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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明镜高悬(三)


  烈日当空,被炙烤的大地敞露着干涸的裂口。远远的官道上飞来一骑,马如流星,快如闪电。一路扬起滚滚沙尘,路上行人纷纷掩鼻闪避。来人在县衙门口停下,便要入内,县衙守卫刚要上前质询,只见他将手上信笺一亮,县衙守卫立刻将他放行。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县衙大堂,看了众人,将目光投在坐在堂上的米团身上。单膝跪下,将手上信笺举过头顶高声说道:

  “参见巡按大人,京中二百里加急文书。亚台大人口令:请巡按大人务必即刻阅览。”

  米团一看信笺,果然是御史台专用火封信笺。她挥挥手,唐瑾走到信使身边将信笺上了上来。

  米团随即拆开火封打开一看,果然是傅长雪的亲笔手书。上面寥寥几行写道:

  马腾一案三法司会审已过五轮,毫无进展。审讯内容马腾对答如流,全无破绽,几乎就像是提前知道一般,也对你此次秋田县之行毫无担心之色。我担心可能有内奸,或在大理寺,或者就在御史台。你此次在秋田县,务必留意,马腾或许还留有内应在那里。你万事小心,保重,切勿鲁莽行事。

  内奸吗?

  米团将信叠好,放入袖袋中。对信使说道:“你辛苦了,你且暂至驿馆休息吧。”

  “是。”信使拱手施礼,回驿馆去了。

  米团将目光转回跪在地上的王全身上,继续说道:“王捕头,这些年秋田县水坝的修葺工作你是一直都参与的吗?”

  王全跪在地上说道:“回禀大人,小人从六年前重新修建水坝开始便参与其中了。”

  “嗯,很好。”米团点点头,看了眼一边脸色难看至极的姜如海说道:“那你就将这些年秋田县水患的情况说说清楚吧。”

  王全称喏领命,直起身来说道:

  “六年前,大坝重新修建之初是要按照建造图纸加高加大的。因为当年水部的人曾经来测量过,说这个大坝建在此处怕是不好。上游的老虎湾大坝蓄水量极大,之前老虎湾大坝的那次突然溃堤已经损毁了秋田县大坝的根基。此次若要重建则必须十分谨慎,更加需要额外的粘合剂和石方,不仅工程巨大而且劳民伤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个大坝撤掉,重新加固上游老虎湾大坝。然而这件事水部的意见和县令大人似有不同看法,争来争去没有定论,这件事就这么搁浅了。再后来,水部换了人来重新测量。最终决定重修秋田县大坝,只是重修的图纸上已经将石方换成了沙包,只填堵缺口,不垒高。结果……”

  姜如海听着王全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王全,一直是个话不多,让他做什么从来不多问就去做的人。他原本对他非常信任,所以很多事情都让他去做。没想到今天,他却在公堂之上说这些!他说这些意欲何为?难道他已经和那个巡按御史达成了什么交易?

  姜如海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全,眼中全是阴霾,看的王全忽然闭嘴,竟有些不敢往下说了。看王全忽然低头,不再言语,姜如海眼睛一眯向米团拱手道:

  “巡按大人,修葺堤坝用沙包代替石方并无不妥,图纸的规划都是水部专员确认过后方才施工的,图纸都保存在县衙库房。大人可要查验?”

  米团看着姜如海忽然出声,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些着急,可是王全还没说到重点,怎么能被他打断?她淡淡一笑,对姜如海说道:“姜大人,稍安勿躁,王捕头还没说完,我想听后来怎么样了。让他继续说完好吗?”

  姜如海见米团这么说,却是不好反驳,只好闭口不言。可看向王全的眼神,却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王全见他这般神色,浑身一哆嗦,竟然有些不敢开口。米团见状对王全示意道:“王捕头,继续说,今天你在公堂之上,众人对质,鄂州水患贪墨案和秋田县其中的关联,本官倒要一探究竟,你们大可畅所欲言。”

  王权收到米团鼓舞,往边上挪了挪,离姜如海远了些。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那个沙包堵起来的大坝根本就不行,年年洪水年年塌,光是去修的人就死了不少。可姜大人还不给安家银子,姜大人说国库空虚,衙门里也拿不出银子来,就直接把人家家里人给撵走了。可朝廷明明有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食而姜大人则将朝廷给的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食全部私吞了!”

  “你!你!!你胡说!”姜如海忽然咆哮如雷,跳起来怒斥王全,一双眼睛里全是怒火和恐惧。

  他怎么连这些都抖出来了?为了堵这个王全的嘴,他可是给了他不少银子,他怎么现在说这种事?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拿了我的银子,居然还出卖我!你这个小人!小人!”姜如海怒极攻心,口不择言,大骂出口竟然承认了。

  米团有些愕然,她转头看了眼宇文翊,宇文翊摇摇头也是一脸无语,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他手下不停,将姜如海的话一字不落全部记录在案。

  姜如海发现自己说漏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惊恐的看着米团,脸上已经绷不住了,可是还犹自强辩道:

  “巡按大人,他这是……这是诬告,是栽赃!我从来没有拿过一文钱,朝廷下拨的银子我给工人买饭都不够,哪里的银子贪墨?那些赈灾粮食,我都发给那些流民了了!我还……我还定期做粥场,你问王有德!”

  姜如海膝行两步爬到王有德面前抓着他死命摇了摇说道:

  “王有德!你快点,快点跟巡按大人说,我是不是定时给你们流民村的人做粥场?是不是?

