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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深深难锁心(二)


  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落到日出,无限循环,周而复始,不痛不痒的过了十多天,这府邸我已了解的差不多,却并未发现一处绝好的逃跑地点,正门是肯定出不去,而其他地方看守的人也是众多,这使我心里更加焦急,每晚与张氳共处一室,这十多晚睡觉都是浅眠。


  傍晚张氳被他大哥叫去了,剩下我一人在院里,心里急躁,除了想着逃跑,脑子里装不下任何东西。我走出院子,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便来到了荷塘边,荷花开得繁茂,荷叶翠绿,一叶叶挨挨挤挤,时不时传来一阵清淡气息,远处便是高墙。我低着头,无意间却看见荷叶下有水在不停的流动,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处活水。我找来一根木棍试了一下水的深度,出乎我的意料,这水竟然有半米多深。只要是活水,就一定会流出府外,只要跟着这水流走,就一定能够出府。我突然有点兴奋,终于找到出府的办法,到时顺着水流游出去就行。


  现在是地点找到了,却差一个时机,整天都在张氳的眼皮底下,想要避开他,还真难。


  “回房不见你人影,原来跑这来了,想什么,这样入迷。”我闻声向后看了一眼,他正朝这边走了,一副病态的样子,文文弱弱,他告诉过我他出生时不足九个月,这病便是娘胎里带的。


  “没什么。”我答道。


  “有心事就告诉我,不要总是这样沉默寡言好吗?我想要关心你,却不知从何关心。”他无奈的说道。


  “我的心事你不知道吗?何必又来问我。”他一直都知道我想要走,却这样问,真是可笑。


  “除了离开这,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陪我到最后一刻,之后你想怎样都行。”他说得很伤感。


  “放心,你会长命百岁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这是一种自私,但我却不想与他多辩。就算他无病,我也不会留在这,我想要的是平等,而不是男尊女卑,一生活在男子的阴影下。


  记得遇见陆景行的那夜是一个满月,而今晚却是一个优弧月,月光皎洁如霜,我坐在树下石桌前,静静地望着这无尽苍穹,做起了少女梦,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困在这。


  张氳走出来在我旁边坐下,“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我想融入你的世界。”他柔声说。


  我收回了目光,看着树叶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几个月的记忆,十五岁之前通通不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他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你是怎么到的奴隶市场?”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后又问道。


  “遭人暗算,逃了又被抓,抓了又想逃。多么可笑。”这是我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充满戏剧。


  “那你除了哥哥,其他人家人呢?”他的声音更软。


  “在君都。”这是十几天来第一次对他提出的问题一一回答。


  “你是北越国人,家人却在君都,看来你从小就在漂泊流离。”他说道。


  “进屋吧,外面风大。”我说完后自己进了屋,他紧随其后。


  又一日过去,一个丫鬟来到院中,给张氳伏身行了个礼,说道:“大夫人让女婢来请浅烟姑娘去一趟。”我不知那大夫人目的何在,但还是跟着一路而去。


  这夫人倒是有一个主母的样子,端庄淑婉,却又不失威严。见我进来便是一笑,这一笑让我反而看不懂了,十几天前才毒打了我一顿,今天又对我展露笑颜,这变得貌似有点快。


  我还未走过去,她便迎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说道:“伤好些了吗?那日打你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你不要记恨才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做到了,只是实在不习惯别人拉我的手,我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她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


  “坐下吧。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她又说道。


  “习惯,你找我有何事?”我不喜欢来这一套前絮,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可知,昨天二爷来找了大爷,他要娶你为正妻。”她望着我认真地说。


  “我不知。”我回答。


  她再次开口:“大爷暂时没有答应,说等你有了子嗣再说。但据我所知,你们至今仍未行过周公之礼。”


  “那又怎样?”我问道。


  “你是知道二爷对于大爷来说意味着什么,二爷这个病谁也说不准,如今能做的便是可以让他留下自己的子嗣。你不为二爷考虑,那你也可以从你自身来考虑,张府家大业大,你如果与二爷有了一男半女,那你便是张府二夫人,日后的生活自然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以为何事,原来是劝我这事,我很是无语,她还真是一个尽职的好主母,这样的事都要管一管。


  “多谢你的好意,但一切我只想顺其自然。”我连皇子妃都不想做,又怎会在意这个。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她说得是苦口婆心,可我却没听几句,之后回去了。


  刚进屋,张氳便问道:“大嫂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答了两个字。


  “她找你何事?”他又问。


  “随便聊了聊,没事。”我没有告诉他谈话的内容,现在我对张氳没有敌意,但也仅限于问什么答什么。


  暮色降临后不久,丫鬟端着一罐参汤走了进来,为我与张氳一人盛了一碗,我很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可没见谁送过参汤。


  “浅烟姑娘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张氳端着喝了起来,那丫鬟见我无动于衷,便说道。


  “我晚上没有进食的习惯,还是端走吧!”我担心这碗里有**,不敢轻易去喝。


  “大夫人说这是给你和二爷补身体的,以后每晚都会送,浅烟姑娘还是快点喝了吧,不然我会受罚的。”丫鬟说道。


  此刻张氳已经喝完,而我依旧没有去碰。丫鬟害怕自己受到责罚,依然在那不停的劝我,最终我没办法,便对丫鬟说道:“要我喝也可以,你先喝两口。”


