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龙（二）

　　灰袍不明其意，问道：“怎么个三不管？”伙计答道：“你知道，卡帕尔在中南边境，名义上是四关属地，但离布隆城近，又信奉中洲善神教，所以四关城不管；它离布隆虽然近，但是四关属地，又信中洲教派，所以南国不管；它虽然信奉中洲教派，离中洲也近，但毕竟地处南国境内，所以中洲也不管，因此叫三不管。”

　　灰袍沉吟道：“那当地人没想想办法吗？我听说，如果有三、四十个人，拿上武器，可能能应付得了一头地龙。”那伙计摇了摇头：“听说镇里凑了五十多个胆大的小伙子，都配着武器，想和那地龙斗一斗，结果却是死伤大半。现在镇民们快没主意了，他们想雇人对付那地龙，但风险太大，他们能付的报酬就显得少了，目前看来，实在没多少人愿意去。”

　　那伙计顿了顿，道：“如果铁振守备能领一队人去，也许能对付得了那地龙。不过我猜，他正忙着抓那疯狂的女孩呢。”说完向灰袍微微一笑。灰袍也是一笑，却是不置可否。两人又聊了几句，那伙计不愿门厅里无人照看，便辞了灰袍，往门厅去了。

　　灰袍见他去了，想起刚才的话，心中思量：“这地龙虽有脾气凶猛的，但主动伤人的却是不多，以前也从未听说布隆城附近有过地龙，这地龙却是从何处而来？也罢，我明日动身，去那卡帕尔镇看看便是。”主意打定，又想了一会杂事，便就上床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灰袍早早起床，与旅店结了房钱，问了路途，便朝卡帕尔镇行去。不过两日光景，已来到镇上。灰袍到时，天色已近黄昏。却只见镇南是一座小山，镇子中央一条大道，直通南北。大道南头东侧，是一座善神殿，却似是中洲式样，虽不是什么气派建筑，却也干净整洁。沿着大道往北行走，道上人不多，却见两旁房屋排列整齐，俱是土黄瓦片，白色砖墙，墙上略沾着些泥灰。

　　向前又走一阵，见右手边有一二层的楼房，比先前的房屋要大着些，房顶瓦片是橘红色，却是镇上的旅店。再往前走一段，已近镇子北端，却见接连几座毁坏的房屋，或是屋顶损坏，或是外墙塌下，有一座半边屋子已经坍塌，看来已无法居住。左前方镇口附近，高高立着一座三层塔楼，是木头搭制，顶层悬着一口舌钟。

　　只见从塔楼底端慢慢走上一人，从塔楼顶层也有一人走下，似是交接班，想是镇上的治安员。走下那人是二十来岁一男青年，身材清瘦，身穿麻布衣裤，朝着灰袍迎面走来。

　　灰袍正欲找人打探消息，便上搭话道：“朋友，劳驾，打扰一下。”那青年打量了一眼灰袍，见他穿着相貌都看着眼生，不像是本地人，便说道：“有什么能效劳的吗，先生？”灰袍道：“我是过路的旅人，听说附近出了地龙？”那青年又看了一眼灰袍，道：“是啊，你是旅人？如果你是要向北去，我劝你还是绕路吧，惹上地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灰袍也不接他话，接着问道：“听说那地龙攻击路人，还跑到镇上来伤人？”那青年叹了口气道：“这恶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一开始还只是在野外攻击旅人，后来竟然跑到镇子上来了，这两个月来了三次。瞧见那里的几栋破房子了吗？都是地龙给毁的。我们治安队只好在塔楼盯着，看见地龙来了就摇钟，好叫大伙躲起来。这不，我刚从班上下来。”

　　“听起来真是糟糕。”灰袍道，“有试过把它赶走吗？”青年道：“怎么会没有？上回老彼得给咬死了——他可是个大好人——他儿子想给他报仇，找镇上人凑钱，在布隆城买了些武器，叫上了五十多个小伙，我也在里头，去找地龙算账。结果死了八个，伤了二十多个，那地龙却连皮都没蹭破一块。”

　　灰袍道：“没有人来帮忙吗？”那青年道：“来过几队佣兵，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听说善神殿的修士写了信向中洲求援，也还没有回音。先生，我发誓没从见过这么大的生物，比一栋房子都大得多，房子的砖墙它一下就拍碎了。听镇里的老人说，黑色的地龙是魔王的坐骑。善神保佑，这是信仰的报应。”

　　灰袍心中一动，道：“你说那地龙是黑色的？”青年道：“浑身黑色，而且身上皮肤硬的要命，我们的武器根本伤不着它。魔法师，是的，只有魔法师能对付得了它。四关城、布隆城，他们的军队都有强力的魔法师，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来管我们卡帕尔，这无用的小镇呢？”

　　灰袍心道，听那地龙大小不似寻常地龙，倒似是一地龙王，只是地龙一般肤色或棕或灰，偶有红绿紫蓝，没听说过有全身黑色的，况且地龙虽然皮糙肉厚，却也不至全然不避刀枪，这事倒是奇怪，当下道：“那在哪里能找到那地龙？”那青年微微一惊：“找它？难道你要去对付它吗？你是魔法师？你们有多少人？”灰袍忙摆手道：“我只是普通的旅人，可对付不了地龙。只是一来好奇，二来想知道地龙在哪儿，也好绕开，别在旅途中碰上了。”

