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铜镜密码

　　一行人终于到达，近看棚屋才发觉，因桃木的缘故屋子外观大体色调呈暗灰，略带素红。外墙封闭，也没有特别的装饰纹样，显得简朴无华却又压抑阴森。但奇怪的是，偌大的棚屋外面竟没有一个人在守备。不过即使如此，棚屋的正门紧锁，他们还是进不去里屋。

　　正当众人犯难之时，伏霓如细丝般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我知道哦，有一个秘密通道可以进去里面。”

　　“那就太好了。”其他人应和。

　　“伏霓姐姐，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弥儿一脸崇拜地望向伏霓。

　　“但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淡淡的语气还是听出了左蔚的担忧。的确，她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面对这样两难的境地，再加上心里面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她显得犹豫不决。

　　“那面铜镜，我们就只借用一小会儿，会还回来的。”乔宥伦对着左蔚打了个响指。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做了……”在姜江一番劝说之下，左蔚只能退一步，妥协作罢。

　　伏霓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紧紧地跟在后方，他们一直绕到棚屋后方的小山坡上。伏霓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停下脚步，眼前是一面被绿植覆盖的高墙似的东西。

　　“就是这儿，可以从这里进去。”伏霓说罢，拨开那层层盘绕的藤蔓和些许枯枝，一个低矮、黄灰土砌制而成的圆拱门赫然呈现在前，有一竖行漆黑小洞整齐地排列在门的左侧。只见她掏出一个银白色铃铛，将刻在铃铛上类于动物的奇怪图案对准某个小洞，门便“唰唰”地打开了。

　　进门以后，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石梯下行。走至最低处时，伏霓轻轻推开了堵在面前的石壁，仿佛推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但里面几近空荡，除了满桌的甲壳兽骨、一地形状奇特的木质工具，几套绣着神兽的华服和一条蜿蜒隐蔽的木梯之外，什么也没有。

　　“从那里的木梯上去，应该就是阁楼了吧。”姜江指向设在柜子后隐蔽的木梯。话音刚落，姜江“啊”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雷叔！”乔宥伦问道。

　　“没事，好像脖子被蜜蜂蛰了一下。”

　　伏霓则拉紧左蔚的手，怯巍巍地说道：“是的，但是我也没有上去过，阿娘和我说小孩子不可以上去……否则……会看到奇怪的东西，我害怕……”

　　“我和广陵兄弟先上去看看。”姜江嘱咐道，“卓姑娘，那就劳烦你照顾这两个孩子了。”左蔚从乔宥伦怀里接过弥儿，点了点头。

　　姜江一边爬木梯，一边倾身对着乔宥伦说道，“广陵兄弟，听闻阁楼气味难闻，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话音刚落，两人便被一阵扑鼻的怪味突袭，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吸进的酸臭、发霉与铁锈混合腥味着实令人顿生不适。姜江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向阁楼内一扇灰黑色的暗门走去，地板上“吱吱”地发出声响，好像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雷叔，你看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铁窗呢？刚才在外面可没见到这个窗户啊。”乔宥伦的声音使姜江停下动作，刚要向下拉的手从暗门前的铁把上滑落。

　　“是的，兴子的确说过有这么一面铁窗，从外面望看不到里头，但却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东西……”姜江冷静地说道。

　　“兴子是谁？哎，这个不重要，雷叔，你快来看！”乔宥伦自问自答式地否定了自己疑问后，显露出急迫又激动的神情，“快看窗外面！”

　　两人聚集在窗前，铁窗中间是类于玻璃似的透明夹层，微微泛着蓝色的光。透过薄薄的夹层，他们可以望到山丘旁那座七罡塔。

　　大抵是那夹层的特殊材质所导，窗外的七罡塔及周围所有的景物都陷入了一片灰影之中，像被融化在一张黑白胶片里，只有朱漆门前飘浮着两张符咒，散发出刺眼的黄光。那符咒斜斜地横在门的对角线，一边一个，形成一个叉。而朱墨绘成的离奇古怪的字样，犹如一条盘曲的蛟龙附在黄底上，万分诡异。

　　这大概就是褚铁匠说的巫咒了吧，难道……要那道符咒破了，门才会开？但是怎么破除呢？姜江陷入了沉思，浑然忘却自己被一阵恶臭包围。

　　可乔宥伦早就忍受不了这阵腐臭，赶忙拉着姜江离开。当他的手触碰到姜江的手臂时，一个端庄的女人倏地闪入他的脑海。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那个感觉……好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走吧，雷叔。这味闻久了怕是要中毒。”难闻的气味迫使乔宥伦从意识中的画面抽离，但刚刚闪现而过的碎片式画面还是不禁令乔宥伦对姜江起了疑心。

　　那女人是谁？或者说，她和雷叔是什么关系？

　　另一边，被拉着走的姜江顺走了挂在暗门左侧的铜镜，铜镜如镜框一般大小，揣在兜里正合适。

　　“你们终于回来了。”远远地，便听到了褚铁匠急切的唤声，“怎么样？找到了吗？”

　　姜江点点头，拿出那面铜镜示意。“对了，我们在阁楼的铁窗上还看到，这塔门前有一对极大且交叉的符咒。”

　　“对对对，从那个铁窗里看到的景物都很扭曲奇怪……”乔宥伦连忙插话，然后在门前比划着，“那个符咒，大概就是这样……这样，然后形成一个叉。”

　　褚铁匠一面盯着塔门，一边听着乔宥伦的描述，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雷兄，铜镜能否借我一看，我隐约记起那幸存者说过，铜镜背后刻着东西。”

