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龙（三）

　　果然那地龙渐渐安静下来，巨大的身躯缓缓伏于地上，如同小山一般。灰袍走至地龙身侧，仔细查看，却见地龙身上黑鳞紧密相接，并无缝隙，一片片又是奇形怪状，不似自然生长。灰袍以指叩打，那鳞片似是颇为坚硬。右掌又抚上其身，却觉其体内魔法气息颇重。再走至龙头旁，见其头部也是覆满黑鳞，只露着眼睛，看其眼底似是甚为浑浊，眼神竟有痛苦哀伤之色。

　　灰袍心道：“这鳞片长得蹊跷，不像这地龙天生就有，这地龙体内魔法气息强劲混乱，难道这黑鳞竟是法术催生？以法术帮助动物生长皮肉鳞片，倒是常有，但要使这地龙浑身覆满黑鳞，却是闻所未闻。这黑鳞甚是坚硬，又不透气，这地龙自然浑身不适，况且还是以法术催生，想来苦楚不轻，无怪那地龙眼露痛苦之色。如此作为，想来必然耗时耗力，不知是何人施为？这施为之人又是何用意？”

　　灰袍一时猜想不透，待要再仔细查看，那地龙却忽的扭动起来，口中低吟不止。灰袍又施展开兽友术，那地龙却仍是扭动，越动越烈，突然猛地跳将起来，张口怒嚎，已是目露凶光。

　　灰袍向后退开几步，仍是催动法力，加大魔法波动，那地龙似是有所察觉，低头向灰袍望去，眼神略缓，似要安定下来，灰袍待要走近，那地龙忽的眼中凶光大放，嚎叫一声，巨掌朝灰袍拍落。地龙巨掌何等劲力，灰袍忙向后跃去，巨掌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竟在地上留下一深深足印。

　　灰袍仍不气馁，加强法力，波动朝地龙头部送去。这兽友之术，若用于驭兽，当是波动四面传出，使生物自然感应方是长久之计，但这人兽之头脑，是情绪动作之源，波动集中传向头部，虽是权宜之计，但于安抚情绪，最为有效。哪料这地龙竟似毫无回应，猛的俯下身子，探出头照着灰袍张口就咬。灰袍又是向后避开。

　　这地龙虽是狂躁，动作却仍迅捷异常，见未咬中，右掌横出，朝灰袍扫来。灰袍心中叹道：“这地龙似是神智已失，看来已无法和平了结此事。看它如此狂躁，难免外出伤人，只得与之一斗。”却知道这地龙动作迅捷，力大无比，不宜与之近战，但若是离得太远，使地龙飞起，却也不便，只有中远程游斗才最为稳妥。见巨掌扫来，灰袍急运气跃术，向后几个纵跃，拉开间隔，掌中已聚起气刃刀。

　　那地龙见灰袍退开，哪肯罢休，几声怪叫，朝灰袍猛冲过来，巨掌过处，尘烟四起。灰袍见地龙冲来，照准它头部，右手一抬，一道气刃激射而出。这气刃破空而去，正中地龙面门。那地龙被打得一个趔趄，哀嚎一声，脚步缓得一缓，紧接却又冲了过来，看是并未受伤。灰袍心中讶异：“我这气刃坚实锐利，更胜寻常钢铁，莫说兽类，就是击打岩石也有缺口。就说那地龙覆有黑鳞，却决计不该毫发无伤。”

　　那地龙眨眼间却已来到近前，足下一用力，双翼一张，便朝灰袍扑来。地龙巨体过处，顿时阳光一暗。灰袍施展法术，向旁跃开，那地龙扑了个空，已是侧身对着灰袍。灰袍又是一道气刃飞出，呯的一声打在地龙侧体，地龙又是微微一晃，却仍是没有半道伤痕。

　　灰袍心道：“果然如镇民所说，这地龙刀剑难伤。我且攻它双眼，这双眼总无黑鳞遮盖。”这地龙连受两击，怒气勃发，仰天一声长嘶，扭身又朝灰袍攻来。灰袍正欲它逼近，向后稍退，已避过地龙巨掌，地龙探头咬来，却早在灰袍意料之中。灰袍施法高高跃起，已跃在地龙鼻尖上方，地龙双目近在眼前。

　　却见地龙眼中怒火炽腾，但其双目之上似覆了一层什么东西，虽然透亮，却仍隐约可见。灰袍身在空中，不及细想，双手齐出，两道气刃直取地龙双眼。地龙双眼眨也未眨，实实受了这两下。

　　灰袍空中出招，这两下出手又是求速，劲力稍逊，但锋利之处却是不遑多让。哪料这地龙只稍稍一顿，张口又咬，但见它二目圆睁，竟是未损半分。这气刃毕竟是正面击中，扰了地龙视线，这一咬是咬空了，灰袍心中却是隐隐了然，心道：“看来这地龙眼前也有透明的刚鳞，寻常地龙哪会如此，此事多半是有人蓄意为之，好叫这地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灰袍又避开几下撕咬拍击，看地龙仍是睁着双眼，再回忆起刚才情形，心中不禁愠怒：“自见这地龙起，便未见它眨过一下眼，我刚才以气刃击打，寻常兽类物到眼前，哪有不眨眼之理？想是被眼前透明之物撑住，无法闭眼。眼不能闭，自然难以安心休息，无怪这地龙狂躁不安。这施为之人只顾使其不避刀枪，却让这地龙如此遭罪，未免太过残忍。”

