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惊喜
凌晨。
梁瑾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侧边玻璃反射出的身影。
她现在感觉精神特别好，就连眼神也很好，模糊玻璃里照出的脸上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多久没好好看看自己了？脸上老了会长皱纹，如果心老了也会长皱纹，怕是现在都缩成一颗核桃了。
似乎也是年轻过的，那个羞怯的少年红着脸低头说要娶她的时候，那时她是年轻又娇嫩的。只是很快就苍老了。
她做了一辈子的胆小鬼。但凡胆大一点，就跟着后来找她的少年走了。或是真无法忍受，像大姐一样从楼上跳下去，也是一了百了。
她没有！她一天天耗着光阴，等着这具身体油尽灯枯！
有时，她憎恨自己的清醒，如果也发一场疯，或许就悄无声息死了呢！她问过二姐，二姐说只要几天休息不好，神志就会混沌，行为就不受控制了。
她试着连续一个星期晚上不睡觉，结果除了白天没精神想睡觉外，神智依然清醒，后来差点变成日夜颠倒，就不再试了。
好在，她现在终于解脱了！
于宽习惯性睁开眼，看到母亲微笑躺在床上，似乎想起了开心的事。往日都是昏睡时间长，清醒的时候少，看来舅妈把表姐叫回来是对的。
上前把被子掖好，低声问她有什么需要？
梁瑾摇头，只说了句赶紧睡吧！
这是梁瑾说的最后一句话。天微亮，护士查房，才发现她已经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里面有一个地契和一张纸条：请把我一个人埋在这里！
梁瑾最后想任性一次，她不愿意进谁家的祖坟，和谁合葬！她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着！
——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梁瑾没有女儿，梁益披麻带孝用女儿的身份送了她最后一程，看着她在自己选好的墓地里入土为安。
于大海愣愣地坐在墓地入口，有些精神恍惚，佝偻着身子，微驼的背似乎弯得更厉害了。
于宽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往外面走去。
梁益目送两个走远，伸手拂去小姑姑墓碑上的尘土，也离开了。
刚走到镇子头，就有被人窥视的感觉，一直到穿过街道，进了小镇居民住的巷子里还没有散去。
路两边三五成群坐在太阳下聊天，不时有视线落在路过的梁益身上，又若无其事的收回，好像并不知道走过的是谁，他们说的事也跟她无关，如果不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感泄露了出来的话。
拐进巷子，梁益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一堆人，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回来了。”人群自动让开，露出站在里面的梁母和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妇人。
“妈，怎么了？”梁益面不改色地走过去，问脸色不太好看的母亲。
“没什么事，你先进屋去。”梁母低声道，说完就把梁益往里面推。
“哎——，梁益妈，瞧你说的，怎么会没闺女什么事呢？这可是关系她终身的大事。”白胖妇人一把拦住梁益，大声嚷嚷道。
“嫂子，她小姑姑刚刚过世，我们不想提这事，你先请回吧！”梁母皱着眉头，还是好声好气的回道。
“这就是你想不开了。”白胖妇人一副梁母没经过事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就是因为有白事，所以才需要喜事冲一下。再说，办事的主家也不是你们，没事的。”
“大娘，你想说什么？”梁益看自己一时是走不掉了，索性问道。白胖妇人姓何，和梁益家有些拐弯亲戚，年轻时长得黑瘦，没想到几年不见就大变了样，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还是闺女懂事。”何大娘用壮硕的身子轻而易举把挡在身边的梁母挤开了，一把拉住梁益的手，亲热得恨不得脸贴着脸，用着一惊一乍天上掉馅饼到梁益头上的口气道，“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事会落到你头上，多少人眼巴巴看着呢，可是人家偏偏就相中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天定的缘分？！”
“她嫂子，咱进屋说吧？”梁母看拦不住了，没办法，便把人往屋里拉，想隔绝外面这些看热闹的人。
“婶子，什么好事啊？也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人群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扬声道，得到周围人的附和。
要不是这何大娘一路走来恨不得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到她有好事给梁家说，她们怎么会好奇跟着过来？！
“哎呦，真别说，这真是件高兴事。”何大娘一拍大腿，唾沫横飞地道，“就是我那一个娘家旁支的侄子，过年从外面回来了，长得是一表人才，还是大饭店的厨师，一个月好几千块钱呢，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追在后面跑，可人家愣是不稀罕，每年都设着法儿的打听梁益回来没有，这不，一听到梁益回来了，她妈就赶紧让我过来了。”
这么一说，周围人全都明白了，一时间，带着各种意味的眼神纷纷落在梁益身上。