　　那青年略显失望，道：“沿着道路往北直走，走上两、三个钟头，有一片荒漠，那地龙就在那附近了。先生，你要是往北去，还是从东边绕吧，往北走总是不保险。”灰袍谢过了，又问了些地龙的细节，那青年一一作答。灰袍见天色不早，便别过了青年，回到方才那红顶旅店，要了间房住下了。

　　次日，天只微亮，灰袍起了，出了旅店，便向北行去。一路过去，两旁野草野花丛生，几棵绿树倒也繁茂。灰袍无心景色，只是北行，不知不觉已是天光大亮，抬头看红日高升，四周树木稀少，脚下已是黄土地，却是已到了那荒漠。

　　灰袍四下看去，这荒漠情形与方才是大不相同。这黄土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沙，时而有风吹过，卷起阵阵沙土。一颗颗褐色岩石林立，大小高矮各有不同，有的才及腰间，有的高有丈余，或圆或方，形状各异。黄色的土丘，大大小小，随处皆是，干枯的树杈，奇形怪状，零星耸立。偶有一、两棵绿树，也不甚繁茂，绿色的叶片蒙着一层灰。蜥蜴爬虫，偶有出没，一堆堆动物的白骨，散落四处。灰袍心道：此地是荒漠，野兽稀少，这些白骨想是地龙从别处捕食带来，那地龙想来就在近处。

　　再走一阵，远远似能看见一褐色巨岩，竟是极为巨大，可称小山。走近观看，那岩山状如新月，又如马蹄，高有二十余丈，马蹄口向南，马蹄两支分东西，相距也约有近三十丈。马蹄口内，巨岩脚下，是一宽阔空地，却也有几具白骨，地上又有几处杂乱的足印，深浅不一，俱是极为巨大。

　　空地中又有一股古怪气味，灰袍却识得是地龙身上体味，心道：想来此处是那地龙常栖之所了。灰袍施展疾行术，绕着这巨岩走了几趟，却见这马蹄岩外侧甚是陡峭，垂直上下，如绝壁般，巨岩内侧倒有岩坡，可勉力攀登。灰袍施展气跃术，腾挪纵跃，由岩坡跃上岩顶。这岩顶宽有数尺，倒是颇为平坦。灰袍沿着这马蹄岩顶也走了几趟，四下观瞧，心道：若是与那地龙争斗起来，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灰袍心中已有主意。当下从腰间袋中，掏出几块储魔石，都是钱币大小，椭圆形状，颜色深蓝，却无甚光泽。这储魔石虽不起眼，却能储藏术力，颇为有用。灰袍将两块魔石分握于左右掌心，催动法力，将法术注入魔石之中，那魔石渐渐泛起隐隐蓝光，片刻间已然储满。

　　灰袍如法炮制，又储了三块，便在马蹄岩顶两头各放置一块，又在中间顶部放置了一块，随后跃下岩去，在马蹄岩两头岩脚下，各放置了一块。灰袍这是要借助储魔石施展结界术，阻住地龙去路，马蹄岩两头上下四颗魔石，封住马蹄岩口，岩顶上三颗封住空中。灰袍心道：我若与那地龙争斗起来，万一抵敌不过，便以结界术暂时困住地龙，也好脱身，再做道理。布置停当，灰袍便在马蹄岩西首挑了一处背阴地，靠着岩石坐下，静候地龙到来。

　　这一等，却是等过了正午，灰袍吃了些干粮，心道：看这几具白骨，此处当是地龙时常进食之地。现在已是下午，地龙却还不来，或是尚未觅得食物，或是只怕在别处进食了。若是施术将它引来，一怕耗费术力，二怕引起地龙敌意，反为不美。但若是等到天黑地龙才来，那时再行争斗，不便之处却多，恐怕是要于己不利了。

　　灰袍正犹豫间，忽见马蹄岩背后空中，有一黑物飞来。那物忽忽悠悠，越飞越近，仔细观瞧，却见那物双翼伸展，滑翔于空，体大颈长，不时昂首怪叫，赫然便是那地龙。灰袍忙站起身，闪在岩后。却见那地龙飞过岩山，向那空地降下，灰袍心下一惊：好一庞然大物！

　　那地龙却已重重落在空地中央，扬起一片尘土，地龙收起双翼，又是昂首嚎叫一声。灰袍心道：看那地龙并未带着猎物，或是已然进食，我且走近试试。当下向地龙走去，脚步轻慢，怕惊扰地龙。那地龙却是甚不安定，巨掌不时拍击地面，时而扭动身躯，时而甩起长尾，时而拍击双翼，口中更是怪叫不停，似是极为烦躁。

　　灰袍走到近处，那地龙似是浑然未觉，只顾自己动作。灰袍方才在远处观望，已觉地龙身躯庞大，眼下走到近处抬头看去，更觉那地龙体型极巨，威势逼人。高近两丈，双翼展开更是两丈有余，尾长数尺，四肢粗壮。脚掌也巨，若是拍下，盖过整个人也是绰绰有余。颈部颇长，头部状如蜥蜴，又似鳄鱼，眼窝深陷，利齿外露。全身果是通体黑色，细细看去，却是覆有黑色的鳞片，有大有小，不甚规则。

　　灰袍心道：“我已知这地龙身躯庞大，未想竟如此之巨。镇民说这地龙浑身黑色，原来是全身黑鳞。寻常地龙只背部及颈部有少量黑鳞，这地龙怎么全身黑鳞？况且地龙虽有凶猛的，但不至于如此狂躁，或是身体有异？我且施展法术，探他一探。”当下念动咒文，施起兽友术，阵阵魔法波动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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