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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道来意


  芷兰宫的宴席设在了虞骊山的山脚下,坐在山脚下的草庐中,可以看见山顶在云里雾里,很有几分似仙之境,而草路旁确是一树又一树的白梨花,而一旁水塘边的垂柳则在春风的抚动下犹如一身着碧翠的女子一般,迎风扶摆,婀娜多姿。

  这样的景色佐以美味佳肴与甜酒,让顾玉章不禁有些志得意满。

  不多时,倚画等人就将八珍鱼肚羹、雪月羊肉、珧柱扒仙菇、清蒸鳜鱼、江南百花鸡、碧玉绣球等菜品并八品糕点上了过来,而那白玉杯盏中的琼琼玉液更是阵阵飘香。

  顾沛蕖坐在宇文焕卿的身边,二人笑得得体而亲切,眼神交流间似乎也有绵绵不尽的爱意在涌动,这一幕落在陈书雪的眼中分外的欣慰。

  宇文焕卿夹起一块鳜鱼挑去鱼刺放在顾沛蕖的碗盏内,用只让两人可听见的音量轻声地说:“苒苒,此时正是鳜鱼肥美的时候,肉质鲜美,你多吃一些,对孩子好。母后说当年她怀朕的时候就吃了很多鱼,所以朕才这样聪明。”

  顾沛蕖微微一笑将鱼肉放在嘴中细细品味,确实鲜美无比,很合他的胃口:“皇上的脸皮真厚,哪有这样夸自己的?不过,这鱼确实鲜美。对了,皇上的戏可是做好了?”

  宇文焕卿满眼笑意,他点点头,仿佛在告诉顾沛蕖方才让顾玉章看到了“自己中毒已深,吐血于杯”的场景。

  顾沛蕖见他点头示意,便明白这事儿算是成了。

  顾玉章见二人亲密耳语,便拢着袍服端起酒盏恭声道:“娘娘,臣得见皇上与娘娘您两情缱绻,百年欢好,臣心甚慰。在此臣敬皇上与娘娘一杯!”

  宇文焕卿笑着拿起酒盏,在饮进前,他还不忘为怀孕不能喝酒的顾沛蕖掩饰起来:“苒苒因日前受到钟玉别的惊吓所以夜里惊觉无眠,御医不要她饮酒,所以此杯由朕暂代!”

  言闭,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很是痛快。

  顾玉章见此,心中愈发的高兴了,一个帝王身中剧毒却色令智昏的护着心爱女子代为饮酒,可见顾沛蕖在他心中的分量。

  酒过三巡,本无醉意的宇文焕卿被简严搀扶回了紫宸宫,他要容留出更多的时间给顾玉章,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他与顾沛蕖才能早作打算。

  宇文焕卿佯装酒醉踉踉跄跄地上了龙撵,只是那骄撵的锦门一落下,他便坐了得端正。

  前来恭送的顾沛蕖、顾玉章等人见皇帝离去,便相邀着继续闲话。

  不多时,宇文焕卿就在函恩殿的门口看到了前来拜谒的裴济……

  顾玉章的心性还是难以捉摸的,直至宴请结束,他都没有说明来意,倒是在瓷青陪着陈书雪去拜谒太后的空挡,他才端着茶盏沉吟良久才说明了来意:“苒儿,你可有听说叶重楼被乌不同抓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调整好心绪与他虚与委蛇的顾沛蕖还是有些错愕。

  叶重楼被抓与否貌似与顾玉章并无太大的关联。一个是朝廷要犯,一个是当朝要臣,他们之间犹如老鼠之于猫才对。

  “听说了,乌不同与钟玉别还想以此为礼,助力钟玉别进宫为妃,这样的事儿女儿岂会不知呢?”

  顾沛蕖倚着软枕消解久坐的疲乏,神情很有几分倦怠,到底是有了身孕精神多少都有些不济。

  顾玉章四下张望一下,看殿内除了从府里带过来的倚画再无他人,便放心大胆地说:“苒儿,父亲有一事相托,父亲想要得到叶重楼,而后带着他去晋中赎回你的姑母——太后顾玉眉。”

  顾沛蕖一听更加的不明所以,顾玉眉在果觉寺礼佛,怎么会被挟持呢?再有这赎回是什么意思,赎资怎么又会是叶重楼呢?

  “父亲把我说糊涂了,姑母在果觉寺祈福,怎么还要说赎回呢?姑母与皇上嫌隙颇深,若是想让姑母回来也无不可,要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是父亲若是如此诓女儿,怕是没把女儿当自家人了!”

