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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武婢


  陈朝这四五年来,圣德皇帝带领陈朝上下军民,夙夜运筹计议,诸方周转折衷,与西北几面三方胡国厮杀鏖战,才换来如今这北燕胡国覆灭、炎顺戎邦奄奄将毙的大好局面。

  近日西疆北疆捷报多来,举国上下隐隐欢腾起来,开始称颂明君圣主,仿佛时下已现伏羲盛世。

  京中国人开始扬眉吐气之时,竟暴出五姓八望月之家的江阴姜氏和郑郡李氏通敌卖国之丑事。

  因这等豪族举多族之力资助胡敌、出声卖机,险要葬送圣德朝军民数年来以国赋民税及子弟热血奋斗出来的大好局面。

  姜氏、李氏谋叛大案一旦传于天下,登时间举国沸沸、民议汹汹,无论吏士民人,多有泣血上表请诛姜、李二姓九族者。

  一时间国人谈姜、李二姓而色变,逢二姓姻亲故旧皆不敢自承与谋叛之姓有甚关联。

  因五姓八望之家百年间多有通婚,每家尽有姓姜姓李的亲戚,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也是气氛凝滞,叫人生恐行差踏错一步。

  就是家主姓着李的武通县公府,近日来也被些惊弓之鸟退避三舍,等闲都不敢打武通县公府门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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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善公主新婚第三月,日子过得惬意无匹。

  圣德帝后对她恩遇尤殊,每旬间下赐无断。

  嘉善也在公府中深居简出,自来不跟任一著姓串联勾结。近来虽然风声鹤唳,实际根本无人敢将安国公李氏的祸水,引入她夫家的武通县公府来。

  这一日晴好,望月穿着特制的绸衣绸裤,早膳过后消散了食气,便起来在庭中练着剑。

  望月近日来练的剑式,是太极剑糅合当下供人观赏的剑器舞。

  她所作的剑舞柔中有劲,绵中藏力,被她舞来时如行云流水,一气贯成,又如幽涧流水、密林花发,给人以可观可望的美感。

  望月练了这些日子的剑器舞,没有修练根基的近侍们倒还罢了,有兴趣的话望月必要教会他们,毕竟是有益身心之健体法。

  而沈琳却颇喜与卫士习刚猛强势的拳法,并不爱姑姑这“软绵绵”的剑舞。

  望月暗暗担心阿琳的性情,有渐往“刚戾”“愤气”方向发展的趋势,反而硬按着他将这套改编过的太极剑法学会了。

  阿琳这机伶的小郎,并不跟他姑姑强拗形势,安静将这一套剑器舞学会了。

  待他学会之后,望月又要他每天或早或晚,至少要打上来回三遍。

  幸亏阿琳这小郎是个“识时务”的,被他姑姑数番耳提面命、软硬兼施之后,倒也没有阳奉阴违,每日早晚间都作剑器舞。

  而侍候李绸的四个武婢,就因活泼的谷雨开了口,望月就特意准她们随她习此剑法,每日当完差就自去练她们的。

  眼见已是八月金秋天气,望月早饭前将剑法舞过十二遍,身上倒还真出了一层腻腻的细汗。

  她尚还在宫中时,年年岁岁不是病就是忙,没工夫日日演练这些。

  一遭嫁了人,丈夫不良于行,无缘再经营仕途经济者,亦无力照管阖府家务闲事。

  家中一切便按她这个新妇的性子来。

  练了一个时辰,虽然身体确实疲乏,望月却尤觉精神大爽。

  抛下剑,接过招娣递来的巾帕,细细揩去了脸额颈间的细汗。

  见背后台阶上的李绸坐在轮椅间,面上一点表情没有,而午前略见薄亮温煦的曦光,将他身上映出明晃晃的光圈。

  望月蓦然看他时,忽觉得眼前一亮,心里莫名觉得李绸多了几分人气生机——不知是否阳光映衬的结果。

  扔过擦汗的巾帕,一两步走上台阶,她皎白如月练似的舞服,随她身姿晃动流转,似是水漾的粉皮样剔透。

  步上台阶,望月一弯杨柳腰,将两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凑近了看李绸的双目,端详他半晌后噘着嘴低声道:

  “郎君你好生想想,天天针灸推拿,日日饮食搭配,郎君这几月间,犯病是不是少了?自家觉着身体是否爽快多了,怎么还是不理人?”