　　灰袍按下怒气，心念一转，又有主意。当下两道气刃飞出，仍是正中龙头，地龙又是一顿，灰袍借机闪在地龙身侧，地龙摇起长尾扫来，灰袍纵跃避过，已来到地龙身后，手中聚起气刃，便要攻它粪门。却不想定睛一看，这粪门竟然也有黑鳞虚遮。灰袍虽恼这施为之人手段不仁，却也不得不佩服其心思细密，心道：“看来只有这地龙口内，没有这黑鳞了。”

　　那地龙见不见了灰袍，回身寻找。灰袍施展气跃术，向后退开。地龙转身寻着灰袍，张嘴嚎叫，双翅一振，便要飞起。灰袍心知地龙若飞在空中更加难斗。眼见地龙两翼张开，四足已然离地，手中两道气刃连环射出，打在地龙左翼。地龙受此冲击，难以平衡，落了下来。

　　地龙见自己跌落，愈加狂躁，张口怒嚎，叫声震耳欲聋，朝着灰袍冲了过来。灰袍见它张口，手中气刃飞出。那地龙似是知道，双颚一闭，气刃打在龙牙之上，也是未留痕迹。灰袍见未能成功，也不急躁，只是保持距离。地龙再次冲来，灰袍待得它张口，又是一道气刃飞出，那地龙仍是闭口，气刃又是无功而返。

　　如此斗了几合，灰袍数次诱地龙张口冲来，这地龙总能及时合上双颚，这地龙几番进击虽奈何不得灰袍，灰袍法术却也伤不着地龙。灰袍知道这龙牙坚实，不逊黑鳞，地龙反应又快，懂得闭口抵御，于远处进攻实难得手。若说要与之近战，地龙牙尖爪利，巨掌力可开山，更是凶险。灰袍正犹豫间，那地龙作势又要冲来，灰袍主意打定，要待它来到稍近处，再行出手。

　　不料想，那地龙似是见几番猛冲都不奏效，这次并不过来，只是挺起身子，立于原地，灰袍只道它累了，要喘息片刻。那地龙却忽的摇动脖子，龙牙外露，牙缝中竟透出丝丝蓝光。灰袍心中一紧：这地龙要用法术！果然那地龙猛的一张口，一团蓝光喷射而出。那光团有脸盆大小，直奔灰袍而来。灰袍法力急运，左右手并用，两道气刃先后急出，半空中与那光团相碰，顿时蓝光四射，堪堪将那光团抵去。

　　那地龙施法却快，头颈几下摇动，又是一团蓝光喷出。灰袍不欲与之比拼法术，向侧旁闪开，那光团擦过灰袍身后岩石，嘭的一声，竟将岩石打塌了半块。灰袍心知，这地龙既会法术，与之远程相斗，也未必能占便宜，更兼地龙术从口出，气刃要从其口中攻入，怕是更加困难，当下心道：“看来已无他法，只有近身硬攻，砍破那黑鳞！”

　　灰袍过往曾与地龙打过数次交道，知道寻常地龙身上最薄弱之处，便是其颈部左侧的黑鳞。此处连着地龙心脏，最为要紧，一旦命中，不死也是重伤，故此才覆有黑鳞保护。寻常地龙的黑鳞，虽然坚实，但有实力的武者法师，也能勉力击破，绝不似此地龙身上黑鳞这般坚硬。但灰袍心中仍有几分把握，心道：“这些年虽然修习气刃刀，研创新术法，原来的技艺却也难以忘却，未想今日还能派上用场。这黑色刚鳞虽然坚硬，倒还应当阻挡不住。”

　　主意打定，见又一道蓝光打来，灰袍侧步闪过，施展气跃术，已欺到地龙近前，地龙一双前掌横扫拍击，灰袍闪展腾挪一一避过，灰布长袍随风飘动。地龙见挥击不中，俯身探头欲咬，灰袍等的便是此刻，当下腾空而起，跃在地龙左侧颈旁，右手之中已多了把长剑。

　　这长剑，剑身通体白色，却隐隐透着青绿，阳光之下，如同美玉一般。灰袍长剑高举，释开全身法力，顿时体内术法充盈，这法力流过五脏六腑，是一阵暖意，流过四肢百骸，亦是一阵松快，由内而外流至皮肤，只觉皮肤暖得发麻，寒毛亦微微颤动。霎时间法力流遍全身，由全身至右臂，由右臂至右手，由右手至剑柄，由剑柄至剑身，只见白色剑刃绿芒一盛，已然迅雷般劈下。这一剑剑力千钧，正中地龙左颈死穴，剑刃与刚鳞相碰，只听呯的一声，响声震耳。

　　响声未止，灰袍只觉虎口一麻，长剑竟被硬生生弹开，看那黑鳞上只留下一不深不浅的凹痕。灰袍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这一剑，已是这一招常态下的全力一击，料想天下，能当这一击者，不过剑魂石、天龙牙等至坚之物，今日遇这黑鳞，未想竟然砍它不破！

　　那地龙受了这刚猛无俦的一击，黑鳞虽然未破，却也不好受，口中一声惨叫，巨大的身躯向侧倒去。这地龙却也当真了得，右前腿一屈膝，掌上一用力，竟然勉力站住，狂嚎一声，左前掌猛的扫出。灰袍此时方才落地，已不及躲闪，只见地龙巨掌，直向眼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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