  听到顾沛蕖如此说,顾玉章愁眉不展却情真意切:“苒儿,叶重楼和果觉寺的僧侣有牵连,所以在叶重楼被抓以后,玲珑回来报信说是那主持点名要我带着叶重楼去换你姑母,否则你姑母将有性命之忧!”

  联想到陈书雪所说的顾玉章带回一个女人藏在府里,难道那个人便是玲珑么?

  她端过酸梅泡的蜜汁水淡淡地饮了一口以消食,脸上不见多余表情与喜色:“方才母亲甚是伤感的说父亲从府外带回一个女子,将其安置在府中,还不要别人打扰。母亲还以为是父亲私纳的妾室,所以一度在女儿面前伤怀不已。父亲,这女子怕就是玲珑姑姑吧?既然是玲珑姑姑,父亲怎么瞒着母亲呢?”

  顾玉章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嘴角钳着冷笑,将手中的茶盏盖子转了又转:“你母亲有时候真的将一届妇人的吃味小气表现的淋漓极致,为父年轻时都不曾纳妾,怎么到这个年纪反而要纳妾了呢?她总是不愿意信任我!至于不让你母亲知晓此事,只是怕节外生枝。不想让人知道太后她在晋中有虞罢了!”

  顾沛蕖看着老奸巨猾的顾玉章,心中怅然,即便对陪伴她近三十年的发妻他都如此隐瞒,更何况自己这个养女呢?

  她开诚布公地说:“父亲此时来看女儿,怕是想让女儿说服皇上将叶重楼交给果觉寺的主持?”

  “没错,苒儿,你深得皇上的喜爱,想必这点小事放在你那里亦不在话下。但是若是父亲去言说此事,则是难上加难,你也知道皇上他颇为忌惮为父。”

  顾玉章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眼中闪着光亮,此时的顾沛蕖似乎就像一颗可救命的稻草一般。

  顾沛蕖盯着他,顾玉章也好,顾玉眉也罢,都是她们萧家的敌人,只是此时不是发作的好时候。

  况且,她此时愈发的好奇叶重楼的身份,他和上官懿宁有牵连,和果觉寺的主持又有牵连,那主持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生了几多的勇气才敢挟持当朝太后?可想而知这叶重楼对此人的重要。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见见这叶重楼。

  思量片刻,她起了身走到新采摘的梨花枝蔓边拨了拨那雪色的梨花瓣,像是在思考:“这件事儿可不是一件小事啊!皇上因为叶重楼废了不少的心力,此人向来神出鬼没,而今好不容易将他擒获了,怕是皇上不会轻易放之!”

  顾玉章见此也起了身,他走到顾沛蕖的身边,眼中满是恳求:“话虽不错,但是只要你尽心力此事可成。苒儿,你替为父转告皇上,只要叶重楼换回了太后,为父即刻围攻果觉寺,绝对不会放过叶重楼和那妖僧得逞逃脱。所以,此事叶重楼跑不了!”

  顾沛蕖站在梨花旁的容颜极美,肖似了当年的清罗郡主陈映雪,顾玉章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心中暗叹:她真的太像映雪了,姿容气质都那么相像。映雪,若是你知道你的女儿被我养得与你一般花容月貌,你是不是会少恨我一些呢?

  想到这,他无奈地闭上眼睛,生怕自己思慕了那么多年的影子会跳脱出来,指着他破口大骂……

  忽而,倚画走了进来,含笑向顾玉章行了一礼,继而她在顾沛蕖的耳边耳语了一番,顾沛蕖脸上倒也风淡云起,不见多余表情。

  而后,顾沛蕖潋滟一笑,装得十分的恭顺:“父亲,此事女儿会尽心力的。只是女儿在家书中交托之事,您一定要放在心上。若是此事无有转圜,女儿所求的不过是安享余生罢了,希望父亲成全。”

  言闭,顾沛蕖俯身向顾玉章行了一礼,顾玉章自是喜不自禁,因为他知道顾沛蕖所言的家书之事便是宇文焕卿中毒一事。

  他笑着点头应允……

  送走了顾玉章与陈书雪,顾沛蕖接过倚画递过来的斗篷,披在身上,春风拂绿间还是有隐隐凉意。

  顾沛蕖一边向芷兰宫而去,一边切切地询问倚画:“南宫澈果然是这么说的?”

  倚画知道顾沛蕖要出宫,便将银翼玲珑索捆缚在腰间,紧着脚步护送她出宫:“没错,澈公子说皇上已经命清公子将叶重楼押解到南宫暗影府了。他听燕锋说,您要见叶重楼一面,所以特地捎信给奴婢,让奴婢告知娘娘您。”

  经这样一说,顾沛蕖倒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趟南宫暗影府了,只是她担心宇文焕卿不允,说她节外生枝:“皇上呢?皇上此时可在函恩殿?”

