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空露出一抹亮色，暴雨初歇，青石板甬道雨水冲刷，湿润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交头接耳，说着皇宫里昨晚发生一桩大事。

　　敏秀宫

　　正午，苏琉璃一手扶腰，站在地中央，扫视一遍屋子，该拿的值钱东西都拿了。

　　“宝林小主在屋里吗？”一个低低的声，细听才能听见，梁常在。

　　“妹妹来了，姐姐想跟妹妹告个别，又不方便见妹妹。”苏琉璃跟梁常在一个宫住着，谈不上情意，混个脸熟。

　　梁常在移步进门，“婢妾拜见宝林小主。”

　　苏琉璃微微感动，她这病症，宫里无人敢接近，除了她宫里的几个奴才。

　　金钗搬过一把椅子，安置在离门口近的地方，梁常在告坐。

　　“你们姊妹相称，不用拘礼。”苏琉璃声音稍弱，看似病态。

　　“姐姐此番出宫，不知何时回来？姐姐一走，这宫里又空落落的，姐姐是有福气的，还能出宫看看。”梁常在眼睛里羡慕，苏琉璃以为自己看错了。

　　“妹妹离开家有五六年了，梦里出宫，同家人团聚。”

　　梁常在说着，手里捏着绣帕，点点眼角，苏琉璃安慰道；“妹妹还年轻，以后有机会。”

　　梁常在道，“姐姐听说了吗？昨晚出了大事。”

　　苏琉璃漫不经心地道；“什么大事？”

　　“难怪姐姐不知道，姐姐这几日忙着收拾东西，乔宝林出事了，昨晚乔宝林侍寝，不知为何得罪皇上，皇上震怒，乔宝林光着身子就给扔出来了，皇上发话，敬事房撤去乔宝林的绿头牌，永不得侍寝，姐姐想，乔宝林封号虽没撤，这以后可就完了。”

　　“报应。”金钗解恨道。

　　苏琉璃瞪了她一眼，金钗垂头。

　　“乔宝林怎么会惹怒皇上？”苏琉璃问。

　　“详情不知道。”梁常在知道不肯说出实情。

　　苏琉璃心想，自己对皇帝的脾气秉性乃至习惯了如指掌，这段记忆封存。只怕前世遭际不幸。

　　梁常在坐一会，怕耽误她，忙告辞走了。

　　这时，小六子去内务府回来，“小主，乔小主出事了？”

　　苏琉璃把妆匣合上，锁好，放到箱子里。

　　金钗道：“方才听梁常在说了，乔宝林长一万个心眼，马前失蹄。”

　　小六子饶有兴致，“奴才听说，乔小主栽就栽在这点聪明上，乔小主拿银子买通皇上身边的太监，争头一个承宠，没想到咱们皇上英明睿智，看穿了，乔小主刚爬上床，皇上就让人把她扔出去。”

　　金钗脸白了，魂不守舍，这要不是乔凤英当了挡箭牌，那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家小姐，又后怕，皇上清算主子，开始不太情愿小姐出宫，看来出宫这步棋算走对了。

　　小六子一向嘴快，没留神金钗表情有异，学说着，“小主想，乔小主如何能禁得住这奇耻大辱，淋着雨跌跌撞撞走回宫里，没脸见人，就要抹脖子上吊，宫人死命拦住，乔小主这回是彻底栽了。”

　　小六子这厢说着，金钗面如白纸，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翌日，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苏琉璃打扮妥当，迈步出了西侧殿，走到正殿门口，趴在地上，“婢妾告辞，娘娘保重。”

　　里面传来宋嫔难过的声，“妹妹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回宫。”苏琉璃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金钗扶着，出了敏秀宫。

