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狼子剑心 上
二十多匹骏马飞驰在林荫小道上，马蹄卷起尘土，一路向东。
汉子们唱着有力的号子，那是自己人才听得懂的方言，伴着马匹奔跑的节奏，婉转的旋律回荡在大山深处，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伊灵坐在中央的马车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过马车的窗户好奇的四处打量着，此时正值深秋，卡利姆公国首都东面的群山里，枫叶红得醉人。叶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随风摆动，翩然起舞，露珠反射着光，轻哼着爱人们的恋歌。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景色，不觉得，目光有些痴了。
她忽然很想留在这一片山山水水间，清晨看日出，踩着露珠捡红叶，傍晚看日落，坐在山顶唱着歌，到了夜晚就点起篝火，一颗一颗地数天上的星星。
原来阳光下的世界是如此的缤纷，竟会让人舍不得闭上眼睛。
‘要是他也在就好了，他一定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想起了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生命，那个黑暗中的王者。
的确，正如那人所说，光与暗都无法影响她的身体，她是深渊里的特例，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生存。
忽然有点替那个人难过，因为只有她可以走出来。要是那样的话，那个人岂不是永远也不能离开那个昏暗的地方了。虽然那个地方是她的家，她不会舍弃的家，可她还是很想让那个人也看到外面的风景。
马车一路使向远方，他们已在这条路上走了整整一宿了，可放眼望去，延绵的山林丝毫没有要戛然而止的迹象。马车像是夜空中的流星，从无边无际的寰宇间悠然划过，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从北面吹来的风已隐隐有了寒意，打在脸上无比的清爽。“哈～欠。”一不留神，风钻进鼻尖，伊灵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说伊灵妹子啊，你快别看了，这秋天的山风最阴寒了，一不小心就要人害病，你又穿的那么少，一会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嗯，我没事的，谢谢你，大叔。”
跟她说话的中年男人名叫哈姆，卡利姆公国人，年近五十了，是个商会的老板，有自己的马队，常年来往卡利姆和巴勒德尔做生意。
“来，吃点面包吧，是我老婆做的，奶酪面包，很好吃的。”哈姆坐到了伊灵身边，将一块面包分给她。
“好的，谢谢。”伊灵接过面包，道了谢。虽然是第一次与其他人类接触，不过她在家里学过很多关于外面的知识，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慌张。
这是她第一次品尝真正的食物，以往的人生里她都靠家里人分给她的能量物质维持生命。那是被精炼过的特殊物质，吃起来没有任何味道，像是在咀嚼空气。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这样的食物已经是最有效的补给品了，吃下拇指大小的能量物质至少可以维持三天的消耗而不会感到饥饿。
“恩，真的很好吃呢。恩。”伊灵大口地咬着面包，浓郁的奶香味飘然而出。她的吃相与那绝尘脱俗的外表可不太匹配，但两个眸子里闪动的灵光却是那么单纯而真实。
“慢点吃，别噎着了。”哈姆大叔微笑地看着伊灵那狼吞虎咽的吃相，拧开水囊的塞子，将水递给她。
看着一席黑裙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孩，哈姆大叔的心底其实一直有着深深的疑问。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女孩有些不同寻常。尽管她的外表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可她居然带给哈姆一种不敢靠近的距离感，或者说，那是一种生命本能的畏惧，仿佛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某种让人敬畏的力量。
哈姆尝试过跟她聊了很多关于彼此的故事，可从女孩嘴里说出的各种各样的话里他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除了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伊灵，正好要去巴勒德尔的首都，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她从哪来，是什么身份，要去巴以希干什么，这些种种种种都没有告诉他。无奈之下，哈姆大叔只能相信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真的只是碰巧路过的，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的确，能轻易打败十几个成年男人的魔法师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呢？大概是出了什么事要逃难吧。
常年经营商队与各路牛马蛇神都打过交道的哈姆自行编排着他的逻辑，尽管这个女孩一反常态地让见多识广的自己看不透，可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个女孩没有恶意。况且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有所顾虑，也不会影响他的报恩之心。
一天之前，在几十里外的树林中，哈姆和他的马队遭到了一伙山贼的袭击。那是一伙常年盘踞在这条连通两国的小路上的山贼，是一群聚在一起的被各国通缉的重案犯，人人手上都背着几条人命。仗着此间山脉连绵上百里，树高林深官军难以清缴，苟存于此已有好多年生了，专门劫掠过路的商队。这群人生性凶残，抢劫时往往大开杀戒不留活口，所以两国的商队一般都会避开他们出没的这几十里山路。
