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封王宴
第六章封王宴
杜衡之回到家中,刚踏入内堂,便看见端坐在内堂正座之上的父亲。杜谨之瞧见他匆忙赶回,脸上有些许不悦。
“皇上还未封你官职,你倒是挺自在的,能在街市上游荡这么久。”
“父亲刚到,管家可把父亲的行李都安置好了?”杜衡之对于父亲的指责不置可否。
杜父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一袭披在白袍外面的青色罗衫有些褶皱,看得出他已坐在那个位置等了杜衡之很久。
十九岁的少年身量极高,已经超过了父亲。只见杜衡之垂着眉目,一副恭谨的姿态。杜父问道:“衡之,这些天你待在玉京,这儿可有什么变化?”
他的眼角已爬上些许皱纹,不由得让杜衡之想起在西都的日子。十年里,父亲呕心沥血地栽培他。自己是父亲的安慰,也是父亲唯一的寄托。
也许杜谨之一刻也没有忘记,十年前受人诬陷被贬,遣去那荒凉边塞,官职如同虚设,日子清苦难熬。不过一年,京中便传来消息,岳父姜庄病逝,发妻姜宛失踪,他几近崩溃,若没有杜衡之作为支撑,也许早就失了心智。
十年已过,母亲想必凶多吉少。
洗冤,复仇。父子所想不尽相同。
“玉京繁华如昨,人面桃花皆依旧。”杜衡之这样回答。
他听见杜谨之似乎叹了一口气:
“衡之,你虽在殿试中得了状元,可陛下会不会把你留在京城还是个未知数。央国建国以来的状元,一部分去了翰林院,一部分到各地方当了郡守……”
“唯一人除外。”
“唯一人除外,他便是当朝丞相罗均。二十年前,在他与你一般大的时候,也在科举中考取了状元,陛下没让他去翰林院,也没让他任地方郡守,而让他直接参与了中央政权,进了吏部,担任吏部侍郎。”
“父亲......”
“衡之,罗均此人,你且多留心了。”
话音刚落,忽而内堂的屋檐之上传来几声莺啼,婉转清脆,有如清泉石上,银铃渐起。这鸟儿歌唱了许久,声声绕梁不绝。
杜谨之和杜衡之一并抬头,循声往那处看去。
皇宫内,两位皇子刚刚练完射击,正结伴走回御花园中。
皇帝的贴身侍从白公公从园中小径迎了上来,他行完礼,道:
“二皇子殿下,圣上召您前往延庆宫,有事相议。”
央泽坤走后,央泽明改道走向甘泉宫。
皇后郑玲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案几上,示意央泽明坐在她的身旁。
“听闻大皇子和二皇子近日里骑射练得紧,不知你们闲来有没有好好休养。”
“课程虽紧,儿臣与二弟倒无多少疲累,母后万勿忧心。”
郑皇后点了点头,随即换了副神态:
“吾儿,你也知道,近日里你父皇正寻思着立储之事。”皇后顿了顿,又道,“你与坤儿都是嫡子,年岁相差不大,从小到大的课业也难分伯仲,母后只怕......”
“母后莫忧,今后无论我与二弟谁将继承大统,都不会有您担心的事发生。”
皇后见央泽坤这么说,定下心来。
“你能如是想就好。今日你父皇召见坤儿,正是为了他的封王之事。你是嫡长子,想必将来储君之位八九不离十,今日陛下将封坤儿为贤亲王,你莫要在意,母后看来,此举表示陛下对他的肯定,同时也是一种安抚......”
离开甘泉宫,央泽明心内并无太多波澜。他与弟弟一同长大,向来均分爱宠,更因同父同母而倍加亲厚。只是年岁相差不多,父皇迟迟未下诏封太子,他只怕这会使他们兄弟俩心生嫌隙。
另一边,刚从延庆宫走出的央泽坤,心情却是有些起伏。
自己终是比皇兄迟生了两年,虽马上将封为王,却也算和太子之位擦肩而过。心有不甘,可又无从相争。他自认为才德不逊皇兄,奈何兄弟亲厚,皇兄待他无一处不好,他又怎会狠心争夺。
叹了一口气,央泽坤便出宫察看自己的新府邸。
几日之后,那里就要举行他的封王晚宴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罗帷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心下赞叹着春日之美。
“姐姐!姐姐!”
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除了罗镜还会有谁?
“姐姐,你在那个园子里种了什么名贵的花草呀?原来那几株兰花都被你移走了吗?”
“这是旋复花,今年刚刚种下,也许来年春天就能开放了。”
“旋复花?那是什么…兰花的新品种吗?”罗镜脸上挂满了笑意,边问问题边变着法儿撒娇。
“当然不是啦,旋复花是一种草药,我也不知道在这儿能不能种成呢。”罗帷又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姐姐,爹娘今天要带我们去亲王府呢。”
“是吗……是哪位亲王呢?”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罗镜撅着小嘴,“就不告诉你!”
姐妹二人闹了许久,直到管家陈伯进来催促她们,一家四口才得以启程。
原来这是位刚刚被封的亲王,今日的晚宴便是他封王的宴会。这位亲王罗帷也认得,就是那日跟着皇后出现在宣政殿侧殿,同她说了两句话的二皇子央泽坤。
马车停靠在一幢府衙前,匾额上书着大字“贤王府”。
贤王府内堂室宽阔堪比皇宫,今日举办宴席的房间更是大得惊人。宾客盈室,高朋满座,罗帷又见到不少科举揭榜那日所见的皇亲权臣。
兵部尚书刘光德一见罗丞相携家眷前来,立马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子迎了上来。
真好意思!
