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缘由
梁益觉得她们家的事情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因为牵扯时间够长、范围之广，才在这十里八乡提起来人人都能说上两句，堪称既没创意又狗血的乡土剧。
她的祖上算是个殷实人家，一直到她爷爷那一辈还没有破败，虽然没有了奴仆成群，但还有良田成顷，富裕日子截止到梁益爷爷被人老套没新意的--诱哄着沉迷上了赌博。
刚开始是小赌怡情，慢慢变成了彻夜不归，等到小姑姑梁瑾出生时，家里已经由吃穿不愁变成了一贫如洗。生的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一岁。
梁益的爷爷接受不了，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现在更是什么也不干，酗酒度日。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自己作的因，苦果也得自己咽，渐渐的也接受了。那些诱哄他赌博的人看他没了钱也不再来找他，日子长了连赌也戒了。
事情如果就这样，也倒不错，从此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是坏就坏在，梁益爷爷无意中知道自己后来逢赌必输是被人做局陷害了，祖宗传下来的家产是让人给骗走的，一气之下，没去拎刀砍人来个同归于尽，反倒自己疯了。
到这里如果画个句号，也能接受，家里还有孩子，还有未来。但是老天爷的恶趣味怎么会这么简单？
先是梁益的大姑在跟婆家人生气吵架后当场发病，被人捆着送到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分裂后，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紧接着，没过两年，还没有出嫁的二姑因为说媒嫁人的事和人拌了两句嘴，一场闷气过后也开始了。最后，原本说好的人家没有要聘礼，直接退了婚，二姑也被随随便便嫁到了偏远的地方。
到此，村里人也只是私下说闲话，毕竟哪个村子里都有瘸子、傻子、疯子，没什么稀奇的，顶多也就是说两句：这疯病也是传女不传男啊。
是的，人们坚信就算有些病会遗传也是传女不传男的，所以，梁延林娶了个好媳妇，精明又能干，把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得利利落落。
事情发生在梁益未出生前，梁益的母亲觉得一家人守着地看天吃饭也不是个事，就托人进了些东西在街上摆个地摊买，没想到生意还挺好，这么干了大半年，看着不像回事，就寻思租个店面。
就这样，梁延林因为媳妇儿又一次过上了好日子，然后，没两天，也疯了。
到了这个时候，纯朴的乡民才知道，原来不只是生气会气疯，就连开心也会高兴疯的。
梁母当即立断把店面关了，拉梁延林去医院，想着自己经期推了半个月了，顺便做个检查，发现已经怀孕了。
梁延林或许是想给孩子做个榜样，或者是为父则强，直到梁益四岁也没有再犯过病。正当他想和妻子商量着是不是再要个男孩儿时，梁益大姑家传来消息，梁益刚刚满十四岁就要参加中考的大表哥在学校里也发病了，梁益大姑接受不了，觉得是自己害了孩子，当场跑到三楼的天台上跳了下去，摔死在学校的水泥地上。
在没什么娱乐的农村，对于丢了一只鸡恨不得几个村都知道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个惊天新闻，农闲季节没事做，都成群接队的去看热闹，回来后再添油加醋说给没去的人听。
当时，梁家最小的女儿正到了说媒相亲的年龄。
梁瑾从小出落得水灵且能说会道，初中毕业后不想上学，就喜欢收拾打扮。梁益母亲找了个熟人，让她跟着街上一个裁缝学做衣服。刚开始只是打个下手，裁缝画好线，她给剪个样子。后来，她也开始学着画，没有太多的布让她浪费，就去买些大张的糙纸，堆得屋子里满满的。
再后来，她看着电视画，看着杂志画，甚至自己想着法儿的画。慢慢的，那些爱美的姑娘媳妇儿们，都知道裁缝店里的小姑娘做的衣服比她师傅做的还要好看，穿上去腰是腰、胸是胸的，比以前做的一笼统的麻布袋好看多了。
甚至，有些精明的人家已经开始打听这是哪家闺女了，这样心灵手巧又能挣钱的姑娘娶到家里，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等到梁益大姑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甚至比事实更多了几个匪夷所思的版本时，已经有几户条件不错的人家就等着梁瑾点头了，其中还有一家给自己是大学生的儿子求亲，说是儿子见过梁瑾，一眼就相中了，非她不娶。
而梁瑾似乎也对这个大学生颇有好感，两人私下里见过几次面，就等媒人来问，然后羞答答点头。