不幸的是，被这伙山贼控制的山路正是前往巴勒德尔的捷径，而哈姆的商会正好有一批货物要赶在短时间内到达目的地，不得已，只好走了这条凶险小路。谁知道运气实在不好，真的就遇上了这伙悍匪。
哈姆知道这回栽定了，随行的十几个佣兵绝不可能是山贼们的对手。怪就怪自己鬼迷心窍赌大运，舍不得雇上它一百十来个佣兵随行。不过想来这群山贼素来凶悍，即便带了那么多人有实力恶战一场，也未必能护得货品周全。
唉，只能认命。
卡利姆公国是第九骑士阿尔斯特公爵的封国，位于骑士王国巴勒德尔南部地区的东面，教廷所在的索尔隆德王国的正南面，三国成侧鼎而立之势盘踞在罗兰德的中心，是整个帝国最繁华的区域。这里有着全大陆最大的刺客组织--红刃，而封号暗羽的阿尔斯特公爵本身也是一名顶尖的刺客，早在对抗龙族的圣战中就已闻名大陆。
而阿尔斯特公爵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各种精妙的武器装备，所以一直大力招揽着全大陆各地的优秀工匠。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工匠愿意来到卡利姆，国家也开始以制造业闻名，首都九都城更是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锻造圣地。童谣也有说：‘能工巧匠遍地是，鬼斧神工开星河。寻遍世间不得志，豁然明朗于九都。’
自那时起，由九都出产的武器装备被贴上了世间至品的标签，而将九都制品贩卖到大陆各地的商人也开始日日增多。
哈姆和他的商会便是其中之一，而他此行押送的货物更是巴勒德尔王国大将军拿索加钦点的优质军械。虽然那并不是什么多么稀罕的宝物，可如此大量的优质武器在山贼眼里简直比黄金还有诱惑力，毕竟武器才是一支队伍战斗力的保证，而他们又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到王城里采购一番，只能靠平日里抢来的装备武装自己，损耗了也无法修复。
哈姆这次简直是给山贼们来了个雪中送炭，想让这群饥饿的山贼放弃眼前的肥肉肯定是不可能了，给多少钱都不可能。只道是认命，虽然货物无法按时交付肯定会给商会带来巨大的损失，可钱没了还可再赚，哈姆一心只希望这些家伙今天心情不错，能给一行众人留条活路。
走下马车，哈姆跟为首的山贼头子打起交道来。
那伙山贼平日里兴奋作浪惯了，又从未吃过苦头，根本是油盐不进，你越是向他祈饶他越是要杀你取乐。
哈姆脸上浮起豆大的汗珠，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之际了。
谁曾想到局势说变就变，正在两伙人交涉失败拔剑相向之时，一个黑衣少女从天而降落在哈姆身边。也不见她说话，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打量了一伙贼人一阵，忽然抬手就射出十几支魔法箭。
纯粹由魔力元素构成的天蓝**法箭有如实体一般精致，像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线条，灵活的转过各种角度，转眼落在四周十几个悍匪握住武器的手腕上。
“啪。”那是十几把武器齐刷刷落在土地上的声响，悍匪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个个被打穿了手掌，一同按着伤口惨叫起来。
哈姆虽然是卡利姆人，可是经商多年，也算到过了大陆绝大部分的地方，包括魔法师的圣地伊扎里斯王国和致力于研究龙族法术的彼海姆公国，在那里他见过无数的魔法师，可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不使用法杖就可以催动元素释放魔法的法师，更何况她还是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这一切让哈姆顿时看傻了眼，女孩展现的力量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震撼，就像一个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金子的农民忽然走进了王国的金库，面对着堆积如山的黄金珠宝不知所措哑口无言。
女孩带来的震撼是不分对象的，在她右手第二次泛起蓝光之前，山贼头子果断地选择了撤退，他们毕竟只是打家劫舍的匪徒，可不是什么有信仰的战士，面对不知深浅的敌人，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一行山贼稀稀拉拉的逃走了，虎口边的肥肉被保住了。
站在原地的女孩依旧安静地站着，灵光浮动的眸子里依旧清澈而无辜。
望着女孩纤瘦的身影，那一刻在哈姆心中，她就是误入凡尘的天使，带着神光环，举手投足都足以荡清人世间所有的阴霾。
得知过路的女孩名叫伊灵，也要前往巴勒德尔的首都巴以希，劫后余生，身家性命拜女孩之手得以保全的哈姆果断地邀请女孩共乘马车一同前行。
女孩原本看起来是要拒绝的，可当哈姆提议如果女孩不愿同行便要以黄金答谢之时，女孩又好像突然地为难起来。微微低着头思索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不要钱财，让哈姆送她一程以为回报。
这是哈姆所不能轻易理解的，虽说也许女孩真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天下又有几人能不为钱财所动呢？原本以为女孩拒绝同行的请求是想要钱财的回报，可当哈姆主动提出要给她金子时，她却像收到了严重的道德质疑一般为难起来，最终居然宁可与他同行也不愿意接受他的酬金。如今天下还有这般的善人？这让哈姆难以接受。
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上车之后女孩表现。她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哪怕哈姆再三追问也只是沉思一阵然后给出一堆敷衍的言语。
哈姆见过这种人，他知道一些有着非凡过往的人会把自己的过去深深地埋起来，在江湖中行走，每天遇到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很圆滑的相处，老练之余又绝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可面前的女孩不同，面对哈姆的追问，她时常显得很是为难的样子，无辜地大眼睛要眨巴好久才能说出一句明显不合逻辑的敷衍之言，还同时伴着害怕被识破的紧张。