  李绸照样没反应,望月既不能骂她,也不能揍他。

  好在她向来也习惯他这副清风明月不相干的姿态。

  她只能随意抚一抚他的鬓角,哼哼唧唧坐到一旁的懒人椅上。将椅子一颠一颠,跟自己生着闷气。

  见公主动了气,康嬷嬷怕公主长久心里积气,便忙笑着上前说道:“殿下,公爷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这时尚没拐过弯来,心里正苦的时候,你可不能先着急再伤了他。”

  望月怏怏地瞅她,哼了一声不愉道:“我且洗一洗去,你们照料好公爷,别叫他一地傻坐着。趁此午前不太燥热,且推他去光景好处转一转。”专职照应李绸的内侍武婢恭敬应了。

  这时玉容巡视府中回来,便与招娣一同侍候公主沐浴。

  望月并非婴胎时穿过来,就不大习惯被人侍浴,休说净身的内宦们,就是同为女性宫女,也鲜少叫她们日日全程侍浴。

  不过自嫁来武通县公府,因府中人物明暗尚未全数料理明白,如嬷嬷宫女们要说一些紧要的密事,多就在望月沐浴之时。

  玉容从外面回到男女主人起居的宜安堂——正院近日被望月赋名为名宜安堂,正有要紧事欲跟公主禀告。

  望月在浴桶中坐着,玉容就与她耳语数句。

  望月听言色变,亦按低嗓音,微微诧异道:“果真如此?不想事已至此,还有贼辈欲对郎君不利,直如跗骨之疽。”说话间语声颇为凌厉。

  玉容跟公主许多年,只听她这话中怒气,知她难再容忍府中的宵小肆意夜行。

  望月心里定了主意,便叫招娣、玉容二人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交代她们如何行事。

  招娣、玉容皆为女流,而且不似节气武婢身有武力,除却出入皇城宫禁,向来也不在外头行走。

  要清理内贼背后之人,早晚还是要倚赖烟波楼中豢养的江湖善士。

  这一日午膳之后,望月推李绸散完步。

  回到室中同李绸一同用些水果。

  稍一不留神,就发现武婢清明正给李绸挑了橙肉吃。望月想起来,昨日李绸就吃过不少橙肉。

  心中淡淡一晒:以往清明敛住形迹,从无失误疏忽的举动,倒还能显出清明是个伶俐机警的。

  以她与玉卿宫诸人清理异心者的功力手段,竟然成婚后第三个月才抓到清明的把柄。

  府中阴潜词机的虫蛇终于出动了。

  清明近侍李绸,一直缩手无为,并没捉着能令人信服的治罪证据。

  望月始初便有疑虑,为长远生活计,不可因一两个用心叵测之人,就惹得公府旧仆人人自危——这于她长远管理仆侍不利。

  因此,便一直任这班行迹可疑的下役逍遥。

  说来,她入武通县公府第二日,便以雷霆手段剪切了趋利背主的公府蠹虫们,且借此彻底了绝了安国公府这一门亲。

  确实将公府旧人震慑得不敢妄动,然而为上位者必要视下恩威并施,方是长久治家之道。

  因此,对旧仆们威慑足够了,这几月来,望月力求做到以恩安抚,制度明确,赏罚分明,并不轻易屈待任一个不起眼的仆役。

  而原就近侍李绸的节气四婢,望月早就约束亲近的侍人,即使为屈居内府的李绸好受,外头评议好听,她不但不对她们颐指气使、揉搓屈待,且更温言善语,明暗以善举安抚——让她四人一直近侍李绸。

  因这四婢原非寻常仆役,是自幼训导、身负武力,关键时可拱卫武通县公李绸的人,天然打上的上武通县公李绸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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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时先初来乍到便认为,以妙龄女子来侍候李绸这半瘫病人,衣食起居上其实多有不便。

