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雪儿送别了曹隐，回到薛家院子，日日熟读四书五经，天天操练武功，闲着的时候，便回忆起自己与父母乡亲的一些事情，但每一次的回忆，都只能令他伤心。村口大石上那些字仿佛不是刻在石头上，而是刻在他的心里。他突然想起师父萧无声来，也不知道他这一去，到底有没有查到张献忠的下落。

　　然而，他又突然替萧无声担心起来，不知道师父一个人回到陕北，万一遇上了张献忠，会不会打起来。要是张献忠有一帮人和师父打起来怎么办？师父会不会也落到张献忠这些人的手上？会不会……他不敢想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跟这师父一起去，至少也有个帮手啊……

　　算了，这些都没用，师父已经一个人去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只希望师父能够平安回来。想到这里，他又拿起那把火钳来，将萧无声和曹隐教授的武功认真地练了又练。

　　再说曹隐离了薛家院子，风雨兼程，一路施展轻功，急急返回家中。那顺庆也是川中名郡，通管川北一代，历来是中原进出巴蜀的要地。曹隐的家不在这顺庆城中居住，而是在郡南嘉陵江边居住。曹隐的父亲曹宇德是个打渔的，一家人都以此养家糊口。

　　当年曹宇德见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还是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一心希望儿子能读书考取功名。曹隐三岁起便被父亲送进了私塾读书，五岁便考了童生，十岁又得了秀才。曹宇德见儿子有出息，十分高兴，总在人前夸赞儿子，成天乐呵呵的，好像儿子真的就中了进士一样。

　　只是，曹隐中了秀才之后，因为世道黑暗，家境又困难，不能打通关节，所以虽然满腹经纶，却难有再进之机。后来，顺庆府招纳师爷，同窗好友陈渊刚好在阆中官府做事，认识顺庆府的州府，便一力推荐曹隐。州府深信陈渊，对于他推荐的人自然十分信任，便召见了曹隐。曹隐的谈吐很合州府心意，当即便收了他担任师爷。

　　曹宇德见儿子终于有了出息，心中很是欢喜，索性弃了乡间的活计，带着全家人都搬来城里住下，自己也在城里做些营生过日。

　　岂知这曹隐虽然自幼便有壮志，却天生直爽，与那官场蝇营狗苟之徒并不投合。在职位上干不了两年，便得罪了不少当地土豪乡绅。

　　那顺庆府中大小官员也因为曹隐得罪人太多，又不肯与别人私下交易，害他们断了财路，心中也是不满。州府也是个势利之人，见曹隐这样的人呆在身边，终究不是好事，也时不时地专找曹隐的过失，屡屡加以责备。

　　曹隐哪里是那忍气吞声的人，他见这些官吏都是些狗苟蝇营之徒，也学晋代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做法，终于找了个理由，辞了官差而去。

　　那曹宇德既已进了城里做营生，也没有再返回乡下的意思，听说曹隐辞了官，心中大为不满。曹隐见父子心思相背，一气之下，带了妻子回到了乡下。

　　曹隐自小跟着父亲打渔，既然厌弃官场，向往乡间的自在，便重操旧业，并自号嘉陵江渔隐，成日地在那烟波之上或渔或诗，日子过得也很悠闲。

　　不料这年初夏时节，嘉陵江上游下了暴雨，洪水猛涨，连夜顺江滚滚而来。曹隐恰巧这日夜晚在船上歇息，等他被那洪水惊醒之时，江水早把渔船冲进了江心。曹隐从梦中惊醒，起身看那江面，已是波涛汹涌，而自己的渔船却在江心盘旋打转。他大吃一惊，连忙寻找船桨。可是，由于昨天收船时，船桨没有搁稳，早已被洪水打落江中，哪里还有踪迹。

　　无奈之下，曹隐只好掌住船舵，让渔船顺水往岸边靠近。曹隐自幼也在船上帮着父亲摆弄过渔船，技术还算不错，慢慢地便找着了靠岸的水道。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眼看他那渔船就要靠岸，不料突地船底碰撞上一个暗礁，船身立即翻转，他一个趔趄，顿时滚落江中。

　　曹隐这一惊非同小可，洪水之中，处处是漩涡，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江底。情急之下，他忙翻身挥动双臂，奋力往岸边游去。不料正游之间，前面江水突然下沉，随即兴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来。曹隐见了，心下一凉，大呼我命休矣，闭上双眼，只等死亡来临。

　　眼看曹隐就要被洪水卷下江底，他突然觉得手臂被人提了起来，忙睁眼一看，只见一位银须老者，右手提了曹隐左臂，脚踏江中浮物，宛如雄鹰衔了小鸡一般，直奔江岸而来。曹隐心道，老天保佑我曹隐，如今终于有神仙搭救了。

　　不消一会儿，老者便提着曹隐到了岸上。“怎么搞的，这么大水还要摆船？”老者斥责道。曹隐道：“我哪里是摆船，是这船被洪水冲进了江中。幸亏老神仙搭救，要不然曹隐这条命就没了。”曹隐得了老者搭救，心中感激不尽。

　　老者道：“原来你就是曹隐，闻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这么糊涂，这样的季节怎么能在船上睡觉呢？命都不要了吗？”曹隐听了一阵惭愧。老者见他不语，又道：“好了，我听说你也是个本分的人，这样吧，你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一些本事，今后就是再大的洪水，也不至于淹死。如何？”

　　曹隐听了，想想自己这辈子必然要以打渔为生，若有这老者一般的身手，必然可以避免葬身鱼腹，便翻身下拜：“得蒙师父教导，实在是天赐之福。曹隐拜见师父，不知师父怎么称呼？”

　　这老者却不是别人，原来是人称江上一阵风的黄三公，他的鱼鹞爪和轻功在江湖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黄三公也是嘉陵江上一位渔翁，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他江上救人的故事，只是从来很少有人见他打渔，更很少有人见过他踏波江上，如今曹隐也是与他有缘，恰恰地遇上了他。黄三公为人正直，也是少有的侠客，他对曹隐的人格早有了解，此时见曹隐愿意拜他为师，心下自然高兴不已。

　　从此以后，曹隐便跟随黄三公学习鱼鹞爪，因为天资极高，黄三公只需将要领讲了给他，再做一个示范，曹隐便基本能掌握了。这鱼鹞爪必须和轻功同时练习，练到七层，便能如鱼鹞腾飞，在江面上踏波而行。曹隐的身形本来比较清瘦，天生一个练鱼鹞爪的料，不出三月，早将鱼鹞爪练到了八层。

　　后来，陈渊也因为得罪上司，被罢免了官职，因为赋闲在家，便教授些童子读书。陈渊也是陈尧之之后，乡人都慕名将孩子送来他这里读书。由于童子太多，他一时也顾不过来，知道曹隐也是赋闲在家，便写了一封书信，邀他前往阆中讲授书经。可是，曹隐刚到不久，正好薛老爷也托陈渊物色先生，教授风雪儿学业。陈渊便做个顺水的人情，介绍了曹隐前去。这事前文已有叙说，搁下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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