还有她那一直四出打量的目光，像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婴儿，对见到的一切都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那份眼神里的天真与好奇是装不出来的。况且她是那么的年轻漂亮，怎么看都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那绝尘脱俗的气质更是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在险恶的江湖里闯荡过。
女孩地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寻常，越想，哈姆大叔就越是想不通，于是他趁着女孩吃东西的时候又找出话茬子来。
“伊灵妹子啊，你看你那么年轻就一个人出来闯荡，家里人就不担心你么？”
“恩，应该会担心吧，可是他没办法陪我，他不能离开家里，所以我只能自己出来了。”伊灵还在津津有味地嚼着面包，她的食量完全与她的身材不相吻合。
一旁的哈姆思索着她的话，总觉得这话里有些什么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嗯，面包真的很好吃呢，哈拇大叔，谢谢你。”伊灵与哈姆似乎更加亲近了一些，她用手背擦着嘴，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感受到了女孩内心的戒备正在减少，哈姆又好奇地打探起关于她的故事来。不过这回大概是应为面包的缘故，伊灵竟然也没有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哈哈，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呢，等我们平安到了巴以希，我请你去吃那里最出名的烤牛肉，我们每次到巴以希都一定会去好好吃上一回，啧啧，那味道，简直美极了。”
“烤牛肉？比大叔的面包还好吃么？”
“那当然了，那可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牛肉啊，又鲜又嫩，每一滴肉汁都是上帝赐予的珍宝，只要你吃上一回，我保证你会上瘾的，一辈子都戒不掉。”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说得我的忍不住了。”
“那当然是真的啦，大叔可从来不骗人哦。不过你到了巴以希还会跟我们待在一起吗？”
“嗯~？应该会吧。我们可以先一起去吃烤牛肉啊。”
“哈哈，那样的话，就最好了。话说回来，伊灵妹子你是去巴以希找人的吗？”
“是的，去找一个人。”
“哦~，那是什么样的人呢？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在巴以希有不少熟人，说不定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这样的话你找起来也会方便一些的。”
“额，我要找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谢谢大叔的好意，我还是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好吧，最终还是没有全盘托出，绕了半天，只要一回到关键的问题上女孩就始终是不肯将实情完全告诉哈姆。
“那好吧，我们聊点，唉哟！！”
正说着话，马车被骤然拉停了，巨大的惯性让车内把两人一下子颠起来。伊灵动作快，用手撑着窗户没有摔倒，可哈姆大叔是背对着马车门的，一时不注意，脑袋狠狠磕在了门框上，疼得他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两人一后下了马车，赶车的汉子们已经围在了货物旁。
“不好了，前面被设了路障，恐怕是昨天那群山贼要来报复了。”佣兵队长跑到了哈姆大叔身边，急切地向他汇报着情况。
望眼看去，一百米外的前方路面上果然摞着两堆大大的树干，堵住道路。
“兄弟们，上！”昨天那个匪首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一阵呐喊之后两侧竟然陆续涌出一百多号山贼来。看来这帮家伙这回是全军出动了。
一群山贼把哈姆的商队围得水泄不通，一高一矮两个家伙走出来，站到队伍的前方。高的正是昨天被伊灵吓跑的那个，只听他一边走一边向身旁的矮子解释着。
“大哥，昨天就是这个女的打伤了我们的人，你可要替我们讨个公道啊。”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女的。”十几个声音在四周回应着，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牢骚，正是那些手掌被打穿的倒霉蛋。
一旁的矮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声地回着话：“哦，就是这个小屁孩？没事，今天叫了这么多兄弟，我来给你做这个主。”
往前走了几步，被叫做大哥矮子山贼走到了哈姆二人面前。
“就是你打了我的人？你是哪来的东西？”
“额，这位大哥，别动怒，别动怒，有什么事咱么慢慢说。”哈姆赶紧走上前好言相劝，做生意的人一向是以和为贵的，看这回山贼们倾巢而出，怕是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你是这个商队的头是吧，昨天那个女的打伤了我的弟兄，你说这账怎么算？”矮子匪首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的丑，说话的声音像是蛤蟆在叫，说话的时候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还带着一阵阵难闻的体臭味，让人一分钟也不愿意跟他相处。
哈姆大叔皱着眉头，他也不想跟这样恶心的人打交道，可他别无选择。
“这位好汉，在下哈姆，是九都西部商会的会长。你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您在这拦路收财我没意见，不过伤人性命可就是不好了不是么。我看这样吧，我这里的都是最好的军械，刀枪剑棍什么都有，您就全拿去。哦，还有，为了补偿昨天误伤了您的兄弟们，我改日一定再送上百两黄金作为补偿。不过还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哈姆已经退让到了底线，虽说是改日送上，可既然给山贼们报上了名号，那恐怕不给钱就不会安宁了。百两黄金，那可是平日里商会小半年的收入啊。
