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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变与变


  要不要杀掉汉王李檀这件事,一直到顾兮影的身影消散在夜幕之中,米团都没能给出答案。

  夜已经很深了,米团独自一人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那年春天,在他的别苑的那场留春宴。

  “春事渐深百花盛,蝶衔红蕊蜂衔粉。看尽晨光不敢负,且留盛景待佳人。”

  那张请帖她一直留着,那时,他自称自己是留春驻者,写了一首附庸风雅的请诗。那个时候,他还是竹里书屋的半个老板,还是京城潇洒不羁的闲散汉王。

  他会搬来自己的珍藏,只为应一抹春色。他会看着满山新绿感慨说出:

  “春光难得却易逝,东风多情却无情。我欲留春住,春却不待我。”

  她总以为,他与别人或许不同,他的人生长于宫墙之下,而他的心却远在山水之间。

  他向她表白,他含糊不清的让她叫他念之。

  若不是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傅长雪,或许她当真会喜欢上这个一身玄衣尊贵无比,却笑容寂寥的男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或许,没有可能。有的,只有逼人直视的现实。

  他对她的情谊,或许只是为了今天这一步成功的伏笔。他选择她,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京城米家唯一的继承人。

  就像他们的联姻,从头到尾,高兴的都不是他们两个当事人。

  张灯结彩的府内,只有米团知道,汉王李檀和她一样,在暗中调兵遣将,为了明日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喜事?喜从何来呢?

  夜风吹起天空中的层云,吹着它们将月亮的面容遮住。深深地夜,黑的,仿佛米团看不清的前程。

  忽然远处,一人持灯而来。米团抬起头仔细看去,却是唐瑾。

  他披散着头发,身上披着一件浅灰色的半旧袍子。米团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这袍子还是她两年前送给他的,没想到他竟然穿了这么久。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唐瑾举灯走到了她的面前。他静静的看着坐在秋千上的米团,眼中神色暗了暗,然后从怀中掏出绢帕,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哎?眼泪?她怎么会哭?什么时候?

  米团窘迫的使劲的擦了擦脸,被唐瑾拉住了手。他眉头轻蹙,不赞成的开口道:

  “你就算舍不得那个汉王,你用不着这么虐待自己。好好的脸都被你擦红了。”

  米团微微一怔,舍不得?她这是舍不得呢?她怎么能舍不得呢……

  米团推来唐瑾的手,垂下眼。她不能不舍,也不该不舍。

  此一战,事关大周将来,汉王李檀此人,即便是有再多不该除掉的理由,可是他若是意图逼宫,将女帝取而代之,将大周拱手奉与燕国。那她,也一定会亲手取下他的人头。

  想到这里,米团的心再也不会左右摇摆不定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唐瑾的手,对他浅浅一笑道:

  “没关系,小瑾。我决心已定,事关大周的未来,该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再动摇半分。”

  “当真吗?”

  唐瑾一瞬不瞬的看着米团,米团点了点头,面露笑颜。

  “当真,小瑾。很晚了,去睡吧。”

  唐瑾的目光在米团脸上密密的巡视,最终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站在米团身侧,为她照亮前路,说道:

  “我送你回房。”

  米团往回走了两步,忽然站定。她往主屋方向看了看,问道:

  “小瑾,你来的时候,我爹他们睡了吗?”

  “都睡了,但是老爷书房的灯还亮着。”

  果然。

  米团从唐瑾手中接过灯笼,对他说道:

  “你先回去睡吧,我去看看爹爹。”

  唐瑾遵命退下,米团一人打着灯笼,慢慢走到米友仁的书房面前。深深的夜里,米友仁书房内的烛光尤其显得明亮。

  米团在门口站定,轻轻敲了敲门。

  “爹,您在吗?是我。”

  “进来吧,团儿。”

  米友仁的声音苍老而疲倦,米团在门口静静站立,只觉得眼睛酸涩。

  自从米友仁生病,到现在,米友仁没有和米团再说过一句话。他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待就是一天。

  米团几次站在他的书房门口,却没有进去。她不知道米友仁在忙些什么,可是她总觉得即便是这样也好过将他卷入自己的事情中。

  米团深深叹息了一声,推门而入。

  米友仁坐在桌案后,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米团走到桌案跟前,他头也不抬的说道:

  “坐吧。”

  米团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米友仁奋笔疾书。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中忽然泛起感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米友仁从外面巡店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和他撒娇要礼物,对他说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自己有多乖巧,希望得到他的夸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她从江州归来,入了太学馆以后。大概是,她考了状元,入了御史台以后。

  米友仁是很反对她入仕的,可是在她状元及第,被女帝召见之后,又不反对了。他从那一天开始,就变得郁郁寡欢,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再后来,他开始长时间的游走与诸国之间,他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少到,用一只手就能数完。

  都说亲人之间的感情,不必用时间衡量长短,可是她却觉得,每次米友仁归来之后,他们父女之间的话都更少了一些。她不知道为什么,也忙的没时间想是为什么。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大周。

  良久,米友仁总算停了笔。他将手上写的东西,轻轻吹了吹,待墨迹稍未干,他仔细的将信封入信封之中,拿起蜡烛,已火漆封住。

  然后他抬头看了眼米团,米团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满布的血丝,。

  “爹,您怎么这么憔悴?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米友仁看着米团关切的脸,轻声叹了口气。对她招招手,将她招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将刚才写的东西和手边厚厚一叠文书交到她的手上。

  “爹,这是什么?”

