。

　　很快烬回到了主席台前的区域。洋葱准爵凑了过来小声说：“听我说，那个家伙的护手里有暗器，是类似针的东西，第一轮的时候我看见他用过一次，速度非常快，一下就把武士的斧子打掉了。我还纳闷为什么武士没有揭发他，搞了半天原来是军队的太子爷，难怪那么嚣张。你可要注意，要是把他打伤了，估计他老子不会善罢甘休，小心点。”

　　“谢谢，不过他不会有机会的，我也不在乎他的背后是谁。”烬侧脸对洋葱准爵点点头，话语里有股毅然决然的狠劲。他将铠甲放在原地，向前一步，站到索图的正对面。

　　“你们准备好了么？”王问相对而立的两人。

　　“我准备好杀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了。”索图男爵明显被烬不穿铠甲的做法激怒了，对骑士来说，那是只有面对无足轻重的对手才会做的事。他的右手紧紧压着骑士剑，一对小眼睛死死盯着烬。

　　“准备好了。”烬的回答简单明了。

　　“那开始吧！”王下了命令却没有坐回座位上，继续站在主席台边缘，看着对峙的两人。

　　刷！索图毫不犹豫的拔出剑，双手横握在胸前。

　　四周安静了，诺大的角斗场变得落针可闻，此刻两人是无数双眼睛注目的焦点，所有人都想知道这场决斗结果。

　　“呼。”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索图男爵殿下，”唤着对手的名字，烬用了尊称，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平静，空灵得仿佛来自苍穹之上。

　　“你可敢接我一剑？”握着剑鞘的左手平抬起，气势陡然释放，烬的呼吸很平稳，额前的碎发无风自动，暗金色的光芒亮了起来，穿透剑鞘四散而出。

　　“来，来呀！我还怕你这个野东西吗？”索图忽然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烬释放出的气成功的干扰了他，拖延了他出手的时机。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手的机会，烬的那一剑已经势在必发了。

　　可惜一生优越的索图依旧不相信自己会折在这个一身破铜烂铁的野骑士手里。

　　烬笑了，原本白皙刚毅的脸庞此刻却笑得那么妖异，他缓缓睁开眼，漂亮的双色瞳已经消失，此刻的眼眶里只剩下了鬼魅一般的火红，那是火焰燃烧到极致的颜色，带着要将一切都燃尽的暴戾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对手。“好，好，亚斯特拉，烬，请赐教。”烬的笑容不见了，右手猛然握上剑柄。

　　“不好，那是剑心！快阻止他！”白袍老人骤然站起身，向台下的武士喊道。

　　“什么？”大将军拿索加反应最快，身形一动，拔剑的同时已经飞扑向场下的烬。

　　“晚了。”王站在最前面，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话音未落，场内局势已经变了。

　　“众生，一闪!”场中的金光闪耀起来，一瞬间阻挡了众人的视线，就在烬左手一抹剑刃出鞘的一刻。

　　一切都太快，等观众们听清楚烬那咆哮般的吼声时，烬已经单膝跪在了索图的背后两步远。

　　能量爆发，烬的绝杀竟快过了众人的眼睛。

　　场内数千人，能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不过渺渺几人，那瞬间爆发的光华里，有一束一人高的剑影随着飞身跃出的少年横斩而过，其速度之快，快到能捕捉剑影存在都只有渺渺几人。而在那几人之中，或许只有王看见了在剑出鞘的瞬间，刺眼的金光里还有一抹妖异的血红，那是烬将一口鲜血喷在了剑身上。

　　光芒收敛，烬狠狠地把剑插进土里，以维持身体的平衡。他猛烈的咳嗽着，不时有血液从嘴角滴落，眼里的火焰沉寂了，目光却满是疲惫。

　　在烬身后，索图男爵依旧维持着刚才姿势，胸前价值不菲的铠甲上刻着一道几乎洞穿的骇人剑痕，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来不及做。男爵的目光有些呆滞，嘴巴大张着，傻傻的看着血像喷泉一样从手腕的伤口里涌出。

　　他的剑掉在身前一步的地上，连着剑的还有他死死握住剑柄的双手。

　　伤口整齐得犹如被据开的钢铁，在痛感还没有传来之前血液就已将他染成了红色。

　　“你输了。”没有回头看他，烬跪在地上说道。刚才的一剑他已经留手了，否则被那样强大的能量切过，断的恐怕就不只是索图的双手了。

　　台上的娜莎公主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场里的烬。

　　“混账！我要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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