“嗯。你这老头还算是懂点道理。”矮子拍了拍哈姆大叔的肩膀，拍的哈姆一阵哆嗦。
“那您看，就先让兄弟们把刀收起来吧。”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老头倒是诡诈得很。百两黄金听起来多，可比起你这堂堂商会的会长大人的性命可就少了。再说了，我们兄弟们住在这深山老林里，要你的金子又有何用啊？”
矮子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哈姆，继续说：“最关键的是，那个女的打伤了我这么多弟兄，我不杀她怎么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啊？我看这样吧，你，现在起欠我一千两黄金，不过我不要金子，我要等值的武器和铠甲。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准备，要是一年后你不把货给我送来，我就去你商会里慢慢跟你算账。还有，别的人可以走，这个女的，留下！”
这是哈姆绝对不能接受的条件，钱财先不说，让他做出卖恩人的事，那绝对不可能。
伊灵看着那恶心的胖子骤起了眉头，她从未见过如此丑恶的人，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不要紧，前面的哈姆大叔可是心底一阵刺痛，他认为伊灵肯定是害怕了。
是啊，哪个女孩见到长成这样的的人会不怕呢？一咬牙，哈姆下定了决心，他决不能把伊灵一个人留在这。
“这位大哥，你说的别的条件我都答应，不过这个是我大哥的女儿，可不能不跟我回去，我再出五百两买她的命，您就当发发慈悲，饶她一命，怎么样？”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没看到老子已经发了慈悲了吗？不行，这女娃必须留下，老子这在山上这么多年，正好一直缺个媳妇，这女娃长得这么好看，给别人可惜了。行了，就那样，女娃留下，你滚吧。”
“呸，谁要做你媳妇，你恶心死了。”听着矮子说出越来越过分的话语，伊灵第一次有了愤怒的感觉。蓝光浮现在她的右手掌上，一直魔法箭瞬间射向不远处的矮子。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大爷的厉害！”矮子的反应出奇的快，一看要动手，手腕一翻，一面跟他一样高的盾牌出现在他身前。
“原力？”伊灵吃惊地叫出声来。
阳光下的等待并不算漫长，场中的骑士们陆陆续续的分出了胜负。尽管早已对结果有了一定的估计，不过年轻的贵族骑士们糟糕的表现还是让居高临下、观察着场内局势的伦德尔王眉头微皱。
超过大半的骑士被打倒或者击落武器，能够通过测试的不过十几人，能快速击败对手的只有仅仅几人。看来成长在和平年代的年轻一辈的确是生活的有些太过安逸了，战斗素质着实是不怎么样。
刺耳的铜锣再次响起，时间到了。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战斗被迫停止，没有人敢违逆王的命令。
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的烬得意洋洋的四处张望着，场内的百多号人倒下了二三十个，当然，大多数是那些穿着漂亮铠甲年轻贵族，失去资格的人都自觉地脱下了铠甲，非常好分辨。
他默默数过，连他在内，通过测试的一共只有二十三人，还有好几个是最后一刻才有幸击败武士的，嗯，他并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对手。
台上的伦德尔王也在盘算着。一番观察，本国的骑士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人，不过看来娜莎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呢，余下的二十三人里外来骑士只剩下了四个，除了本就是重点目标的烬，还有一个身材浑圆带了头盔看不见脸的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仔细一看，伦德尔王马上就认出了那套浮夸的铠甲，因为这的确非常容易辨认。
那是位于巴勒德尔南边面积比巴勒德尔小三分之一的卡塔利纳公国的标志性装备。
浅红色的涂漆，从脖子到脚都带着一圈圈大的夸张的褶皱，就像把一堆大大小小的生洋葱切掉脑袋然后堆成一列，头盔则是一颗完整的洋葱，尖尖的小顶，纵列的葱瓣，那独特的恶趣味线条简直就是在搞笑，穿在身上丝毫没有骑士庄重感。
再看那挂在背后的别致剑盾，简直与那铠甲如出一辙，左持的小型圆盾是浅红色的洋葱顶，中央还突出一根十来公分长的尖刺，右持的五十五公分长突刺剑也强行装上了洋葱形的护手，银灿灿的剑刃从护手中间笔直刺出，宛如洋葱长个了不合比例的大长鼻子。这套被戏称为洋葱骑士套装的战具是卡塔利纳的象征，在陆上声名鼎盛，别具一格的独特外形彰显着卡塔利纳人乐观又充满喜感的精神追求。
想到这儿，王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惆怅，他想起了一个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胖子，那时他也穿着这样的铠甲，浅红色的洋葱头盔下是一张蛮肉横飞，总是笑嘻嘻的死不正经的大圆脸。那是第八骑士卡塔路卡公爵，有着媲美他的长相和盔甲的喜感名字的卡塔利纳国王。
‘老家伙，你还好么？’心里问着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回忆着那段当他们还年轻岁月，伦德尔王显然有些走神了。
白色的身影将他拉回现实，白袍老人拍了拍王的肩膀。
咳嗽了一声，他知道王在想什么。“别想了，有空去看看他们吧，大家都老了，时间也不多了。”
“嗯，我没事。”王知道他的伤感来的不合时宜，不过那有着四男一女五个年轻身影的画面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走出阴暗的沼泽，在那夕阳西下的山顶，五人勾搭着并肩而立，面对着夕阳开怀大笑，一张张面孔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让人怀念。
曾经，他们的组合被称为五芒星，代表着世界上最优秀的年轻阶层，世界未来的主人。
