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荆棘王座
严瑾的确在跑1000米，已经跑了400米，大家伙儿的体力都已经流失了很多，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这时候严瑾就显得十分突出了——倒也不是跑得有多快——他的速度还是很均匀的，却不知为何硬生生地把一个运动竞技类的项目跑出了T台范。姿势标准，气定神闲，和满场要么就是大口大口喘气要么就是面目狰狞开始冲刺的人比起来好上太多了。
已经有人在看台上议论纷纷。
“怎么觉得那里有个人特别悠闲的样子？明明是在跑步啊？？”
“你是说穿黑色T-恤衫的那个？我也这么觉得！虽然看不清表情，可是总觉得他真的好淡定，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你的错觉，我也有这种感觉啊！”
“愚蠢的凡人，让我来为你们科普吧！那人是上次开学考和商恣考了并列第一的那匹大黑马！”
“所以说……我感受到的那个淡定气质是学霸光环的加持状态？”
“Bingo~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哟呵，我还以为考了段一的是一个戴1000度厚底眼镜的超级无敌大书呆呢！没想到还会跑步啊！”
“跑步谁不会啊，关键是跑得怎么样吧。再说了，人家现在可是在九班，九班懂不，学霸之班，可不是体霸呢，估计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才凑合着上的吧。”
“可是我看他姿势挺标准呢！教科书式的标准！不愧是学霸啊，连体育都学的这么认真！”
“你说的好有道理哈哈哈哈。你猜他跑第几？”
“撑死了也就第四第五吧。看大家都开始冲了，他怎么还是这么悠闲？”
观众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悠然”“淡定”的严瑾是系统“君子如玉”光环加持的结果——尽管这事严瑾一直拒绝到比赛开始，系统还是无视了他的反抗。
商恣站在终点，自言自语:“装逼被雷劈。表情这么淡定敢不敢加个速啊。”
然后严瑾就跑过了她旁边，他还剩一圈。
商恣:……他没听见吧？
大概……是有的。因为严瑾开始加速了——再离终点还有400米的点上。他加速的时候不知为何也还是一副悠然淡定的感觉，身姿颀长，风姿卓然。明明是在冲刺，却端的一副君子如玉的姿态，并以这种姿态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然后长腿一跨，越过了终点线。
九班的看台上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那是我们班的吧？严瑾？他跑了第一……他跑了第一？！”
欢呼声将看台的顶罩震得抖了三抖。
商恣也呆在那里。她是直面此等堪称奇迹的景象中的唯一一个九班成员，此刻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上去扶？男女授受不亲。走开？显得太没良心。于是她只能呆呆地站着。
几秒后季澄泓也到了，成绩不错，第四名——毕竟人家擅长的是短跑，这次赶鸭子上架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严瑾是真真正正让人惊讶的。原本上次开学考之后，他以横空出世的凌厉姿态夺得段一就已经为他累积起了一定的知名度，再加上今天的1000米第一名，他现在不可谓不是校园内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了。
更何况，严瑾还有颜——他的颜既不是白白嫩嫩的小鲜肉的精致，也不是雌雄莫辨男生女相的中性，更不是英武大气刚健疏朗的阳刚，而是一种干净的，清秀的，有着沉稳内敛的气质的颜。
严瑾的人气在今天成指数型上升状态。
“叮——随机任务‘赢得1000米跑第一名’已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明目丹×2已发放。”
“使用一颗明目丹。”
“明目丹使用成功，剩余数量:1。”
严瑾刹那间觉得天地的颜色都更加鲜艳了起来。他一扭头就看见商恣——托明目丹的福，他现在连距离十来米的商恣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呆滞，茫然，讶异。
他慢慢地踱着步缓解肌肉的疲劳。
“下面播送来自初二九班商恣的通讯稿。致初二九班男子1000米跑运动员们……”
播稿员清脆的声音响在操场的各个角落。商恣一顿，正好看见严瑾望过来——是在埋怨她的稿子送的太晚错过了最佳时机？鬼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在所有比赛开始前就交了的稿子被拖到了现在。
事实上，严瑾在考虑怎么样把剩下的这颗效果惊人的明目丹不惹怀疑地让商恣服下——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分别回到了看台。严瑾收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大家纷纷表示，这次班级总分第一有望哦。
商恣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呵呵，你们太天真了，又不是九班所有运动员都是严瑾。
半个小时后，长跑比赛全部结束，径赛场封闭十分钟以准备长跑的冠亚季军颁奖典礼——长跑是没有预赛决赛之分的，因此严瑾刚刚拿的第一就意味着他拿了冠军，要上领奖台。