甚至还有看多了电视剧的小媳妇儿红了眼圈，感动地道：“说不出口的暗恋终于得偿所愿！像电视剧一样，真让人羡慕，梁益一定要答应他啊！”
“当然会答应。”旁边一个面带不屑地道，看旁边的人似乎不解，撇撇嘴解释道：“你才嫁过来不知道，想想梁益的小姑，做衣服做得远近有名，也只能嫁给她姑父那样的人，现在有个条件这么好的愿意娶梁益，他们家做梦都偷着乐呢！”
她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小学时和梁益一个班，在镇上的中学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然后回来相了个离家不远的对象，年轻小媳妇里再没人比她清楚梁益的事情了。
长得漂亮、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嫁不出去人老珠黄回来了！看着梁益细腻白皙的脸，再摸摸自己因为生孩子长的一脸斑，恨恨地想。
刚开始不解的人在旁边人的解释下迅速明白了，纷纷感叹梁益的好命，居然会遇到这么痴情的人！
“我那弟妹说了，聘礼、三金，人家有的咱都得有，家里的平房等开了春就重新翻盖，绝不能委屈了咱闺女。”何大娘在众人赞叹的眼神里，感觉自己像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救梁益于水火之中。就知道这件事不费什么事儿就能办到，还能得到女方的感激。至于给的礼金到时候还要用到小两口的房子上、三金也得到结婚后再买这种小事就私下里再说了。相信梁益父母知道自己闺女嫁了个这么好的人家也不会在意这些，再说就这一个闺女，嫁妆肯定是不会少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亲结得划算，再看看站在人群里还很出挑的梁益，何大娘想着隔壁村里有人家娶了傻媳妇，不让生的孩子吃母乳，说是这样孩子就不会有事，这个到时候也要告诉翔飞他妈知道。
梁母看看沉默不说话的梁益，打断还在滔滔不绝夸着自家侄子有多能干、条件有多好的何大娘，“嫂子，这事儿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何大娘以为她这是女方的矜持，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不来那虚的，我这人一向实在，就是点点头的事。我看初十日子不错，咱就选那天下礼最适合不过了。”
“嫂子，这事……”梁母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从于大海家回来的梁延林打断了。
“都围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梁延林背着手走过来，他们作为梁瑾的兄嫂不能去墓地，他就等人回来才去于家看有什么事要帮忙，不知道这些人围在一起是做什么？
等到旁边的人七嘴八舌说完，何大娘又补充补充，梁延林抬头看看脸色不好的妻子和面无表情的女儿，伸手抓过门后的棍子抡了出去，“我闺女嫁人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都别来瞎凑热闹！”
围观的人吓了一跳，挤着往后退，何大娘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扶了一把身边的人站好，生气地道，“梁益爸你要是脑子又不清楚了就赶紧去吃药，把你闺女的好事给闹崩了，小心你到时候后悔都找不到地方。梁益年龄也不小了，咱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都生几个了，难得有个条件这么好的，你别是高兴傻了？我提的这个人不知道比于大海强多少，非得好好的人你们不嫁，要嫁个有毛病的才开心？！”
“我闺女嫁不嫁人、嫁什么人她自己做主，别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当盘菜往我家里端，谁再来我家别怪我不客气，反正我打人不犯法，公安局也不拘留神经病！”梁延林刚刚看着自己的妹妹生无可恋的去世，就又眼睁睁听着这些人说得天花乱坠让闺女嫁人，没当场发疯都是因为这两天每天被梁母逼着吃药的原因。
梁延林亲眼看着闺女从娇滴滴的小话唠变得沉默寡言，他比谁都害怕梁益步他的后尘——疯子没有尊严，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对人来说更是煎熬，恨不得死去。所以他默认妻子的做法，甚至早已经做好了梁家断子绝孙的准备，如果嫁了人会像小妹一样不开心，那他宁愿闺女单身一辈子。
梁益走过去，轻轻从父亲手里把棍子拿过来放到一边，示意母亲看着他，环视一圈面色各异的人，开口道，“谢谢名位对我的关心，不过，我已经结婚了，所以，相亲这种事就免了。”
“真的假的？”何大娘上下打量着梁益，“没带戒指就算了，结婚回娘家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老公不来看岳父母吗？”反正不是男的长得见不得人，就是梁益撒谎骗人。梁延林两口子就没出过门，要真是闺女结婚，他们会不参加？
“我父母都没说什么，这就不是您该关心的了。”梁益冷淡地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媳妇儿，你确定不把我介绍给这些人认识吗？”熟悉的声音夹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让梁益瞬间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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