可惜，岁月无情，快乐的都已回不去了。他们的曾经辉煌的未来已经变成了现在，也终究将变成过去。
时间的长河会湮没一切，而做王太久，也总会迷失自己。
王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拍拍老人并不厚实的手背，站起身，王的威势再次笼罩全场，他大声地宣布道：
“好了，挑战结束，请失去资格的人离开角斗场。”
逐客令已下，落败的骑士只好再次行礼，悻悻离去。武士们快速整队，又排成了整齐的方阵，退到战场后方。看着武士们列队，烬飞快的意识到了什么，趁着人群涌动，两步并作一步，赶忙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因为就在他几步远的前方正躺着一个晕死的武士，要是继续站在那儿，无疑是告诉所有人那是他干的。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烬还是明白的，虽然现在他风头正盛，不过谁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挑战，要是再来个大混战，那唯一一个打晕对手出尽风头家伙恐怕就要遭遇围殴了，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武士们已经列好了队，可战场上还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尸体”，就是那个倒霉的武士，观众的议论声响起了，大家都在讨论是谁打晕了武士。吵杂中烬很庆幸自己及时地走开了，因为他看到了好多双来自剩下骑士们的不坏好意的目光在相互打量。忍者笑意，烬也装作不知真相的样子板着脸与一众人相互对望着。
他的举动又成功引来了伦德尔王的注意。‘好个小子，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嘴角似在怀笑，王毕竟是王，他很清楚烬的小算盘。
紫鬃武士走到了孤零零的“尸体”旁，他也没有看到是谁出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一众骑士，像在发泄他的不满，他用力抓住“尸体”的胸口，一把将他甩起，扛在肩上，然后谁也不看地转身走了。
“恭喜剩下的勇士们，你们可以休息一会了。”伦德尔王宣布着下一个命令。一众骑士纷纷跪地行礼后原地休息起来。
那些带着仆从的贵族们自然有人伺候着，理所应该的接过仆人们递来的水和毛巾，一脸高贵的坐在仆人们架起的木椅上。对此，烬嗤之以鼻，反正肯定没有人伺候他，羡慕也没有意义。
“呸。”并不明显的轻啐一口，烬盘腿坐下，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其实骨子里烬是喜欢被伺候的人，他也想在这时候有人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给他端茶倒水，一脸崇拜的拍着手对他说主人真厉害，然后他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那算什么，我还没认真打呢。不过这种愿望，注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实现了吧，至少对他这个能跳出那样猥琐舞蹈的天真梦想家不会。
其实，他知道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贵族，只是看到他们在人前风光的一脸高傲的样子，于是本能羡慕他们，但到底贵族是群什么样的人，私下里过着何种的生活，每天脑子都在思考着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喂，哥们。”浑厚而浮躁的声音打断了烬，一听就是个胖子。
果然，向左望去，五六步远的位置一颗山峰般的淡红色‘洋葱’正在跑来。‘靠。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烬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洋葱’，那浑圆的外观，抖动的葱瓣，随着他跑动而微微震动的地面，怎么看都是那个可以撬动地球的支点。
‘这样的家伙也能成为骑士？’尽管一头雾水，烬还是赶紧站了起来。谁知道着东西要干什么，就算不是来找茬的，要是一激动给烬来上一个深情的拥抱，估计就得让他交代在这儿了。
“嘿，我说，你那一下飞撞真帅啊！”跑近了的‘洋葱’喘着气，一拍手，激动的说。
靠，围在你身边一脸崇拜地拍手叫好的人出现了，不过不是你希望的那样。
看他那一身怪异得跟自己有一比铠甲，绝对不是巴勒德尔人，烬突然有些怀疑起公主的口味来。
“额，你。。。”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却有他两个人宽的‘洋葱’烬一时有些语痴。
“哈，我叫卡塔玛卡，你也可以叫我洋葱准爵。”胖子一扬手，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自我介绍道，又毫不吝啬的伸出他的大手。
准爵。。。这家伙竟然是个王子，我去。。。这是哪个逆天的国家，居然把这样歪瓜裂枣放出来。
原来王子也可长成这样，烬的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尽管他并没有见到犹如一颗完整洋葱的头盔下卡塔玛卡的脸。
在罗兰德，所有未继承爵位的国王长子都被称为准爵，当然，前提是他的国王父亲得有爵位。
‘哦，原来是个关系户。恩，希望如此吧，看起来那么可爱娜莎公主可千万别是个奇怪的重口味。’烬心里飞快地想着，告诉自己要冷静，嗯，冷静。
可惜事与愿违，巴勒德尔官方事先并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充满动感的洋葱准爵的确是被娜莎公主选来的。至于原因嘛，就不得而知了。
“你，你好，准，准爵殿下。”烬还是有些不正常，他犹豫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双眼还紧紧盯着洋葱准爵的肩甲，只要他一有动作，烬会马上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上一记狼跃。大概是着庞大身形太具有震撼性了。
“你好，你好。”洋葱准爵开心的说着，大掌向上一迎，一把握住烬的手。
