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宣她的正是当今皇上高昙。
连绵的白玉台阶级级往上，通往那最顶端的辉煌金殿，一队队的带刀侍卫分立道口，衬托出无上的皇家威仪。
金小宛身着深色的靛青绣纹裳，梳了个简单稳重的发式，在一队宦官的陪同下，拾级而上。
这次奉诏入宫，她心里是完全没有底的。
皇上会注意到她，她想过是有这个可能的，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有心人细细一查，肯定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同时金小宛又觉得，皇上应该不会跟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计较吧，况且现在案情已定，自己也牵扯不到半分，这皇帝召她还能怎么着？
而她的行为，也应该不算妖言惑众吧？
金小宛一路心头打鼓，还没想明白呢，就已经双脚迈进了金殿。
恭恭敬敬地朝着殿上的九五至尊磕了个头，就低着头跪伏在了那里，连眼睛都不敢乱瞟，只隐隐约约用余光看见一个模糊的黄袍身影坐在那龙案之上。
大概是见她这般谨小慎微，皇上倒是话中有话，“你可是担得上京都第一大胆的丫头哪，怎么今儿这般小心起来。”
金小宛有些惶恐，听皇帝这话，似乎已经摸清她的全部老底啦。
“回皇上的话，天家威严，民女不敢放肆。”
“是么？听说你可是戏弄了当朝两大重臣的。”
——不是吧，皇帝这个知道了？
“还耍得陈国公的混账儿子团团转。”
——到底是谁透了她的底？
“不但骂了还打了当今太子。”
——完了，在算账呢。
“排了几场戏就搅得京都差点天翻地覆。”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你一个小丫头，倒是当真好能耐啊。”
……
一滴冷汗从金小宛的额角滑落下来，啪唧掉在青色地砖上。
“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怎么那么像死前的例行询问？
金小宛心头一凉，认命地开了口，“只求皇上放过金家。”
“阿？……”皇帝似乎也没想到金小宛会说这话，惊讶地问出了口。
皇上的惊讶让金小宛也惊讶了。
一个醒神，天哪，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皇上若是没有杀她之心，她这样说岂不是将自己往死路上赶？！
金小宛赶紧磕了个头，“回皇上，民女刚刚只是想同当今天子开个玩笑，请皇上恕了民女大不敬之罪。”
说完还胆子很大地抬了眼，看着那上头坐着的皇上嘻嘻笑。
龙案前的皇帝勾起一抹笑，“哦？是么？玩笑？”
金小宛坦然地跪着，“是的，只是个玩笑罢了。小女生□□胡闹，皇上方才不也说民女担得上京都第一大胆丫头吗？能同当今圣上说一句戏言，是民女之幸。”
这次皇帝倒是开怀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不仅胆子大，竟还是个机灵的，也难怪了。”
“谢皇上夸赞。”
金小宛一边努力化解着之前的危机，一边又心下琢磨：皇上口中的这个‘难怪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喝着茶，倒也不忙着说什么，而是七七八八地跟金小宛问起了闲话。
“你今年可是十五了？”
“是。”
“可上过学？”
“只认得几个字。”
……
一盏茶功夫，说的也不过是些琐碎话语，金小宛一头雾水，这皇上看样子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过错了，可他问的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喝完了茶，皇帝似乎话也问得差不多了，也不没边跑了，开始说起了正事。
“今儿召你来呢，是因为有三个人向我提起过你。”
“啊？”金小宛傻了。
“早上皇后跟我说太子要纳一名懂事的侍妾。”
噔！
“之后陈贵妃跟我说三皇子想娶个侧妃。”
噔噔！
“陈国公昨天为儿子请封了世子，今天晌午就来为求娶世子妃请旨赐婚。”
噔噔噔！
金小宛不淡定了，难道？莫非？竟然？这些都与她相关？！！！
“这三人提起的那个人，可都是你呢。若不是之前对你的事情有所耳闻，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今儿这日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了。”
“一个小小的商家之女，既无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举世皆惊的才华，竟能惹来三家争抢？而且争抢之人还都是当世名流贵胄，着实让人有些惊奇。”
“所以朕就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金小宛这次不仅傻了还呆了，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一鸣的求娶是意料之中，毕竟之前自己答应过他，可这三皇子太子又来凑什么热闹啊？自己跟三皇子没什么交集吧？太子莫非是太恨她以致于盯上她了？