听说严瑾马上要去参加颁奖典礼，九班众人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可是建校以来头一次有九班成员登上颁奖台呢，没准也是唯一一次——好吧，也许明年还有一次。大家纷纷为严瑾能够在颁奖典礼上展现独一无二的九班风采而出谋划策，甚至连神出鬼没的老纪也出现在了看台，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说:“我看那个开幕式我们班的介绍词就很撩人眼球啊，要不商恣再来写一个铺陈排序辞藻华丽的感谢词让严瑾背下来？”
商恣:“……谁在叫我？”
“商恣商恣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商恣面色一肃:“唉，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纪看过来:“商恣，你这借口略耳熟。”
“啊哈是吗。”商恣摸头。
“所以商恣你就写嘛！花不了几分钟的！你看，严瑾也很期待呢！”
严瑾:……躺着也中枪。
商恣抬起头看了严瑾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既然连严瑾也表示期待，我怎么敢推辞呢。”
严瑾说:“总觉得你的画外音是‘没想到严瑾你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知道就好。”商恣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还是要你自己来撰写感谢词才更有意义，这样在你将来老了的时候，你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而是会回忆起这样的一幕:啊，当时的我是多么有远见，力排众议，身先士卒，完美地斩杀了横亘在我走上人生巅峰的道路上的拦路牌，取得了自己为自己加冕的资格。这荣光啊，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啊！”
众:说的好有道理我们竟无法反驳……然而听着这平淡无波的声音念出这热血沸腾的句子还是有点想笑呢……
最后大家被商恣说服了(？)，开始激励严瑾好好准备感谢词。
“首先，你要对获得冠军表示高兴，然后你要感谢你的老师，你的同学，你的家人对于你投身体育事业的支持，并详细阐明你为这一天做了多少努力，再来一个格言警句激励大家。”
严瑾:“恕我直言，这位同学你的套路好深我有些抗拒。”
最后大家仍旧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倒是老纪在旁边悠悠答了一句:“要感谢你现在的班主任把你的天赋充分发掘出来了，让你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
老纪你这么说，我们一班的班主任可是会生气的哦。九班中来自一班的同学笑嘻嘻。
……突然感觉心好累。这一世的画风好像很清奇。严瑾扶额，然后趁着大家讨论得热热闹闹的时候下了看台，到了径赛场上的领奖台。
音乐声响起。
商恣看过去。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柏，眼神锐利似雄鹰，步伐沉稳有力地踏上领奖台，像踏上镶满金银宝石的王座。大抵成王之前必斩荆棘，所以他才会在这之前经历这样多的磨难，在庸碌与平凡中不甘却无奈。
他像踩着一路荆棘，然后抵达王座。
领奖台上的少年光华莹莹，似出匣之玉，似离鞘之剑，锋芒初露，令人……心生向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恣觉得领奖台上的严瑾似朝这边看来——他举了举奖杯，朝九班点头致意——然后看向她——粲然一笑。
她的心跳一瞬间又脱离了控制。
却见严瑾又面向主席台，仿佛刚刚的笑容没有出现过一样。她定了定神，把心里冒出个尖儿的失望压下去。
这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商恣被吓得一个猛虎扑山一样的回头，见是季澄泓正嬉皮笑脸地看她，没好气地问:“干嘛呢你！有病啊！”
季澄泓半点没被凶到，笑吟吟道:“哎，商恣，严瑾刚刚是不是在看你啊？”
商恣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翻了个白眼道:“看你妹！”——她好像气急败坏时脱口而出，永远都是这一句，这么一想她的嘴上功夫还有待提高——她走了一秒的神，这么想着。
季澄泓面不改色:“我妹就是你嘛。”
商恣:呵呵。
不过季澄泓这么一插科打诨，倒是把商恣心里奇怪的难过给压下去不少。她不由得暗地里看他几眼。季澄泓这家伙，跟严瑾是发小，两人关系好到能够公用一个赛尔号的游戏账号。他是个标准的逗比，在课上最喜欢接老师的话，蹦出一个又一个笑点的那种人。同时又跟个娘们兮兮的八卦——这是严瑾对他的形容——特别喜欢对一些暧昧对象起哄。
于是之前那十几世，商恣作为季澄泓的发小的暧昧对象，没少被他调侃。商恣和严瑾没谈的时候，他使劲儿地撮合；后来感情慢慢变淡了，他也两头“劝解”，仿佛极力要让他们一生一世似的。
这就导致了商恣对他的总体印象还不错——虽然他习惯性的油嘴滑舌，就像现在。
季澄泓见商恣不搭理他，耸了耸肩，道:“我真的觉得他刚刚往这里看了，还朝你笑了。”
“这里是我们班的看台，他不往这里看往哪里看？你怎么不说他看的是你？”商恣反问。虽然严瑾看向她让她很高兴，但她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事的可信度为负一百，季澄泓不过是胡掰乱造罢了。