  然而她最终却不曾轻易换下四婢近侍李绸的差使。

  因府中这节气四婢心性愚直,加上阅历浅薄,头脑也不算清明。

  一旦她们骤然被调离李绸身边,心事惶惶,恐怕易被别有用心之辈,挑唆得以为嘉善公主厌恶并虐待夫婿,既而昏乱中反而好心办出坏事来。

  从府中的节气四婢来看,李绸在府外庄田产业中,定然还有一些忠心可用的下属。

  万一这节气四婢真的跟她有了“误会”,生了背向之心,她们这些鲁直忠心的下属们,再跟安国公或李氏宗亲来给她施压为难,也是顶麻烦的一件事。

  所以,望月就干脆慢工出细活儿,润物细无声地在公府树立主母恩威并施的形象。

  因此,望月便先从带来的宫中小内侍中,先挑出四人来每日与节气四婢一道当值。

  直到近来才剖陈心意,跟节气四婢明言,道她们妙龄女儿家不宜久给公爷侍夜更衣,便说叫她们直日常侍候公爷吃喝便罢,余时自到别处去当值。

  这四婢面上皆上忠心谨慎之人,自不会欢天喜地接受公主提议,然而到底是各有思量地,听从了嘉善公主的安排。

  正因清明算不得精警之人,望月正有意打草惊蛇。

  见武婢清明还又给公爷喂橙肉,望月瞟了身边的桂圆一眼,桂圆连忙吃喝她道:“蒋太医医嘱怎么背的?!公爷每日不可食性寒之物过多,你怎么只管给他吃这些?”

  望月也不快道:“公爷此病,身体最是怕寒,你想他发病时的难受,就该有成算些,多心疼他。

  “你想着天气热得紧,多吃点不打紧?世上若是你想怎样便怎样,还要太医作甚,还要医官作甚?

  “本宫原见你做事细致经心,在公爷身边惯常侍奉的。不想先前与了讲你一道,你今日却还如此,真叫本宫不知说什么。

  长相清丽的清明立刻放下活计,跪在地上诺诺摆出请罪姿态。

  同她一道的夏至连忙也跪下,一道给清明告罪求情,还说自己也有不是,竟和清明一样平常想到这么细致,云云。

  望月见夏至如此护着清明,好像她也要生吞活剥了清明一样,便皱眉摆手:“罢了罢了,从前你们都极为妥当。念夏至今次是初犯,从今后且诚心记在心上,不再犯也就罢了。

  “清明罚奉一月,且去厨下支应一月,以观后效吧。”

  二婢恭敬领诺,桂圆见公主恼得气息不顺,就先把惹人不快的清明先打发走了。

  桂圆便笑着说起外面的事:“殿下,您不知道,您那一天二十八个鸡蛋的典故,传得天南海北的人都知道了。”

  望月诧然道:“这有什么可传的?”

  桂圆笑道:“看公主说的,人闲着,可就传些有意思的闲话儿。您这一折戏,比酒楼里说书人说得还精彩呢。”

  望月懒懒叹气道:“本宫尚未过府时,公府里魑魅魍魉尽有,闹得堂堂一个公府也乌烟瘴气。好端端的,把前来帮衬婚仪的安国公一家也卷进来。

  “现在外头人胡口乱沁,道是本宫有意把安国公身上泼浑水,说他要谋夺侄子的爵禄身家——还竟诬本宫与皇父进了谗言,才使安国公一家皆下重罪。

  “若本宫果真与皇父进了私言,倒也不白担了这名声。可恨不知哪个贼虏害我,叫世人以为本宫可凭喜好断揽军政要事,百般诋毁于人。

  “且可笑,安国公一家不知怎么恨着本宫呢。”

  她抬眼看一眼李绸,对他叹息道:“这场祸事,我作为你武通县公府主母,本该替安国公及李氏宗家美言一二。

  “可我亦向宫中探询过,安国公确凿利令智昏。

  “直说往北境输送之私销衣甲棉服等,就有一万件棉服、五千石粮食、药材一百车,是径由郑郡李氏商道轮转的,且还有不少经由北地辗转往西、北,落入炎顺胡虏手中……

  “想这数年鏖战,秦、中二州所迁调的西出北上之兵卒,十去而能归不过二三,北地州郡十室九空的村县亦不知多少——为母的就有倚庐之思,为妻的也难免捣衣之怨,若还有小儿女的,其情不啻惨痛矣。

  “想姜、李这般倒行逆施,着实令人发指。本来武通县公一脉同要论罪,皇父念郎君实在西陲以死效命,且与安国公并郑郡李氏宗族割断,因此才祸不及我家。

  “听宫中妃嫔传言,以科举入仕的吏部侍郎薛封竟请奏皇父,议要不拘男女妇孺尽斩李氏九族之人,不但有寒门官吏附和,连并州王氏族长王辅大人,也传闻有意附议薛封请奏呢。”