  倚画机敏聪慧很是妥帖地说:“奴婢来回话前去了一趟函恩殿,简严说皇上带着简颂出宫去了敬王府,并不在宫中!”

  顾沛蕖委实不明白佯装醉酒的宇文焕卿怎么转头就去了敬亲王府呢?

  只是眼下他不在宫中也好:“去敬王府了?找宇文焕渊?总不会是去探望灵娈。算了,咱们先去南宫暗影府算了。”

  倚画上前扶住顾沛蕖,轻声软语地嘱咐:“嗯,浅笙和澈公子还有燕锋都在密道外的船上等着您呢!娘娘,而今你不比以往,千万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顾沛蕖抚了抚了自己的腹部,眼中拢着丝丝无奈但是却十分坚定:“既然是本宫的孩儿,就应该与本宫一样。若是这点颠簸都受不得,即便长大了也成不了大器!”

  倚画听顾沛蕖如此说,眼中满是惊惶,她替顾沛蕖紧了紧斗篷,毕竟江风比春风还是要猛烈些地:“可是娘娘,皇上可不这样想呢!所以你还是要万分小心的,您可怀着龙子呢!这件事儿只有奴婢、瓷青知道,即便是侍书都不晓得,可见皇上对您有多重视,所以万事小心,否则奴婢的脑袋就真的保不住了!”

  见倚画如此劝慰自己,顾沛蕖觉得她所言确实有道理,宇文焕卿对这个孩子珍视无比,她决不可大意。

  而后,主仆二人便穿过芷兰宫沐清坞的密道,直达虞骊山脚下,只是那石门大开之际,一阵江风卷着江水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顾沛蕖不禁别过脸去。

  南宫澈此时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石门,期待着那抹他曾经熟悉,而今却疏离他的那抹俏丽身影,待到顾沛蕖那一袭月白色织锦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淡兰色云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鹅黄轻绡。

  芊芊细腰,用一条淡蓝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绾成了堕马髻,上面簪着一具蓝宝镶银凤的步摇,一串串银色的流苏从银凤口中吐出,将她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

  她脸上依旧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披着斗篷的她依旧婷婷袅袅。

  这样她落在南宫澈深情款款的眼中依旧那样美好,美好得让他依旧心存眷恋,回头再见南宫澈,顾沛蕖脸上还是有一丝难以遮掩的尴尬。

  曾经两个人太过熟悉,而今却要将他视为陌生臣子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只是面子上她依旧端得清丽平静,她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问候:“澈公子,好久不见!”

  南宫澈匆匆回神,拱手成礼:“臣南宫澈拜见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在他身后一同俯身行礼的还有浅笙和燕锋,顾沛蕖含笑点头,在倚画的搀扶下走上了船。

  船轻摇而起,扬帆千里,涛涛的浪花拍打着船身,这船不禁有些摇晃,倚画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沛蕖,让她落座在船舱内的雅座上,只是碧波荡漾间,她还是难抵胃中的翻江倒海,妊娠而生的一阵阵眩晕和恶心让顾沛蕖的脸色愈发的难堪。

  终是,她耐受不住,她匆匆跑了出来倚靠着围栏向江中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南宫澈闻声来看,很是心忧:“倚画,娘娘这是在怎么了?可是身体欠安?”

  倚画不敢吐露实情,赶紧搪塞:“我们家娘娘有些晕船罢了!澈公子,命人准备软塌,让我们娘娘在里面躺躺才好。”

  南宫澈看着脸色不佳的顾沛蕖,更加的担心,赶紧应承下来,复又知会其他的暗卫影卫将软塌放在了船舱内,而后,倚画才搀扶着吐得七荤八素的顾沛蕖慢慢扶进了船舱软塌上。

  南宫澈怕她一时不稳摔倒,也赶着过来扶她,只是原本应该搭在他手中的那双玉手却抽了回去:“有劳澈公子了,本宫不碍事!速速到达南宫暗影府比较稳妥!”

  南宫澈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愣神。

  一旁的浅笙,看着顾沛蕖的身影动作倒是多了几分明了:“属下之前从未听说过娘娘晕船,反而听说她以前在烟波湖游船踏浪,寻荷采藕,而且再看倚画小心翼翼的模样,怕是娘娘她有了身孕了,因为而今是多事之秋所以才不张扬的!”

  浅笙的推测之言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了南宫澈的耳边,他直觉一阵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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