  “这不好吧。”她摆手说道。而张氳在一旁看着,并未言语。


  “喝。”我将碗端在她面前,她很无奈,喝了两勺。


  “这下浅烟姑娘可以喝了吧!”她又递给我。


  过了一会儿,我见她没事,也无法再找理由推脱,只得喝了它。


  那丫鬟见我喝完,出去的倒是挺快,走的比跑的还快,一眨眼便出了院门。


  一盏茶过去,我开始感觉身体发热,并且是那种燥热,到后来越来越严重,身体变得无力,神智开始变得模糊。我看到一旁的张氳,竟然有一种想扑上去的冲动,不过此时我还未完全丧失意志,我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跑进了里屋,将那镂空雕门给闩住,背靠着门坐下。现在我才明白,为何那丫鬟走得那样快,我防**,结果这碗里下的竟是催情散。


  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张氳在外面拍着门:“浅烟你开门好吗?你这样会死的。”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如果敢进来,我就真的死在这。”我说得艰难,并且取下了手腕处的匕首让他看见。


  身体的难受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渴望越来越强烈,我害怕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失去理智,那样一切都完了。


  此刻只有疼痛才可使我脑袋清醒,我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向手臂上深深划去,每划一刀,都带着强烈的痛,但这样也使我清醒一分。


  头上的汗水由开始的细密变成了豆粒般大小,身体如同无数虫子在啃食,外面张氳在不停的叫喊:“我不进来就是了,你不要再划了。”


  我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意识一模糊便是一刀,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千万不能失身,一失身,一切都完了,我将永远出不去了。”身体的力气感觉都被用完。


  在地上一夜的挣扎,药效终于慢慢散去,我已记不清到底在手臂上划了多少刀,药效散去时已是血肉模糊,我虽然没有照着血脉划,但整个衣袖已被血液浸湿。


  我瘫坐在地,背靠在离门不远处的墙上,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闭上了眼睛,嘴里无力的说道:“三哥,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我将匕首还原,套在那未划伤的手腕处,这匕首屡次救我,它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浅烟,药效已过,你开门好吗?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他在外屋一夜,现在见我收了匕首,再次说道。


  我并不理会他,毫无困意,但我感觉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一声巨响使我睁大了眼睛。


  张氳走了进来,此刻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我依旧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被他拿起,我却用力一甩,脱离了他的手,不过与此同时剧痛袭遍全身。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吗?宁愿如此伤害自己。我只是想留住你,大嫂说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那她的心便会牢牢被锁住,这样你就不会想着再逃跑,我知大嫂的办法卑鄙了些,可那也是为你好呀!”他苦涩的说。而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他知我不愿他碰我,便识趣的离开了,命一个丫鬟来为我上药包扎。此刻的我已完全痴呆,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一切。


  我不吃不喝的在榻上躺了两天,直到半夜时,我起身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再逃一次,如果被抓住,不用他们来用鞭子抽我,我也会自行了结生命。


  张氳这时已在里屋睡着,趁着天色暗淡,我小心翼翼出了院子,一路遮遮掩掩来到池塘边。我想立马跳下去,却考虑到这头发定会使我受阻。


  黑暗中的清醒,往往伴随着对绝处求生的渴望,有时为了能够活下去,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舍弃的,何况如今要舍弃的只是一袭青丝。于是我取下匕首,将那青丝一缕一缕的从中间割断。最终,及地的长发变得与其他女子相差不大的长度,末端参差不齐。


  池塘蛙声一片,我慢慢进入水中,顺流而游,受伤的手臂,此刻一沾水,痛的使不上劲,只能靠一只手。穿过一片茂密的荷叶,我终于到了墙边,憋气进入水中,又是一阵猛游,当我再次浮出水面时,我已出了张府。


  我从水里爬了起来,站于石板之上,结果一脚踩空,跌在了低于它很多的地面上,没有刀伤的那只手瞬间传来剧痛,我艰难的站起来,却发现那只手已无法动弹,以前在练习格斗术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明显是脱臼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竟是一处堤坝,我刚好踩在这边缘,一步便落空。


  这里不能逗留太久,我此刻也顾不上两只手臂的疼痛,向前走去,趁夜色还早,要赶快离开这。


  半夜不停歇的行走,早已远离了张府,衣服已被夜风吹干,我用牙齿撕开了手臂缠绕的纱布,已被打湿的纱布只会加速细菌的滋生,伤口更易被感染。


  黎明已过,我低头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衣服微脏,头发凌乱,现在的我就如一个乞丐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真是可笑,以前总是习惯把别人的命运掌控玩弄在自己手里,而如今自己的命运却是由别人掌控,活的就如蝼蚁,上天真是会捉弄人。


  “凌潺!”无意间竟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抬头一看,竟是陆景行正站在前方不远处,望着我。


  我此刻看到他,内心不受控制的激动不已,就如遇见了亲人一般。


  他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我如今的狼狈,一脸的动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你的手怎么了?”


  “脱臼了。”我满不在乎的说。


  “先跟我回客栈,我给你治伤。”


  “你不是回徽州了吗?”我边走边问道。


  “我回木屋去接你,结果看到地上的尸体,就知你肯定不会再回那里,找了你大半个月。”他答道。


  “那尸体呢?”我问。


  “扔去荒郊野外了,在那侮辱了我母亲的地方。”他直白的说。


  “那是你母亲的屋子?”我竟然在他母亲的屋子杀了人。


  “她年轻的时候住过。”他说的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随他往客栈的方向边说边走,没过多久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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