‘唉哟我去。’两手相握，烬瞪大了眼睛盯着两片洋葱瓣的缝里笑的只剩一条线一双小眼睛，差点骂出声。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似的，大手捏得人想骂娘。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力气比较大，弄疼你了吧，对不起哦。”像是看到了烬阴晴不定的脸色，洋葱准爵想起了什么，赔笑着松开手，不过马上又向前一步拉住烬的胳膊，轻轻拍着，好像怕烬会像兔子一般逃跑似的。
这架势，太让人误会了。
莫名其妙的，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烬的心头。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刚娶进门的小媳妇，初次见面的丑相公把“她”颠来倒去的折腾一番，满意了还要装作关心的样子哄上“她”几句。
‘这号家伙刚才躲哪儿了，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等等，他好像说我的狼跃很帅。他怎么看到的？难道他比我结束得还快？还是这家伙能一边战斗一边还能四处观察？’一系列的问题涌上脑海，烬不明显的抽出胳膊，看向洋葱准爵的目光又多了几层深意。
“殿下找我有事吗？”这回烬彻底不淡定了，这家伙神神怪怪的，还是快点弄清楚他的来意比较好。
“没事啊，你那下飞撞真的好帅，咱们交个朋友吧。”搓着手，生怕烬不理他一般，洋葱准爵急忙说。
“交朋友？。。。咱们是竞争者吧。”环视周围二十几道不友善的目光，烬被这突如其来的‘洋葱’搞得不知所措。
“欸~。我不是来招亲的，”洋葱准爵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我是来找骑士王的，不过来到这里的时候刚好见到一群人围在角斗场门口，就好奇的挤进去看了看，谁知道公主随手塞给我一块令牌，还对我笑，说实话，她笑起来真甜啊。后来我到处打听，旅馆的老板跟我说那令牌是招亲比武用的，让我今天到这来。”
“所以你就来了？”烬已经开始习惯被这家伙雷的外焦里嫩了，明明是无数人削剑尖脑袋要争取的事，被他说得那么轻而易举，理所应当，还随意挤进去看看热闹，还随手塞给他一块令牌。不过看他这身材，想要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倒也不是多难的事吧。倒是跟他的幸运相比，那奇怪的白衣老头也不那么出奇了。
“嗯，我就来凑凑热闹，看看有没有好玩事，我不跟你抢公主，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娶到公主呢。嘿嘿。”洋葱公爵豪爽地说着，又向烬伸出手掌来。
“烬。”再次握手，烬报上自己的名字，还好这回洋葱准爵控制了手掌的力量。
“卡塔玛卡。”生怕别人记不住，洋葱准爵又报了一遍名字。也对，那么特别的名字肯定不如洋葱准爵四个字好记。
“你的铠甲真漂亮啊，跟我的一样也是是祖传的么？”洋葱准爵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这回他可算是戳中了烬软肋，烬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的‘铠甲’，偏偏这家伙就说了，还说的那么直言不讳，说的那么高端，还祖传的！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在侮辱他的祖先。脸色一变，可偏偏看着葱瓣缝里认真小眼睛，烬还真生不起气来。‘或许他的审美的确如此吧。’看着洋葱准爵的一身‘洋葱’铠甲，烬只能这样自己洋葱准爵并没有恶意，要不两人这会儿就得掐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是我自己找人做的。”想起了胡子拉碴的安德鲁，烬最终还是忍着不悦回答道。
“怎么，你不喜欢吗？”洋葱准爵说道，也一屁股坐在烬的旁边，地面传来明显的震动。
“不，我很喜欢。”烬有些咬牙切齿了。
“得了吧，我看得出来。其实我以前也不喜欢这套洋葱。因为我已经够胖了，不需要穿上这个来变得更胖。”洋葱准爵转过头，很真诚的说。
“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烬来了兴趣。
“不过现在我开始喜欢上了这套铠甲了。”他说着，低下头像抚摸珍贵的宝贝似得抚摸着身上的‘洋葱皮’。“我的父王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不想成为英雄的骑士，也没有不用心锻造装备的铁匠，你不懂，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世界。’”
烬侧过头，看着说着神棍一般话语却一副模样深沉的洋葱准爵，忽然觉得这个又矮又胖的身体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像自己。
没有不用心锻造装备的铁匠，你不懂，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世界。
这话深奥得烬无法理解，却也无法反驳。
没有再说话，一胖一瘦两个家伙就那么并肩傻傻地坐着，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伦德尔王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身影，目光变得很慈祥，他转头看向娜莎，声音平和地问道：“你喜欢那个胖呼呼傻小子？”
娜莎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在胡说什么呀父王。我怎么会喜欢那个胖子，他那么胖，哪里像个骑士，以后怎么做巴勒德尔的王呀。”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令牌？”
“是他先凑到我跟前的，我看他很可怜的样子，就给他了咯。”娜莎说谎了，小脑袋不易察觉的低着。其实她之所以给卡塔玛卡令牌，只是觉得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样子特别可爱，尤其是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生怕弄疼别人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如此为人着想的人肯定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就应该得到机会。