  望时近侍望月身边者,亦有出自公府之旧仆,听着嘉善公主此言,纷纷骇然相觑。

  自来有爵之士族出了罪官,不过免官甚或出族,再来一句“永不叙用”罢了,少有似今次这般,以至于祸及妻女子弟的。

  可见此番姜氏、李氏算是触了众怒了,那原来与安国公府有些牵连,不由心中暗暗侥幸,幸亏我并不在安国公府隶册中——而有亲友受安国公祸殃,一时竟也顾不得了。

  当然,望月所言王辅将附和鼓吹之事,也确实是有传闻的。

  做着千牛卫左将军的王五郎,本就因承揽此番姜氏、李氏通敌谋叛大案,已使并州王处于风口浪尖。

  若王族长王辅还敢公然发声要姜氏、李氏灭族,就是要将王氏阖族放在火上烤了。

  望月说着不觉叹息。

  这一席话,虽是有意说给公府中李氏仆役听,免得他们还对安国公及李氏宗族还抱幻想,甚或以为她对李氏当救而不救,对她有了不当揣测。

  说着这些话,此时她心中不免也沉甸甸的——天下风雷变幻,细想起来,其实真叫人心惊肉跳的。

  看到还侍立李绸身侧的武婢夏至,望月又拿着李绸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掰扯他的指头玩。

  只觉他的手略嫌冰凉,且手指微微发颤,若有所思地瞅了李绸一眼,对夏至道:“天气阴冷下来了,你去取公爷袍服来。”夏至应诺而去。

  望月与李绸相坐无言,不一会儿,内侍来报,说公府田庄上的三位管事来了。

  望月只好打跌精神,意将家产大事先料理了,李绸自然还叫他在一旁坐着,听不听的叫他看着办。

  这几个管事,望月月初本先召见过,此时还能站在她面前的几位,是优胜劣汰,从沙砾子淘出来的金子。

  此时她召见她们,是要细查家产中的林田庄院,及产下隶属的人员财货等。

  才只说要瞧账簿子,侄儿阿琳上了文课下来了,便顺势叫他在一旁随意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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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望月与庄头如何过招,只说被当众下脸、好一顿教训的清明如何言行。

  清明被嘉善公主打发到厨房,强忍着羞愤痛恨支应一下午,到底没忘了她要办的“正事”,就已在晚上的饮食上动了手脚。

  干半天刚要从厨房出来,见了喜气盈盈不知做什么回来的谷雨。

  清明、谷雨二婢,从前并不一道当值,相见还能温言善语——然谷雨喜与嘉善公主亲近,且与她身边内侍、宫婢皆交好,清明私下里偶有讥刺之语,二人便心照不宣地交恶了。

  二婢迎面撞见了,一时谁也不理会谁,谷雨更从鼻缝里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厨房。

  公爷跟前,今日是夏至与清明侍奉,谷雨亦在厨下学些手艺。不想就遇上清明受挫被贬在此。

  谷雨是面上明朗活泼,不代表她也是个心里憨的。

  因她自幼与清明几人长在一处,其实知道清明的个性。。

  四年前,她与其他三个武婢,甫来到公子身边侍奉,清明那时总是浓描淡抹,身上弹着怪异的香气,整天在公子面前搔首弄姿的。

  只不过,清明如此作态没几天,公子便得了军职往西疆赴任去了。

  向少叱喝下人的公主,今日对清明发作了一回,她对清明更加警惕防备起来。

  若有所思地进了厨下,谷雨就笑眯眯地跟厨役说话,暗暗打听清明适才在厨下都做了什么,便听到有人笑道:“招娣姑姑来了——”

  就有招娣与人笑言之声:“我来瞧瞧。公主见完外庄管事,许就要傍晚了,公主与公爷只要吃得简单些。那汤可熬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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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谷雨惦记的清明傍晚下值之后,与夏至、大雪在她们的宿房中,凄然伤感地哭了许久,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待不哭时又虚虚地盯着一处,恍恍地发呆,对身侧坐着的大雪夏至理也不理。

  等她发呆发够了,不知想到什么,忽而俏面一寒,眼中一利,对大雪和夏至道:“你们等着瞧,有天我突然就不见了,定是沈望月作的孽。”

  夏至与大雪闻言相视,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敢直呼公主名讳?

