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乡间的孩童

　　陈东很瘦小，一直都那样，有外公支援过来的补品，按理说他并不缺少营养了，但是，还是很瘦小。

　　可能跟他肠胃不好有关，经常拉肚子，所以母亲说他就跟小猪崽一样，一拉肚子就得喂酵母片了。

　　虽然陈东很瘦小，但是，至少还是挺健康的，黑黝黝的皮肤，眼大眉毛浓，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只是在瘦瘦没肉的小脸蛋上，并不怎么明显，精神头还是挺不错的。

　　在乡下，孩童们都是喜欢窝在一起玩，街坊邻居年龄相仿的，都会聚集在一起，玩得比较好。两三岁的一群小娃娃，围在一起玩泥巴，瘦小的陈东，虽然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了不少，但是在一伙孩童中，看起来却最是机灵。

　　看到稍大的小孩能够把泥巴捏成碗状，然后往地上使劲一摔，“啪”的一声爆破响声，引起一阵清脆的笑声。玩泥巴，摔泥碗，比的就是谁摔得声音更大。

　　陈东在旁边很认真的看着那人捏着，自己也拿起一坨泥巴，思索了一下之后，有模有样的学着捏了一个，学着那个大点的孩子的样子往地上使劲一摔，“啪”，声音比刚刚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还要更加响亮一点。

　　一次就成功了，开心的陈东蹦得跳了起来。其他的孩子都还没有学会摔出声音来呢。那是小孩童之间的自豪与骄傲。

　　父亲做生意开始有了起色，第二年开始就有了不错的收入，至少在小村子里面，比起其他人要好了不少。这是长大后陈东听村里人说的。因为那时候，父亲就买了一台电视机，以前那种黑白电视机。

　　看着院子里高过屋顶的竹竿，上面挂着一个好像树杈一样的东西，父亲告诉陈东，那是天线，用来接收电视信号给电视机播放节目的。第一次看到那个四方箱里面，竟然有人在打战，就跟广场上放电影一样，陈东感觉非常的新奇，围着电视机转了好几圈。

　　在小孩的眼里，并不知道这是电影，不懂得那是预先录制好的。在他们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就认为，那是里面的人在另一个地方做着这样的事情。

　　所以，陈东在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想着电视机里的那些人，在哪里？那么厉害的功夫，要怎么才能学到？还有哪里可以学到能飞的仙术？甚至半夜还会醒来，看看窗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有美丽的嫦娥仙子。

　　“东，你家有电视机了吗？”陈雄，就是那个比陈东稍微大一点的小孩，是昨晚吃饭的时候，听到他妈妈说话时，听到电视这个词的。一大早就跑来找陈东了。

　　“是啊，昨晚我们看了，跟广场那边一样。只是没那么大。”陈东笑嘻嘻的回答着，眼里洋溢着新奇的喜悦，“又不像广场那样，只能看一个完了再看另一个，电视可以随时看其他的电影的。”

　　“能不能让我到你家看看电视，我还没看过呢。收音机那些我又听不懂。”

　　“可以啊，不过。。。我得跟我妈妈说一声。你等等我，我去问问我妈妈。”

　　陈东犹豫了一下，他是真的怕母亲，如果母亲不开心了，家里又闷闷的了，而且现在母亲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父亲几天前就跟他说了，不能惹妈妈不高兴。

　　“嗯嗯，婶婶那么好，我想她会同意的。你赶紧问问。”陈雄从陈东会跑的时候，就一直跟陈东在一起玩了，村子里面就这两个孩子年龄最接近，就相差半岁。

　　而陈东出生那一年，整个寨子，只有陈东一个男孩，所以他们两个玩得也最好。陈雄跟陈东母亲也很熟悉，知道她是知道很好说话的人，所以也催促着陈东赶紧去问。

　　母亲对于陈东，一向都是又宠溺又严厉的，陈东每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以商量的口气跟母亲说话。

　　因为他发现，如果商量着问的时候，母亲一般都会同意，但是如果是自己撒娇任性的话，就算再小的事情，母亲都会拒绝，如果再闹下去，就会挨揍了。

　　陈东来到正在洗衣服的母亲身边，小声的跟母亲说：“妈妈，阿雄说想要来我们家看电视，行不行啊？”

　　其实陈东也知道，如果母亲不同意，他自己也不懂得怎么开电视的，所以就是自己闹着，也是白搭。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陈东，说：“你一早就跑去跟人家说你家里有电视啦？”