经过了那天在街市上马蹄惊魂一事,罗帷对这刘光德实在给不了好脸色。她瞟一眼跟在刘光德身后,正满脸堆笑地望着父亲的男子,这人身材高大,华服加身,生的倒还有几分端正,想必就是刘光德的长子刘司铭了吧?
切。罔顾京城百姓,在街市上肆意纵马的无德之人。
吃饱喝足,姐妹俩无聊得紧,便默契十足地发起呆来。
“罗丞相,昨日陛下已经为今年新科进士分配了官职…”
罗帷恢复精神,竖起了耳朵。
“榜眼,探花都被编进了翰林院,只是这状元郎…”
状元?状元怎么了
“他竟然入了吏部,直接当了吏部侍郎呢。”
杜衡之任职吏部侍郎了?
“此事我已知晓,他博学多识,颇有智谋,身居该位倒也不算牵强。”
最后这句话是父亲说的。照他这样讲,想必这吏部侍郎是个很高的官职了。
杜衡之一入朝就被委以重任,想必未来定能施展抱负,罗帷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就好像,金榜题名,官拜侍郎的是自己一般。
她的思绪忽然被罗镜的招呼声打断了。顺着罗镜挥手的地方看去,不远处,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淡青色罗裙的官家小姐正朝罗镜盈盈一笑。这姑娘面庞清秀,稍显弱态的纤细身段如春日细柳,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
“姐姐,那是光禄寺卿乔大人的小女儿乔安宁,我同她最好了。”
“你这么讨喜,谁同你不好。”罗帷笑道。
“才没有呢,有个姑娘,我就不怎么喜欢她,她也一点不稀罕我......”罗镜朝乔安宁走去,后面说的话罗帷也没听清。
杜衡之离了席,和吏部的几位同僚谈起公事。目光往不远处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定住。
她怎么在这?
罗帷清丽的小脸从人群中一闪而过,她似乎在寻找什么,那一瞬间的眼神略为迷茫。
飞快与同僚道别后,杜衡之走了过去。人群中皆是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无一不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他敏锐的目光很快捕捉到那个熟悉身影,慢慢上前几步,却又顿足。
眼前这个正同小姐妹嬉笑的碧衣少女,真是同罗帷相像,可当他走近了些,看清了她的容貌时,却又不怎么相似了。
杜衡之大感无奈,又瞬间想起:这个少女,不正是科举揭榜那日,站立在罗均身侧的那人吗?自己怎会一而再地认错?
怔然中,一位同属吏部,官阶略低于他的同僚走来拍了拍杜衡之的肩膀。这人官职虽不高,却也比杜衡之在朝堂上多混了几年。杜衡之自己寻思不得解,便问道:
“赵兄可知......罗丞相家中多少子女?”
这位赵兄扫了几眼四周,答道:
“丞相高高在上,我亦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独有一妻,子嗣不盛,似乎只得了那么一个女儿,视作掌上明珠。”说着,他抬手朝罗镜的方向指了指。
杜衡之只觉得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
从两个人发呆变成一个人发呆,罗帷忽然觉得有些凄凉。
妹妹离开后不久,她便后悔没同妹妹去多认识些人。
罗帷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在人群中找到罗镜的身影。殿堂里侍从女婢来回穿梭,有的端菜,有的执酒,热闹非常,可她一点开心不起来......
呵呵,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眼熟的。
她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没事,随便找个侍从就可以回到父母身边了。她这么安慰自己,再一抬头,身前却已经施施然站了一人。
虽满室华服,光艳晃眼,这人的穿着却依然在众人之中无比突出。他一身朱紫外袍,袍身两侧开衩,有双摆,分明是常服却状似衮冕,双肩绣有龙纹,腰缠四色大绶。衣料材质华美非常,罗帷不禁在心内揣测,哟,瞧这穿着,分明…....
眼前这张俊俏且稍感熟悉的面颜,罗帷在回忆中搜寻着。
这不是刚封作贤王,与罗帷曾有一面之缘的,央国二皇子,央泽坤吗?
罗帷浑身一激灵。这虽是宫外的晚宴,她是不是也要行什么礼?又或者……这二皇子只是往她身前一站,暗示她让开一条路而已?
“罗姑娘。”声音温润入耳。
“贤王殿下。”她启口,尽力抚平声色中的颤抖。
“别紧张。”央泽坤仅一眼便看出了罗帷心内的不安,“怎么说也是住过仙山的仙子,见到我这凡夫倒是惧怕了?”
住过仙山的仙子?我吗?
当日那一双剪水明眸,那一段玲珑语句,仿佛被施了什么咒法,这么些天里,他一直牢牢记于心内,未曾遗忘。
“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同罗姑娘在这贤王府的花园走上一遭?”他眼中满是光华,诚恳笃定。
罗帷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可是她却没有拒绝的胆子。
“殿下,小女还是和父亲母亲说上一声比较妥当…”
“罗丞相和夫人正和友人把酒言欢……”央泽坤随口胡诌,说着又靠近她,指了指身后不远不近站着的两人,“我有两个不离身的侍从,罗姑娘不必担心。”
他怎么知道姑娘不是担心他把人家卖了呢?
男子吞吐出的暖意触及罗帷面颊的皮肤,她见央泽坤脸色若常,诚意昭然,似乎只是非常普通的邀请。她心一横,便点头答应了。
玉京是不是有邀请小伙伴去游园的习俗?
可能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前面那人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松,后面那人却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紧咬下唇,步子迈得极小。
这儿这么多人,可千万别多生什么言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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