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法司秘（一）

　　史丹思索一阵，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又牵扯到人命官司，早晚王庭要知道。我们要是压着，有知情不报之嫌。魔法行会与王庭关系密切，还是别冒风险。哈维主事，就由你尽早上报王庭魔法司，与他们商议后再作决断。”

　　赫伯特与几位主事，见史丹拿了主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史丹宣布散会，赫伯特瞪了一眼灰袍，便与几位主事匆匆出了会议厅。他一拉会议厅的大门，却出不了门。只见门口一堆人已然堵在那里，见门开了，直朝里面张望。赫伯特一怔，随即知道诸人是在等什么，呵斥道：“有什么可看的？都散了！”众人却不理他，只给他闪开条路。赫伯特口中嘟囔几句，大步出了会议厅，几个主事也跟着他走了。

　　那群人呼啦涌了进来，有二十来人，有老有少，都往灰袍处看来。人群却又不敢靠近，只在会议厅远端看着灰袍，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手中指点几下。

　　灰袍微微一笑，就要起身带琳达离开。就见那驼背老者韩戴尔走了过来，到灰袍跟前，低头就是一鞠躬。他本来就驼着背，一鞠躬，人整个弯了下去，灰袍忙将他扶住。就听韩戴尔颤声道：“肖恩前辈，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我们都以为您已经，已经……。您，您居然还和当年一样，唉，我，我都老啦。您，您还记得我吗？”说着话，眼中隐隐有泪。

　　灰袍微笑道：“当然记得。当年最喜欢研究木头的魔法属性，记得有次去远郊野游，别人都去林子里打野味、摘果子，只有你抱了一堆木头出来。自那以后，你还得了个雅号，叫‘木匠’韩戴尔。”

　　韩戴尔哈哈笑了起来，道：“这外号好多年都没人叫喽，您居然还记得。前辈，还记得你教我们魔法步，我没上心学，就学会了三种步法。后来有一次与人比划，我还用上了。虽然还是输了，哈哈。”韩戴尔已然七十有六，脸上都是皱纹，一笑起来，是满脸褶子，还带着兴奋，有些手舞足蹈。

　　灰袍笑道：“是吗？那是我没教好。我听说你之后转去研究魔法石了？据说还研究的不错，是吗？”韩戴尔见他夸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稀疏的头发，笑道：“哈哈，前辈夸奖，就有些小成果，哈哈。”一旁琳达心道：这人是行会的长老，方才见他与行会里的人往来，言谈举止，也是老前辈做派。眼下见了灰袍，竟然像个孩子一般。

　　韩戴尔道：“前辈，您老师的事情，我们很抱歉。一直没有机会对您说。”灰袍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别挂怀了吧。”韩戴尔道：“朱利安大法师的事情到底是……有人说是您，是，是真的吗？”灰袍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韩戴尔道：“我觉得，您不是这样的人。”灰袍道：“谢谢你相信我。当年的是非，就留在当年吧，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韩戴尔“嘿嘿”一笑，道：“您可不像一把年纪，真羡慕您。”说着话，朝背后的人群一招手，道：“别在那里站着了，都过来吧，这位就是银贤者肖恩！过来见过前辈！”

　　那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口中都道：“见过贤者前辈。”灰袍笑道：“不用这么叫，叫我灰袍就好。”一干人之前窃窃私语，到来到灰袍跟前，反而说不出话了。诸人尴尬了一会，终于一青年道：“贤者前辈，以前我们只在书上看到过您，没想到能见到活的传奇！”

　　灰袍客气一句。有人说了话，其他人便也跟了上来。另一人道：“贤者大人，您还那么年轻，真的是因为白狮胆吗？”一人道：“贤者前辈，我在练魔法步，能给我些建议吗？”一人道：“我的孩子在练气刃刀，可是总不得要领，能点拨一下吗？”

　　灰袍都是笑着应付过去。众人又问了一阵，却听一旁史丹道：“好啦，差不多行了，都不用做事的吗？都给我各回各位！”韩戴尔也驱赶众人，众人这才散去，却仍有些不舍。琳达见灰袍这样地位，不禁暗暗有些得意。

　　韩戴尔见众人散了，向灰袍道：“前辈，这次伽尔达希斯的事情，您会和我们一起查的吧？”灰袍道：“萨缪尔和黑袍法师会都是出自德尔。我陪着这女孩将事情说清楚了，便送她回家。之后的事，还是交给德尔和王庭吧。”韩戴尔叹了口气道：“前辈行踪隐秘，上次一别就是四十多年，恐怕这次离别，再无相聚之日。”灰袍笑道：“人间分分合合，生死别离，都是常事。我们都是几十岁的人呢了，还经历的少吗？”韩戴尔知他说的有理，却仍不禁嗟叹。