　　“没有没有，是他来问我。对哦，他怎么知道的？我去问问他怎么会知道。”陈东这才想起，电视机昨晚才装好的，自己也才看了一次，晚上又没出去玩，陈雄怎么就知道了。

　　小孩心思，并不懂得那么多，之前一直沉浸在兴奋又有点炫耀的情绪里，被母亲这么一说，脑子才转了过来。

　　“不用了，应该是他爸爸或妈妈跟他说的吧。”

　　母亲拉住准备往外跑的陈东，笑着说，“我们昨天拉回来，装天线的时候，邻居们都看到了。你叫他进来吧，等下看看有没有孙猴子的，我开给你们看。”

　　母亲说的孙猴子就是《西游记》，在乡下地方，一般都以最容易记的主角代替电视剧的名称，更好理解一些。

　　“好咧，我去叫他。”陈东高兴的跳了起来，笑着往外跑了。

　　“等等，你去叫一下其他小朋友，让他们一起来看，就经常跟你们一起玩的那几个。”母亲在后面喊着。

　　“好。。。”陈东声音在门口拐弯处传来。

　　那天上午，四五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陈东家里，在电视机前面排成一排，看着电视机里的西游记，孙猴子那抓耳挠腮的滑稽模样，又是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又是模仿着孙猴子的动作。

　　电视里是播放着普通话的，在这个偏远的地区，都在说本地话，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大人都没几个能完整的说一句普通话的。

　　那时候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没有字幕的，也没有大人在旁边帮忙翻译。电视机前的这群小孩童，都是靠自己看着剧情，猜着里面的对话的。

　　母亲在旁边绣花，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也是开心的笑着，摇摇头表示无奈。没办法，都是两三岁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差不多四岁。看到新奇的事物，总是那么的兴奋。

　　在沿海地区，自从改革开放之后，沿海城市就出现了很多进出口的经济了。

　　母亲绣花，也是城里的一些进出口服装工厂分出来的散工，补贴家用还算不错的。在衣物上绣上图案，花朵什么的，看起来也很漂亮。小陈东就经常穿着闹玩。

　　自从那天开始，小孩们就经常到陈东家看电视，而且是人数越来越多，母亲只好约束了一下，看电视的时间进行管制，每天只能早上看一个小时，就得全部解散回家。

　　有时候晚上陈东一家人在家看电视，陈雄两兄弟还会跑过来看，有时两个小家伙舍不得走，受不了了直接睡着了，陈东父亲只好去叫他们父母来抱回去。

　　也因为这些孩子经常聚到一起，街坊邻居的妇女，也开始聚到陈东家里来，跟着陈东母亲一起绣花，或者做一些其他的手工活，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拉近关系，唠嗑家常，八卦一下村子里的八卦事，在乡下，到处能看到这样的情景。

　　在村子的巷道里，又多出了一阵阵铃声般的笑语，孩子们学着电视里的剧情，开始了角色扮演，会七十二变的孙猴子，在孩子们的嘴里就是老猴。肥头猪耳的猪八戒就是老猪，唐三藏就是唐僧，沙悟净就是沙僧。

　　这些名字，都是陈东父亲教给孩子们的。其他很多大人自己都还听不懂普通话呢。

　　孩子们听不懂电视机里的话，每次遇到陈东父亲，就会缠着问这问那的。一群孩子，扮演着西游记的角色，唱着不伦不类的主题曲。却是一番独特的乡间味道。

　　陈东五岁之前的活动范围，一般都在他家院子内外，两边的巷子里，加上外面的大榕树下，方圆不会超过一百米。

　　院外边的竹林，太过复杂，还有一些倒刺，竹子枝条干枯后倒垂下来，小孩在里面玩的话，稍不注意容易受伤，所以那也是禁止跨越的。

　　但是对于陈东这几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并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家的周围，已经是他们的天地了；能够爬上大榕树，便是登上了高空；能够跟父亲去铺里待一天，便是已经走出了家乡。那时候陈东的理解就是如此的简单。

　　在村子里的泥土路上来回的摸爬滚打，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倒是没几个跌倒了会哭鼻子的，反而是相互之间多了一阵欢笑。

　　日子就这样，在巷子里面的欢快笑声中一天天的度过，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有的是孩童间偶尔的别扭吵闹，隔天之后，又是铃声般的欢声笑语。

　　到了饭点，再传来几声呼唤吃饭的声音。还有就是小狗被小孩拖着尾巴，发出无辜的低吼声；那大榕树上，茂密的树叶里，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乡间的岁月，非常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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