  可见武婢就是武婢,到底不善言辞,夏至与大雪面面相觑,嗫嚅了半天,脸色不停变幻着,心中也许想了许多事,要张嘴时却不知想表达什么。

  作奴婢的在私语时,对身份高贵的女主人出言不逊,也确实叫人不知怎么说。

  大雪干脆不言别事,只问语出惊人的清明:“你为何如此说?”

  清明皱着脸呵呵冷笑道:“我与你们交个底,便须防着谷雨那丫头,她见了高枝就攀,她现在——就是沈望月的狗,不知何咬我三个一口呢。今日她撕了我的脸,往后就要找你们的晦气。”

  大雪惯常谷雨一处当值,自然知道谷雨的性情,不至于就因谄媚公主就来踩踏她们。

  她听清明之言大皱其眉,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话。

  夏至却若有所悟,看着清明,她眼里蓦然就冒着幽微的亮光,显然恍悟了什么紧要关节。

  大雪虽不赞同清明极端言语,却没有立时离开清明与夏至的宿房,狐疑地问清明:“你莫非发现什么端倪?咱们一块长大……哎,以你的为人,平白无故不会是这个声气。”

  清明听大雪之言却又哭起来,握住夏至和大雪的手,激动说道:“我当你们同谷雨一样,只想着当人的哈巴狗儿呢,不想还是信我的。”

  说了这句话,清明将心中疑虑道出:“第一个,公爷与安国公有隙,可与她并无嫌隙,她大闹公府将安国公夫人的丑行,闹得世人皆知,安国公府的人再不敢踏足县公府,这府中已是她一手遮天,公府如此,她就可为所欲为了。

  “不要多问,且听我细细说来,说完了再说有理没理。

  “只说那琳公子要学文学武,武师自有她带来的卫士,文师父却总嫌不足。沈望月身边的周氏,就总撺掇着要什么章家给琳公子请个业师夫子。

  “你们却不知道,小内侍们说话时我恰听见。说如果章郎君不曾去北疆打仗去,就该将这章郎君请过来给琳公子讲课。说什么章郎君比皇家书院的夫子还厉害。

  “还说沈望月自来跟章公子亲热,两个人天南海北什么都说得来,若章公子还在京内,就不必天天跟个闷子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都不知道有多快活。

  “还道,公爷看着不像有寿数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早早死了,要沈望月再另择良婿……”

  大雪便拧眉不赞同:“若是玉姑姑她们说的,倒也算了,可这小内侍们胡沁的,你就拿来作证据也太轻狂了——”

  清明心中暗恼大雪多事,面上却不动声色,而继续道:

  “第二,蒋太医吩咐的,我自不好胡乱猜疑,可沈望月整日让人将公子拽胳膊提腿的,翻过来调过去,将人耍猴似的拨弄来拨弄去,却说是对公子有益,可你们不觉着,她拿公子作耍是有意折辱公子。

  “公子遭此横祸已是痛不欲生,且被妻子日日如此折辱,早晚折磨的公子不想活。她为的什么,且不必问我,你们难道真不明白?”

  说实话,关于这一点,不独清明思量,大雪、谷雨、夏至也皆思量个中就理——习武之人血气较常人蓬勃,就因日常练腿打拳,比常人活动量大。

  嘉善公主要人帮公爷活动腿脚,显然是要使常不活动的腿动血脉不至僵滞,无论公爷将来是否还能行走,此法皆对其身有所裨益,清明这样牵强歪曲,可不能真正说服大雪、夏至二人。

  然这二人竟只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出言打断理直气壮的清明。

  “第三,她说公子犯病少了,可公子日渐消瘦,你们也看得到。这样瘦弱,若被一场风寒夺了命,恐怕她也有说辞,只说公子元气衰竭,抵抗不住……”

  不说夏至,就是最讷于言的大雪,都有说辞可以反驳她这歪理,可她们到底都没说话。

  公爷从前日日躺卧,直如死尸一般挺着,自然喂进的饭不少要化成呆肉。

  哪像现在,不但三餐起坐正常,有时还自己操控轮椅自己进出上下——

  大雪、夏至二人似乎只能任她清明口若悬河,每每她二人要说话,就被她这滔滔言辞压得不能说话。

  大雪和夏至二人,带着满腹疑虑及满脑头绪离开。

  清明见她们远去,冷笑一声,拿出一张草纸,拿炭条画了朵五瓣花,便匆匆出宿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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