　　二人又聊了几句，韩戴尔将灰袍与琳达送到二楼楼梯口，就要送二人下楼。灰袍道：“好啦，就送到这里吧。下面生人多，您这位长老还是留步吧。”韩戴尔知他行事低调，便只得目送二人离去。这驼背老人在楼梯口怔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去。

　　灰袍带着琳达下了楼，来到前厅。见方才大厅里，接待处的两名青年仍在那里，正聊着天。平头青年道：“刚才好几位主事、执事都跑上了楼，闹出好大动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另一人道：“管他什么事，反正没我们的事，哈哈。”

　　灰袍带着琳达就往前走，那二人看见了他们，那平头青年道：“哟，是你们出来啦？可去了好一会了，给女儿办的还顺利吗？”灰袍笑道：“还顺利。”另一人道：“下次可别胡吹大气了啊！”灰袍点头笑道：“好的，好的。”

　　琳达心道：唉，真拿他们没办法。

　　二人回了烟斗旅店，住了下来。住到了第三日上，魔法行会送来了口信，说是王庭的魔法司要见琳达。灰袍向来不愿多和王庭来往，这次事情特殊，才建议将事情告诉王庭，由王庭出面调查。灰袍见王庭愿意派人来见，也稍稍宽心，也知必是魔法行会从中出力，倒也有几分感谢。

　　隔了一日，灰袍带着琳达去了德尔议事大楼。见哈维副主事已在门口等着，三人进了大楼，在接待处交代了来意。过了一会，有侍从过来将三人领到了二楼的一间会客厅等候。

　　三人坐着等了一会，就听外头皮靴声响，有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灰袍就见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身上穿着褐色的锦袍，脚下棕色的皮靴光亮。一头棕发梳得油光，面容白净，鼻梁下两撇浓密的棕胡，也是修得整整齐齐。脸上神采飞扬，双眉挑着，头半昂着，眼睛往下看人，隐隐有股傲慢之气。

　　哈维忙站了起来，灰袍和琳达也是起身。哈维迎了上去，腰弯了弯，笑着与那人握手，口中道：“杜利托先生，您好。”那人腰挺得笔直，也是笑着握手，道：“哈维主事，你好啊。”

　　哈维道：“这位琳达法师，就是我说的亲历人。这位叫做肖恩，是……”灰袍道：“在下也是法师。”那杜利托道：“哦，也是行会的人吗？以前怎么没见过？”哈维就要回答，灰袍道：“在下不是行会的人，是外来的法师。”杜利托眉毛微微一动，露出轻慢之色，口中却道：“哦，是外来的，也挺好，挺好，呵呵。”

　　哈维向灰袍二人道：“这位是杜利托先生，是魔法司左司的秘书，在左司那里很能说的上话了。”

　　杜利托“呵呵”一笑，道：“还可以，还可以。”王庭魔法司主管，分右司左司二人，右司在王城，左司在德尔瓦加多。德尔是魔法之都，地位特殊，是以左司的实权甚至要大过王城的右司了。

　　四人坐了下来，哈维和杜利托寒暄几句，哈维恭维几声，说杜利托气色红润，吉星高照，杜利托哈哈几声笑，道了几声“哪里”，却半是客气半是得意。哈维见他心情不错，便道：“司秘，这女孩的事情？您觉得怎么处理？”这杜利托是左司的秘书，是以哈维称他为司秘。

　　杜利托架起了二郎腿，将背靠在椅背上，双臂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敲打着扶手，口中慢慢地道：“这个塔克村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惨无人道，惨无人道。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我们是吃王俸的，应当为国王出力，为国王的子民着想。我们会配合警备处，彻查此事，早日给民众们一个交代。这也是我们份内之事，是吧。”

　　哈维道：“司秘，那这女孩和伽尔达希斯的事呢？”

　　杜利托翘起的腿晃了两晃，口中“呵呵”一笑，道：“这个，魔法行会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终极魔法嘛，大家都想找到。这个魔法我当然不是很精通，但我听说几十年前，德尔就找过一次？好像并没有什么结果，是吧？这个魔法研究这个东西，还是要踏实，要踏实，不要总想搞个大的。至于这个女孩说的事，呵呵，我相信，这个女孩也是好心，但有时候，这个小朋友嘛，想象力比较丰富，啊，比较丰富，她……”

　　灰袍道：“杜利托阁下，您的意思，是琳达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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