　　苏琉璃一行出宫，马车四五辆之多，苏琉璃和金钗坐前面一乘，后来几辆马车装着她的嫁妆，以后还要指着这些东西过活，吴安和小六子乘后一辆车，看押财物。

　　苏琉璃撩起车帘一角，看街道喧嚣热闹，像出了笼子的鸟儿，皇家寺院恩禄寺建在京城南。

　　金钗眼睛不够使，“小主快看，杂耍班子。”金钗手指处，围着一群人看热闹。

　　官道宽阔，两旁酒楼店铺林立，生意买卖兴隆，苏琉璃心情愉悦，总算脱离后宫是非之地。

　　这时，官道北，几乘鎏金顶华盖马车奔驰，直冲向苏琉璃乘坐的马车，车夫一看不好，急躲闪，马车往旁一歪，苏琉璃没防备，朝前跌倒，和金钗滚作一团，骨碌到马车门旁，差点就被甩出车外。

　　马车停下，有惊无险，苏琉璃挑起帘子，几辆华丽的马车驶过，看斗大的旌旗，上书，‘肃王’，苏琉璃缩回头，甩下帘子，“走吧！”。

　　鎏金顶华盖马车驶过，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方才过去的是朝中那个官员的家眷。

　　地下仆从回答，“好像是宫里的马车，御林军护送，奴才听着好像是宝林的车驾出行。”

　　里面的年轻男人纳闷，皇兄的的妃嫔怎么出宫来了。

　　车子到恩禄寺门前，苏琉璃搭着金钗的手下车，眼前皇家寺庙恩禄寺建在街市热闹的地带，寺庙旁有书院、钟楼、后街既是京城最繁华的商街，天桥，御街。

　　寺门口，住持女尼带领众尼恭候，双手合十，“贫尼法慧带领众弟子拜见宝林小主。”

　　“本小主叨扰贵寺。”苏琉璃还礼。

　　初见苏琉璃便被这叫法慧的女尼吸引，法慧身穿青灰宽大的袍子，表情肃穆，简朴的衣着难掩绝代风华，苏琉璃以为住持女尼必是年长，仙风道骨，法慧却正值青春，如姑射神人，见之忘俗。

　　法慧抬手，“宝林小主请。”

　　就有女尼前头领路，苏琉璃看不是往正殿，穿过西墙门，法慧道：“本寺西侧院，有一处清净之所，曾住过先朝一位皇妃，贫尼已收拾出来，供小主养病居所。”

　　“给贵寺添麻烦了。”

　　法慧一行带路来到寺西侧院一处小院落，苏琉璃看这里远离正殿，极清净，正房三间，东西配殿，她们一主三仆，住着宽敞。

　　金钗扶着她走进正房，床榻桌椅，简洁干净。

　　法慧道：“宝林小主，我寺庙清规戒律，生活清苦，不比宫里，宝林小主多包涵。”

　　“很好！”苏琉璃不指望她们对自己怎么厚待，她毕竟只是一个低等妃嫔，她们表面恭敬，心里未必把自己放在眼里。

　　午膳，斋饭，端上四盘菜肴，苏琉璃一看，溜水豆腐，胡萝卜素面丸子，香糟豆干，烀茄子，一盘子素馅包子。

　　金钗腰板一挺，质问，“我家小主住在寺庙，不是出家，是来养病，这等膳食，没有一点荤腥，这病如何能养好？”

　　送膳的女尼不急不恼，恭敬地道：“出家人没什么好吃的，宝林小主受委屈了。”

　　金钗还要说话，苏琉璃拦住，“别难为师傅，佛门清静之地，既然住在这里，就要守寺庙的规矩。”

　　吃过午膳，苏琉璃同吴安、小六子、金钗闲步，熟悉一下周围环境，西侧院，三进大殿，前两进住着本寺女尼，她们住的小院，是独辟出来一方院落，面积不大，方方正正，纵三四十步，后院栽种花草藤萝，一堵高墙跟外面隔断，苏琉璃走到围墙下。

　　小六子道；“主子听，墙那边就是街道，能听见街上叫卖声。”

　　苏琉璃朝上看一眼，围墙五六米高，没有点功夫，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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