谁知，再也没有然后！
农家不在乎娶个时好时疯的媳妇儿，只要好生养，能给他家生个健健康康的白胖孙子就行，也不差那一碗饭。但要是生的孩子会遗传就得好好考虑了，毕竟自家儿子长得好，家里条件也不错，何必找个这样的，生一窝疯孩子造孽！
两天时间，原来等着回信的几家都不再露面了，梁益奶奶厚着脸皮去问媒人，全都支支吾吾没一句肯定话。
明白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梁瑾把自己关到屋里三天没有出门！
有算卦的开始传播，是梁家的祖坟风水不好才会这样，别说是这一辈，就是再过十代八代，能不能出个正常人还不一定！
从那天开始，本来要踏破门槛的媒人再也不见了，就算偶尔来一个，不是有什么缺陷就是年龄大得多，连个条件好的二婚都没有。
等到街上的二流子之类也开始往裁缝店门口绕，流言蜚语满大街传时，梁瑾被梁益爷爷一巴掌打得半天站不起来，只说不管再来提亲的是什么样的，都得嫁过去，他丢不起这人。
梁瑾绝食了几天也没用，被一顶花轿抬到了因小儿麻痹留下残疾的于大海家里，绵软无力的她无法反抗，当晚洞房花烛，十个月后生下于宽。
梁益对这个和小姑姑站在一起极度不搭的姑父印象不深，记忆里小姑姑后来自己开了店，一年到头住在里面，不管她什么时候去找都能找到，只在逢年过节一起吃饭时同时见过他们两个一块出现。
她听母亲说过，后来，那个大学生又回来找过小姑姑，让小姑姑跟他走，小姑姑看着才几个月大的于宽拒绝了，从此再没见那人回来。
——
梁益五岁之前生活过得很是幸福，父母把她捧在手心，还有个手巧的小姑姑三天两头给她做新衣服、蝴蝶结，当时的她是整个小镇上女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五岁以后就变成了女孩子们可怜的对象。
小孩子的心思简单又直接，羡慕之余自己没有，就得在别的地方找回来：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以后就像你姑一样嫁给瘸子！
这些话怎么会是小孩子说得出来的？只是大人们随口说出，让小孩子们学了去。
小的时候不懂什么意思，只会找父母哭诉，等到有一次惹得父亲发病，几个人制不住他，连累母亲也受伤后，梁益就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时间全放到学习上，用高不可攀的成绩让那些人闭嘴！
就算每年总有一次两次被闹到学校的父亲弄得全校皆知又怎样？老师也不会让她退学，那些人也只能过过嘴瘾，不能拿她怎么样！
初中，梁母就把梁益送到了县城上学，知道学校里的课程并不能占据她全部的时间，怕她胡思乱想，就把当时县城能报的学习班全都报上了，根本不管那些花费有多昂贵——反正她早就做了结扎，今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存钱也没用。
钢琴、书法，舞蹈、绘画、……，别人一个星期一节课，梁益每天都有课一个星期不带重复的，果然，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精力再乱想，除了上课就不在学校她也自然而然少了和同学的相处时间，少了许多糟心事。
高中同样如此！那时的她早就不在乎旁人说些什么，等闲的话语根本伤不到她，高考前的事纯属意外，她只是借题发挥给那些人一些教训，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因为情绪不稳高考发挥失常，就当是给她的精神补偿！
经此一闹，填志愿时，母亲做主报了她分数能达到的离家最远的学校，和小姑姑一起送她离家，“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要什么孝顺、什么养儿防老，我只要你好好的生活，哪怕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结婚也好，单身也罢，我不强求，在我死之前，你都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这是她母亲说的！
“走了以后，就把这里不好的全都忘记，那不该是你承受的。离开了，你就是全新的你，你可以去选择任何你想做的事，不需要任何顾虑，也不要有负担。你的父亲还有两个姑姑，包括大表哥，并不是他们体内真的有什么遗传的病毒，是因为他们的心理素质太差，才会遇到一点波折就控制不住自己，你看，我不就是好好的？！”
“不让你回来，不是不相信你能经受异样的眼光，而是希望你能过得更美好，人心的恶意有多黑暗，我们知道就好，能避开就不要去试探脏了自己！”
这是她小姑姑说的！
(https://www.xdzxsw.cc/book/54851/3045782.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