　　“当然。”听到褚铁匠的话，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方才姜江拿得急，这下仔细一看才注意到铜镜背后还真刻着奇怪的图案。而那图案竟和那片浅色方形区域上的符号呈镜面对称图形。当他们将两个图形相对时，门前那道神秘的符咒逐渐现出形状。从铜镜里放射出的一道皓光，径直冲向东南方向的圆形拱顶，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段强光在拱顶圆面被反射回来，直击符咒交叉的中心。

　　刹那间，强大的气流呼啸而过，震落了满地的树叶。而那符咒犹如被火焚烧一般瞬间化为片片灰烬。塔门上，左右两边的楔子“咯噔”落地。

　　大门缓缓打开，刺耳的“吱呀”声在塔内形成一阵阴冷的回音，悠悠荡荡。接着一股浑浊空气夹杂着发霉的灰尘味道涌向他们几个人，各人急忙捂住嘴巴，左蔚也倾身捂住弥儿和伏霓的嘴巴，以免他们受到浊气的侵蚀。

　　一丝半星的阳光怯弱地探着头脑，白光线照耀的空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微尘，宛如一群拥拥挤挤、随处游荡的亡魂；白光打在地面的砖石上，像灼烧一块下等而粗糙的缎面。

　　“咻咻”空气把塔室内所有的壁挂油灯都点燃，顿时，孱弱的阳光微无可见。塔室内布置了约莫十一盏壁灯，松脂油混杂某种神秘的材料使壁灯能燃上数十年之久。十六根褪色的金黄柱子像十六位巨人，扛起这七层谜塔。

　　弥儿对左蔚说：“卓姐姐！我觉得冷。”

　　“姐姐脱下披肩给你。”左蔚刚说完。伏霓已经脱下她的宝紫皮袄，用小手捧着，递给弥儿：“弥儿，给，这是我的皮袄，你穿上就不会冷了。”

　　弥儿对着伏霓说：“伏霓给了皮袄我，伏霓会冷的。”

　　伏霓双唇紧闭，机灵的眼睛眨巴着，轻轻地摇摇头：“我才不冷，我是姐姐，你是弟弟，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我照顾你是应当的。”

　　此时，乔宥伦绕了一圈塔室回来，听到弥儿和伏霓的对话，忙不迭脱掉自己披着的鹿皮搭肩，将它披在弥儿身上，然后再帮伏霓穿好她的皮袄。

　　“陵哥哥给了我衣服，陵哥哥会冷的。”

　　“陵哥哥不冷。”

　　“为什么呢？”

　　乔宥伦知道弥儿的毛病又来了，说道：“因为陵哥哥脱掉搭肩，心底会涌出热流，热流会源源不断地泵向身体各处，所以陵哥哥不冷。”

　　“陵哥哥，我脱衣服也会的吗？”

　　“当然会啊！弥儿是个男子汉嘛！”

　　“陵哥哥，什么是男子汉呢？”

　　“这个……男子汉啊”……乔宥伦一时语塞，抬起头，托着腮帮。不巧，他的目光抬起时正撞中左蔚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乔宥伦心里想：不行，一定要答出来，不然肯定会被她讥笑。

　　乔宥伦转即低下头对弥儿说：“男子汉就是你要在伏霓冷的时候脱下衣服给伏霓穿上。即使你觉得寒冷也无所畏惧，当你觉得心底有股热流泵向全身，你就是男子汉。”

　　“伏霓，我是男子汉，我要把我的衣服给你穿。”说着，弥儿便要掀起自己肩上的衣服。

　　伏霓阻止弥儿掀衣服：“才不要，我要照顾你，应该是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可是我是男子汉，陵哥哥说男子汉就该帮女孩子抵御寒冷。”

　　“才不是，族长说女孩子才更加要照顾男孩子，而且我还要帮药师伯伯照顾你。”伏霓仰着脖子争辩道。

　　可惜弥儿常常争不过伏霓，通常到最后都是乖乖地点点头。

　　从和乔宥伦四目相对开始，左蔚的脸上绽开朵朵桃花，耳根微微发热发红，幸亏塔室内较黑暗，且大家也没在意她，所以她倒不至于陷入更尴尬的局面。

　　不过她的内心的确泛起涟漪，甚至整个心脏都不听使唤地左右乱撞，而大脑也思绪成麻。她静静听着乔宥伦和弥儿的对话，眼珠子随着乔宥伦的动作而转动，直直盯着他。

　　这时她发现眼前的大男孩竟有着几分可爱之处。他的不计较；他的嬉闹；他的热心；他的仗义；甚至他的孩子气都印上几分淡淡的感觉。这感觉好像出自于她的现实生活中，与自己手下的那位实习生是如此相似，难道会是他？

　　左蔚当然对这个想法持着冷笑态度，是冷笑自己的愚蠢，因为在这里遇见他的可能性，左蔚认为比太平洋游出淡水鱼还要低。但左蔚的内心深处显然有一丝希望，而这希望就是能遇到他，即使她不愿承认。

　　左蔚继续游离于莫名的思绪中，姜江的一句话敲醒了她：“这层除了延伸向上的楼梯，整层塔室空无一物。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在外面看见七罡塔明明很大，按理说应该很宽敞，可是为什么进来后却明显窄了不少。”接着，他又自言自语：“也许是为了牢固，把墙体砌得很厚吧。”

　　“大家走在一起，以免落单了被怪物袭击，我们一起上第二层看看吧。”褚铁匠声音宏厚，打在四周，形成大鼓似的回音。数人接着褚铁匠的脚步，踏向第二层的窄梯，“哒哒”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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