  “这个,是米家商行在诸国店铺的地址地图和管事的名字。还有这个,是我给你师父南翁的信。”

  米团拿着这一叠东西愣住了,她不明所以的看向米友仁问道:

  “爹,您给我这些,做什么?咱们家商铺在各国的商铺地址和管事的姓名不是早就有存在账房那里了吗?还有,您写信给师父,是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吗?”

  米友仁深深看向米团,拉着她的手,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团儿,爹老了,可是爹的心亮敞的很。你要做的事情都瞒不过你娘,还以为能瞒的住我吗?”

  他全知道了?怎么会呢?虽然她确实不像一个待嫁新娘,可是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说过一个字啊!

  “爹,我……”

  米团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她爹解释,都已经瞒可这么久,就是怕万一举事不成,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可是看这米友仁现在这幅模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当真不该瞒着他。正在两难之时,米友仁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

  “团儿,不用跟爹解释。爹知道,你必然有你不能说的理由。这桩婚事,我至始至终,都不认为是一场真正的婚事。”

  米团低下头,小声说道:“爹,待明日事成之后,我定会向您还有娘亲解释一切。到那个时候我一定毫无隐瞒,所以现在……”

  “不要将一切都留到明日。”

  米友仁再次打断米团的话,他的眼中一扫疲倦之色,双目锐利的看着米团说道:

  “团儿,你是我的孩子,你生来注定会冒险。你的师父南翁曾经跟我说过,这个江宁府绝不是困住你一生的地方。这里,只不过是你开始的地方。

  他说你的路注定远行,让我不要束缚你,让我不要留住你。”

  米友仁看向米团的眼中泛起泪光,他这么多年领圣命四处远行,心里曾经奢望过,或许他一直在远行,他的团儿便可安于京城,守得一方天地,过着平安喜乐。

  可是他错了,从她来信告诉他,她就任御史台那一刻开始。从她出发前往鄂州开始,他就知道,他始终无法改写她的命运。

  “爹……”

  米团担心的看着眼眶泛红的米友仁,她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心因他爹泛红的眼眶而揪痛起来。

  “没事。”

  米友仁缓和了一下情绪,轻轻拍了拍米团的手,继续说道:

  “团儿,我刚才对你说过,不要将一切都留到明日。而我也相信你师父南翁所说的话,所以这些年,我游走于诸国之间,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为你的未来拓宽可能。”

  “拓宽可能?”米团疑惑的看着米友仁,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米友仁笑着指了指他拿给米团的那一叠文书,然后将其铺开,指着其中一部分说道:

  “就是这个。”

  米团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了其中端倪。

  按道理说她的记忆力算是好的了,基本上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这些年米友仁常年不在家,她接管了大部分米家的商铺生意,对于店铺和其中管事,算是烂熟于心。而米友仁给她的这份文书中的地址和管事名单,却是她根本不曾见过的。

  “这些……我似乎从未见过。”

  米团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米友仁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米友仁指着其中一个店铺对米团说道:

  “这些店铺都是不曾记录在大周案册,店铺管事也不曾登记。店铺之中也不挂米字招牌,连米家总管事,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么隐秘?米团眉头轻蹙,一排排的看下去,心里似乎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只听米友仁继续说道:

  “这些人,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些店铺运营得当,银钱丰富。店中伙计忠诚可靠,值得信赖。这样的店铺,我在大周,燕国,南楚,包括那个三不管的江陵都有筹建。只是还没来得及在西蜀和塞外之地建立,我没想到,现在就要将这些给你。”

  米团大吃一惊,她本以为这些年她爹米友仁马不停蹄的奔忙,是因为皇命在身,却不知道他还在暗中做着这样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现在交给她?莫非他得到了什么消息?米团眉头紧锁,看向米友仁小心翼翼的说道:

  “爹,既然这些店铺您未曾筹建完毕,为什么您要现在将这些交给我?”

  米友仁闻言顿了顿,他走到窗口,看向被乌云遮住的暗淡月轮,叹息道:

  “因为半月前,你师父南翁忽然传信给我,跟我说近日或生大变,会有劫难,让我小心行事。你师父他,最擅天象推演。所言之事从未错过,所以我不得不信他几分。”

  米友仁转过头目光深沉的看向米团,缓缓道:

  “就在我收到消息,回京之后没几天,就……”

  米友仁忽然想到了女帝在宫中不顾一切传召要将帝位传给米团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到底南翁所说劫难到底是指米团的婚事,还是女帝传位给米团这件事。这两件事情都让他觉得害怕,都让他如坐针毡。

  可是,传位之事,他绝对不能让米团知道。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就听闻你要大婚的消息,所以我想,或许这便是契机。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米团对她师父南翁是很相信的,他仿佛神仙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料事如神,从未出错。

  可明日之事若是劫难……难道是她们会失败吗?

  米团陷入沉思之中,她没来由的忐忑了起来,一颗心狂跳不已。

  不行,她不能失败。她若是失败,她身后的米家,傅长雪,甚至是俞伯珺只怕都性命难保。

  事已至此,已经不容她胆怯,不容她忐忑了。想到这里,米团收起杂念,她看向米友仁,扯出一抹笑意,将米友仁给她的文书和信笺小心收好,对米友仁认真说道:

  “爹,您说得对,不能将希望放在明天,放在以后。所以您不用操心,我一定会做好眼前的事情。

  师父他,或许神机妙算。但是我相信人定胜天,大变并非就是大难。爹,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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