  王有德冷冷看了眼姜如海,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巴拉下来,对米团拱手行礼道:

  “启禀巡按大人,县令大人确实曾经到城外做粥场,只是那都是霉烂的米做的粥,粥还有石子沙砾。有些人体弱,吃了上吐下泻,可是我们也都吃了,总比什么都没有饿死的强。

  可是将我们撵出城外,自生自灭的也是县令大人。还请巡按大人明察,小老儿不敢说谎。”

  “我没有,我冤枉啊大人!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啊大人!”姜如海大声喊道。

  米团冷眼看着,不动声色地向王全问道:

  “王捕头,你说姜如海将朝廷下拨的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都运到他自己家里了,可有证据?”

  王全腰杆挺得笔直,拱手道:

  “启禀大人,当年姜大人将朝廷赈灾银子和粮食搬运的事情都是小的做的。为了堵小人的口,姜大人还给了我不少银子。这些银子我一文钱都没动,每一笔都记在账上,存在家中。小人可以拿给大人看。

  至于赈灾粮食,姜大人都给运到了他妹夫佟家米铺里,连封条都不开,直接拉过去。而朝廷的赈灾银子运到姜大人府里后,向来分三分,一份运到马大人府上,一份收归姜大人库房,还有一份……”

  王全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米团,似有顾虑。米团眼中一暗,沉声道:

  “王全,本官在这里准你畅所欲言,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

  看着米团肃穆的面容,王全一咬牙说道:“还有一份,送回京中。”

  果然。米团拳头一握,果然源头是在京中。她就知道,一个小小的秋田县,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个区区工部侍郎怎么敢罔顾人命,引六年洪水,只为贪财?

  京中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人物手能伸这么长,离得这么远还能控制得了秋田县的事情?米团思绪翻腾,一偏头看向宇文翊,却见他似有出神手上一滞,一滴墨水落入白纸才将他的神思拉回,赶紧用软布按了按。

  宇文兄果然也是吃了一惊,米团眉头锁紧,将目光转向王全继续问道:“那你是否知道那笔银子到底是送给了谁?或者送到何处?”

  王全摇摇头道:“小人不知,只将银子送到鄂州府衙,也不得过问。”

  “嗯……”米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地手上惊堂木猛然一拍,堂下众人皆是一惊。她手持令牌,高声喝道:

  “衙役,传我命令,即刻前往姜家和佟家米铺,抄查赈灾库银和赈灾粮食,账本,流水册一样不得少。所有相关人等全部扣押,不得有误。唐瑾,你与衙役同去姜府,不得有误。”

  唐瑾和众人领命而去,姜如海面如死灰瘫在一边。

  这些年,上面有那位大人罩着,他过的太过恣意,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将朝廷的银子和赈灾的粮食公然这么往家里库房拉。他不是不怕,而是他笃定那位大人不会出事。毕竟连马腾被抓,他都安然无恙,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了这么一个巡按御史,柴米不进,说办他就办他。

  姜如海知道,他的银子就带着朝廷的赈灾封条堆在库房,衙役一去必然物证齐全。佟家……佟家应该没事,粮食早就入仓,只要他们找不到账册就查不到什么。

  至于他贪墨的银子,就说……就说马腾逼他做的好了。对!就这么说,反正马腾现在人在大理寺,上面那位大人在力保,断然不会出事。一个锅是背,两个锅也是背。马大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姜如海这里心里暗暗谋划着,那边衙役已经踹开了姜、彤两家的大门。

  姜家护卫见大门被踹,还以为又是流民闹上门来,便提着棍子冲了出来结果一看是衙役,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众人将姜府彻底查抄果然找到账册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库银,就那么肆无忌惮的,连封条都不开的码放在姜如海的库房里。

  满满装了好几车,运了几次才运完。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然后又爆发出一片叫好声。一箱箱银子,被码放在大堂之上,姜如海面无人色,冷汗直流。米团手里拿着他私库的账册,一页页的翻看,等着佟家的消息。

  而另一边,在佟家的人他们在账房里翻来翻去却发现佟家账册出奇的多,索性将整个账房的账册全部搬了来,将佟福贵也一并压到了堂上。

  满地的账册,和两个惊恐慌乱,却是贪得无厌的人。米团抬头看向堂下,目光一聚,惊堂木一拍,向堂下问道:

  “佟福贵,你勾结姜如海私吞朝廷赈灾米粮,贪得无厌,丧尽天良!你可知罪?”

  被压到堂上的佟福贵到底底气不足,看着威武的列堂,已是腿软,头也不敢抬的噗通跪在地上,大声呼道:

  “大人!我冤枉啊!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米团眉毛一挑,这个佟福贵看起来一副草包样,倒会恶人先告状。她冷冷一笑,问道:“你有何冤屈?”

  佟福贵一时间似乎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可是又不敢抬头,扭头偷偷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姜如海,眼睛转了几转,挤出几滴眼泪,扑倒在地上哭看道:

  “大人我真的冤枉啊!我一个做生意的布衣老百姓,被县令大人逼迫的高价买他的米!他也不说是哪里来的,就逼着我高价买!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敢多问啊,所以我就买了,然后加了点儿钱卖出去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米是什么米啊!我也是被逼的!求大人为我做主啊!我这里都有记录他什么时候卖给我,卖价多少都有记录!账册一查便知!大人为我做主啊!我是不得已的!被逼的!”

  这一段哭嚎,真是涕泪皆下,十分动容。

  很好,很卖力,倒是很会做戏。米团此时真想为他鼓掌,她不动声色的问道:

  “果真如此?佟福贵,你所说之言,可都是实话?”

  “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呃……天打雷劈!”佟福贵瞪大了眼睛指天誓日的说道。

  “老爷,还是惜福,留些口德吧。”

  只听门外一声轻叹,唐瑾扶着一个女子走进大堂。她身穿一身樱色儒裙,头发高高梳起,步伐端庄典雅。走进门来,佟福贵定睛一看,顿时面色煞白。

  “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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