“对于这些事，你怎么看？”皇上发问了。
“民女……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为何如此民女也不知情，民女与二位殿下都只是见过两回，并无太多接触，许是二位殿下弄错了人也是有的。至于陈国公世子，与民女确实因种种事情而相识相知，互通心意，还请皇上成全！”
“你倒是个直接的。”皇上只这样说了句，也不答应了她。
“也罢，你先退下吧。”
金小宛心头一酸，却也不敢多话，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才出宫门，就看见道旁的陈国公府马车，和站在车旁身着干净银衫的陈一鸣，不远处则是刘叔和钱多多。
金小宛心头一暖，快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近前，眼泪倒是先流了下来。
这下陈一鸣倒是慌了，赶忙跑到跟前，“小宛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亲事大概是不成了……”
金小宛边说边哭，眼泪越流越多，收都收不住。
“小宛你先别急，好好跟我说说，皇上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亲事怎么就不成了？只要我未娶，你未嫁，事情肯定还有转圈的余地，我们想办法就是。”
陈一鸣心疼地拿帕子给金小宛抹眼泪，温言安慰道。
“嗯。”金小宛努力点着头。
“那好，先别哭了，我们找个地儿慢慢说。”
聚芳酒楼的上等雅间，金小宛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一些，也不哭了，只是眉间还挂着从不属于她的忧愁。
陈一鸣看得心痛，“小宛，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一点儿也不要错漏，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了。”
金小宛喝了一口热茶，声音放平，一点一点讲了皇上宣召的整个过程，一点细节都没敢漏。陈一鸣坐在一旁听得很认真，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并不插话。
金小宛讲毕，陈一鸣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宛，没事的，皇上虽然没有答应你，但是也没有回绝你啊，这件事，你交给我就是了，你且回家等着我的好消息。”
“真的吗？”金小宛有些不信。
“肯定是真的，小宛你信我。”陈一鸣目光很坚定。
“好，我信你。”
回到金家，金小宛好好休息了一场，醒来后便跟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安安心心地等着陈一鸣的消息。
九月初九，秦修和苏恬恬约了金小宛裘希茹来到杏花茶楼。
他们是来跟她们告辞的，两人即将出发前往苏地。
自从秦家沉冤得雪之后，陆氏便将旧事彻底放开，不但感念苏恬恬深情，同意了秦修与苏恬恬的亲事，并且主动提出，让秦修陪同苏恬恬回到苏地看望苏恬恬的父亲，解开两代人二十余年的心结。
此事让金小宛心情大好起来。
是啊，两代人的恩怨，二十多年的裂痕都能弥补，自己遇到的那么点波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况且，陈一鸣对自己不可谓不用心。
心境放开，愁霉顿时一扫，金小宛马上想起其他的事情来了。
看着眼前这浓情蜜意，妇唱夫随的两人，金小宛对裘希茹眨眨眼，笑颜如花，接着便从袖筒内拿出一张签了字画了押的契纸，递给了秦修，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修只是拿眼略略一扫，立马脸色煞白，反应过来伸手就想撕。
“还有好多张哦。”金小宛觉察到秦修的意图，及时地补了一句。
秦修颓然地住了手，转头看向苏恬恬，“这种东西，你到底签了几张？”
苏恬恬仔细一看，也傻了，“这不是为了排戏而准备的道具吗？怎么没有撕？”
秦修无力，“会有这么真实的道具吗？”
苏恬恬不好意思了，看了看一旁笑得眼里贼光闪闪的金小宛，心里很虚，“大概有三四张吧……”
其实有七八张，而且还是苏恬恬主动要求多写了的。
那时候刚刚准备排戏，还没化名，金小宛对她说，排戏时会用到这个，戏里会被撕毁，她怕临时不够用，就主动多写了几张。
每一张都是十年期的卖身契，签了字，画了押，每一张的赎金都是一百万两。那时候她还问金小宛怎么这么多，金小宛说看着这个数字她就开心，她就没多想。
七八张的话，是七八十年吧，也是七八百万两银子吧……
苏恬恬突然想起，自己刚跟金小宛见面的那一天，金小宛阴沉沉的那句“所以我打算秋后算账”来。
原来竟是这样的。
苏恬恬对着金小宛有些无奈地笑了，又转头很是歉疚地看着秦修，说了实话。
“其实签了七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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