“这样么？那那个贱兮兮的呢？你可一直在看人家。”王盯着女儿的眼睛，调侃着。
“我，我没有!我才没有喜欢他！”小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娜莎撇了王一眼，立马移开了视线。
“心虚了？”王笑了，他太熟悉自己的女儿了。其实这样也不错，那个小家伙在年轻一辈里的确也算是武艺出众的了，长的也挺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底细，说傻吧又鬼头鬼脑的，说聪明吧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关键是那一身的江湖习气，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可千万别教坏了小娜莎才是。
心里琢磨着，王又想出了主意，他一招手，唤来两侧护卫。“传我令，下一轮让剩下的骑士跟所有武士对战，还是一样的规矩，不准死人，不过骑士倒地不算出局，可以继续战斗，直到爬不起来或者武器掉落为止，时间五分钟。”
护卫领了命，刚走出两步又被王叫住了。
“还有。”王招招手，让他到身边来，护卫于是折回王的身边，跪地听令。
王将脸靠近他的耳朵，嘴角带着笑意，小声说：“看见那边那两个家伙了么？就是那个穿着花铠甲的，还有他身边那个胖子，吩咐下去，让武士们特别关照一下。”
“是，遵命殿下。”
护卫没敢多想，只当是王要提前送两个家伙出局，行了礼，跑下主席台，先跟带队的武士交代了几句，然后回到主席台前，大声地宣布王的命令。于是场内又是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听完命令，靠在一起的烬和洋葱准爵低声讨论着。
”这关不好过啊，我觉得伦德尔王要整我们了，咱们还是待在一块吧。”洋葱准爵建议着。
“有道理，咱们就待在一块吧。不过不能打得太快，保持节奏，尽量拖时间，要是让武士越围越多就不好了。”烬选择相信洋葱准爵，他也知道了伦德尔王一直注视着自己，刚才明明下了命令又把护卫叫回去，明显是别有用心，估计正如洋葱准爵所说，是想要借机整整二人了。
也不知道得到王的这种重视是好运还是不幸，总之这时候还是多一个在身边更保险一些，再说了，怎么看洋葱准爵都不会是娜莎公主喜欢的类型，似乎没什么必要担心他跟自己抢公主。
“好，那一会我们跑远点到那边去，离开中心范围，让武士们不好过来。我帮你守住背后，你只管对付你前面的。”‘洋葱头’下的声音有些激动，准爵捏着大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嗯，就按你说的办。”烬可不介意有人替他保护后方。
“加油！”洋葱准爵兴奋地伸出手。
盛情难却，烬也只好伸出了手，两手相握，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小动作是逃不过王的眼睛的，见两人商量好了，王也不再等待，他也急着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如何并肩作战。
“开始吧。”王的声音从天而降。紧接着，对面的武士们又是一阵高喊，列着队向骑士们冲来。
“走！”烬喊了一声，两人同时冲向角斗场的角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出奇的协调。
“我靠！什么情况这！用不着吧！”跑了没几步，跑动中的烬回头看了一眼，立马脸色一变。只见两人身后赫然跟着四排整整齐齐的武士。
“这夸张了吧！”洋葱准爵也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超过半数的武士从方阵里分离出来，紧紧地跟着他们。尽管猜到了伦德尔王要整整自己，但这阵容还是稍微震撼了一些。
看台上的娜莎公主顿时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狂奔的两人。不过伦德尔王的脸色可不太好看，骑士精神强调公平，但场下这种局面何来的公平？
好了，这下巴勒德尔的脸面算是丢了。谁能想到一句‘特别关照’竟让一半的武士杀向两人，去了也就罢了，要是在人群中打起来，总还是没有那么明显。可谁又能想到这两个家伙连剑都未拔就掉头逃跑，于是一半的武士追着两个孤单的身影，怎么看都是在欺负人。王气得直发抖，心里不止地骂着两个奸诈的小家伙。
现在发觉不妥已经晚了，放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明白武士们只是执行命令，分出那么多人手也只是为了保证真的能“关照”到二人，可惜王的身份不允许他出尔反尔的修改命令，只是这种局势让他骑虎难下，不管是武士打败了两人还是两人成功坚持五分钟，都是让他大大地丢上一回老脸。
“好像有些过了啊，要我出手帮帮两个小家伙么？”白袍老人走了过来，有些坐不住了。
“别急，先看看再说。”伦德尔王黑着脸，他还在想着怎么挽回巴勒德尔的颜面，可没心情思考两人到底能否应付这四十个武士。
“好吧，我会保证他们安全。”白袍老人退了回去，他还是显得有些担心。
有趣的一幕在场内发生着，场中心是三十多个武士围攻二十一个骑士，骑士们围成一小圈，武士们围成一大圈，战得算是勉强胶着。可另一边就不同了，前面两个一胖一瘦的家伙拼命的跑，后面四十个武士列着队追，这场景简直有喜感极了。
正说着，烬和洋葱准爵已经跑到了角斗场的边缘，背靠着观众席的墙壁，四排武士将他们堵在墙角，随时准备送他们离开。
“没路啦！怎么办？”洋葱准爵气喘吁吁的说着，转头看向烬，他的铠甲可比烬要重的多。先前的计划宣告破产。
“先打吧，尽量解决掉一部分，不行了就杀出去接着跑，把他们引回中间去。”烬简短地交代着战术，手里却没闲着，他向武士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解开了扣在腰间的剑鞘。
“你搞什么？”看烬不像是要开打的样子，洋葱准爵不解的问。
“我把铠甲脱掉，不然太重了。”嘴里回答着，烬解开甲扣，抓住胸甲，一把将铠甲脱了下来。“反正都要显眼了，不如彻底的显眼一回。”
“你，你厉害！”一时语塞，洋葱准爵嘴里蹦出句不知褒贬的夸奖。
烬不合时宜的动作可让观众席上炸开了锅，这被几十个武士‘特殊照顾’的两人本就足够惹眼了，这会居然连铠甲都脱掉了，是要直接认输吗？议论声盖过了场内的战斗声。