季澄泓道:“可是我刚刚没有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看的不是我们！是你！”
最后一个“是你”声音略大，有人狐疑地朝这里看来，气得商恣狠狠地打了一下季澄泓的手臂，道:“说的好像我跟他的视线对上了一样！有意思么你，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季澄泓道:“这不是看两个段一凑一块有种神一样的般配感么。”
“般配什么？”有人插嘴问了一句。
“两个……我去严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插嘴的正是严瑾。
商恣扶额，天要亡我。
严瑾笑得温文尔雅——看在季澄泓眼里就显得阴气森森了:“回来没多久，见你们相谈甚欢没好意思过来。”
“那你就一直别过来啊，突然冒出来吓劳资一大跳。”季澄泓心道，不过他每次对上严瑾都特别没气场，这一次也一样，便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笑得无比之谄媚。
严瑾懒得理他，他没听见之前的谈话，但季澄泓这混球能跟商恣说些什么他闭着眼睛都可以想到，无非就是打趣他跟商恣罢了——不过这小子直觉还是挺准的，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发现了自己和商恣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是挺让人惊讶的。至于那句般配的话，他就装作没听到避免尴尬好了，没见人商恣现在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jpg了吗。
为了暖场，严瑾开口道:“下次别让我逮到你背地里说我坏话，不然我把你一身橙子皮剥烂。”
“！”被训对象是季澄泓，商恣却一不小心想歪了。橙子皮什么的……严瑾是要把季澄泓拆吃入腹啊！她暗搓搓地想。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那震惊好奇而又带着一股八卦气息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别说严·老妖精·瑾了，连季澄泓这个脑子里缺根筋的人都觉得商恣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真要被严瑾吃了。
哭晕了好么。季澄泓拉下脸，对严瑾道:“严瑾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呢。呵呵。
严瑾道:“谁让你天生欠抽。哎，商恣，你家慕清水怎么没陪着你？”
商恣想这话题转的真生硬，然而这本来就是一个你不转我也会转我不转他也会转的话题，便没有计较这么多，配合道:“她去洗手间啦。”
严瑾点了点头，突然道:“对了，你们吃不吃中华丹？”——他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商恣把明目丹吃下去！
商恣:……
季澄泓:……
“严瑾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闷骚的人！是我看错你了！”季澄泓嚎道。
“我给你们中华丹跟闷骚有什么关系？”严瑾懵圈。
其实季澄泓自己也觉得词用错了地方，于是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道:“这不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吗。”
“我看你是一天不损我嘴巴就痒。”严瑾道，“商恣，你吃吗？”
商恣摇了摇头，道:“不吃。不过，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吃中华丹。”
“还行吧。”严瑾道。
——他不知道他给人留下的爱吃中华丹的印象会在不久的几年里越来越深——谁让他每次想给商恣吃点好丹药都用的是“中华丹”这个幌子。而他那每次大小味道都不一样的“中华丹”也成功地让商恣形成了一个“严瑾这一世很爱中华丹似乎是要尝遍天下所有款式的中华丹”的错觉，这便暂且不提。
这厢严瑾听商恣不吃，别提多失望了。他不是没考虑过给橙子，不过橙子前十几世一直到自己死之前那眼睛度数都是妥妥的5.2，需要个劳什子的明目丹啊？只有自己和商恣这种眼镜狗才需要好吧。
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他想。
季澄泓却道:“好啊好啊在哪里，我现在还真想吃点什么，虽然中华丹味道清奇，我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严瑾早有准备，扔了一盒货真价实的中华丹给他。季澄泓倒了几粒出来，囫囵吞下，然后把它还给严瑾。
商恣想了想，道:“我先走了，再写几篇稿子。”她还是没办法很自然地面对严瑾——之前便也罢了，现在还有一个对粉红气息超级敏锐的到季澄泓，难保不会被发现些什么——比如自己那不可告人的二三事。
无论是为了让严瑾不再庸碌，还是为了让自己保全自尊，都需要她的三缄其口。
而这种沉默，也许一时，也许便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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