“父王，你看他连铠甲都不穿了，他要干嘛呀？”娜莎公主表情似乎紧张了起来。
‘他要装逼！！！’王的脸色黑的极其难看，差点脱口而出。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王有了敏锐的直觉，而直觉告诉他，烬此刻的内心很平静。那是自信带来的平静。细细想来，以刚才他展现的身法，加上除去铠甲后更快的速度，又将战场选在了没有后顾之忧的墙底，再利用规则，倒地的和被打掉武器的武士必须退场，只要他拼尽全力的周旋坚持五分钟本就不是不可能完成的。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洋葱准爵，两人合力坚持下来应该就不是多大的问题了。
王此时觉得自己又失策了，既然都已经无法维持公平了，就该上他一百个武士，不行两百个，非得把这两个人揍服了不可。可事与愿违，这回他的老脸怕是要丢尽了，四十个人打不赢人家两个人，何等的荒唐！
“父王！”娜莎公主见伦德尔王不说话，更加焦急了。
“他死不了！你自己看吧。”王被气得不行，连话也不想说了。
娜莎回头看了父亲一眼，也生气地背过脸去。
后排的白袍老者强忍着笑意，他也能看明白场里的局势。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
烬脱掉铠甲放在墙壁边上，又慢悠悠的将地上的骑士剑捡起来，放在铠甲上，动作里满是潇洒从容。
“诶，我说你别闹了行么？”洋葱准爵看出他想拖延时间，暗笑着烬的心计。脱了铠甲还不拿武器看起来是愚昧无知，可事实上这样一来反而让武士不能全力进攻，毕竟王有命令不能杀人，二来还能慢悠悠的装出壮士出山的样子拖延时间，这家伙简直贼极了。心里想着嘴上还是指责道。毕竟不管怎么说，作为骑士，用出这种招数总还是让人有些不耻的。
“好了，可以开始了。”回到洋葱准爵的身边，烬的脸上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
“你想怎么打，我配合你。”像是收到烬的影响，洋葱准爵的话语间也严肃起来。
“好，你有盾牌，你冲进去，尽量吸引他们的攻击，往正面冲，我会从右边进攻，一旦我们汇合就钻出包围圈，带他们回中间的战场。这群武士只会盯着我们俩，但那些剩下的骑士可不知道情况。”烬尽量简洁的说着想法，这是个好战术，烬的身法优势和洋葱准爵的体型优势相配合，不守反攻，杀进人群里让武士们难以施展手脚，乱杀一番再趁乱突围，不失一招妙计。不过计谋成功与否就取决于洋葱准爵能在人群的围攻下坚持多久了，他得为烬的突击争取足够的时间。
“...好，我信你。”虽然要以身涉险，不过洋葱准爵还是同意了烬的想法。
“够意思，等我娶了公主，你让我干什么都奉陪到底。”烬像胜券在握一般许诺到。
“好，那来吧！卡塔利纳的洋葱准爵，参上！”洋葱准爵手腕向背后一翻，熟练地握上剑盾，一声呐喊冲向正面队伍中心的武士。
“亚斯特拉，烬，参上！”烬也大声报出名讳，重心下移，双脚同时发力前跃，步履如风，似扑杀猎物的头狼一般冲向最右边墙角的武士。
“哐！”那是盾牌撞在铠甲上的响声，两人移动的同时，第一排的武士也开始向前冲锋。奔跑起来的洋葱准爵手举圆盾，宛如炮弹一般砸过正面的武士，霸道的力量直接将正面两人撞翻，但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的继续加速猛冲，一连撞开正面的三排武士才被武士们的挥砍逼停下。
“呵啊！”连续躲过几把战斧的攻击，洋葱准爵找准机会，左手奋力挥盾挡开一个武士的劈砍，右腿立马补上一脚正踹，然后一刻不停，右手发力用盾牌的护手卡住右边武士挥斧的手腕，一把将他扯动，带向身后围来的武士们。又是一连打倒了四五个武士，洋葱准爵肥大的身躯里爆发了惊为天人的蛮力，转眼间解决了将近十个敌人。
在他的右边，烬的身形闪烁飘忽，四肢不时折出不可能的角度从各种诡异的方向击中武士握斧的右腕。如狼敏捷般的身影冲刺跳跃着在武士群的缝隙里穿梭，他快不过光，也快不过声音，但至少快过了武士们从看见到做出反应的神经反射过程。
看台上只能看见那个一身白色布衣黑色布裤，赤手空拳的黑发青年不停的在移动，凡是他经过的地面上一定稀稀拉拉的散落着一柄柄斧子。
浅红色的‘洋葱’在武士包围圈的中央旋转着，时不时地打倒一两个过于靠近自己的武士。那奇怪的铠甲这时才展现出它远超常态的防御力，那是将稀有金属用名为“鬼蚀”的特殊锻造工艺打造而成的。这种工艺使稀有金属变得更加坚硬，而且铠甲的表面还附带着一层极其光滑细腻韧性极佳的透明物质，配合着那从头到脚覆盖全身的并不只是为了搞怪而设计的褶皱，一圈圈褶皱形成了一个个光滑无比的曲面，随着洋葱准爵的旋转不断地使敌人的攻击打滑，然后擦身而过。洋葱准爵宛如一颗高速旋转的顽石，让试图切割他的武士们无从下手，尝试去攻击他的武士都尝到了用错力的苦头，一个接一个的因为攻击打滑而失去平衡。
烬不再攻击武士，开始加速在人群的间隙里直线狂奔，飞速接近洋葱准爵，等他可以看见那浅红色的身影时心中已然打消了所有顾虑。武士们根本无法接近他，而站在远处攻击却一定无法对洋葱准爵造成伤害。看样子只要不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手握短斧的武士再来多少都不可能打倒他。先前还担心洋葱准爵能否在人群中坚持住，现在看来那种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父王，他们好厉害啊，比起父王身边的近卫骑士也不差多少了。”娜莎公主嘟着嘴调侃着伦德尔王。
这绝对是火上浇油，伦德尔王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要不是还有着一颗惜才之心恐怕就要忍不住亲手教训这两个不按常理出牌，搞得巴勒德尔颜面尽失的家伙了。
“卡塔玛卡，走！”将近两分钟的拼杀，一胖一瘦两个身影穿过重重阻隔再次汇合，出局的武士已经快有一半之多了，两人的体力也已经开始快速下降。再这样继续下去结果难料，于是烬赶忙招呼洋葱准爵突围，自己则首先一个狼跃撞倒正面的武士。
“呼呼，好，走！”洋葱准爵明显比烬要更加疲惫，不过见到烬真的从右边冲出一条路来到自己身边还是相当兴奋的。也不啰嗦，虎步骤起，撞向面前正准备堵上空隙的武士。
两人同时向前冲锋，硬生生的将武士们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冲了出来，然后拼命地往场中心跑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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