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惟德
太阳熄灭之劫前一天，南京，紫山天文台。
老教授看着与新一届同事们走上台阶的李惟德，眼神复杂。这眼神里有着不舍，痛惜，也有着几丝隐晦的担忧。万千感情在苍老的眸子中一一浮现，老教授最终没有喊李惟德。
李惟德也没有回头，与人群保持着距离，一步一步走进天文台。他的背影有些单薄，与众人的距离似乎默默宣告了他的孤僻，这种孤僻没有冷意，却可以让人感受到志之不同。
老台长目送年轻人离开后，缓缓走到了教授身旁。
“怎么了，不舍？”老台长轻笑道。
教授摇摇头：“我不是不舍，我是在担心那个孩子。”
“哪个？我可以照顾一下。”
“用不着，我是担心，他会很难和同事相处。”
“他的性格很怪异吗？”
“不能说是怪异，他，唉，你去看看他的档案简历就知晓了。”教授叹口气，“他很专心于研究，但对待感情问题实在太执拗。”
“痴情吗？挺好的。”老台长说，“别担心，我会关照的。”
“唉，谁让我们是做天文的，像是与世隔绝。”教授准备离开，他看着老朋友，沉声说，“他的名字是李惟德，我这么多年见过的天才不少了，他是其中最优秀的。”
“我明白。”
“嗯，我走了，老朋友。”教授与台长告别。
待教授乘坐的车辆远去，老台长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惟德走入的方向，而后缓步走去。
办公室内，李惟德和几名同事正在收拾着搬进来的物品。老台长注意到几乎所有人的办公桌都还杂乱无章，只有李惟德一人的桌面已经收拾的干净利落。
“《时间简史》？”老台长走到李惟德面前，看着桌面上最显眼的一本书，上边古朴的几个大字像是毛笔写成，苍劲有力。
“这是什么版本？”老台长来了兴趣，拿起书本细细看了看，却没发现出版机构的标识，甚至一切出版图书的该有的印记都没有。
“您好，这是我自己对原著的注解。”李惟德的声音很平静，“不是出版图书。”
“我可以看看吗？”老台长抬头，看到李惟德的眸子。那双眸子呈常见的黑褐色，第一时间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老台长就从中看出了一抹隐匿的笃定，这笃定有什么坚定无比的信念在支持。院长不由微微失神。
“可以。”李惟德接着说，而后继续收拾自己的物品，精准地摆放了每一个办公桌该有的东西。
老台长打开了这本《时间简史》。
第一页是一幅画。
画作以笨拙的笔触勾勒出一个被撕裂的螺旋星系，撕裂处空无一物。
老台长又抬头看了眼李惟德。李惟德已经收拾完了物品，正坐着翻阅着一本书。
老台长低下头继续看。第二页是李惟德的注解了。
“霍金先生，您在意志力上的成就超越了您在科学上的成就。”
“黑洞理论迟早会有人提出并论证，但再没有人可以四肢瘫痪地躺在轮椅上仅靠思考来做研究。”
“您提出了以您的名字命名的‘霍金辐射’，这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但跟牛顿、爱因斯担等人的成就比起来，还是低出不少。我甚至可以自信地告诉您：我若是一生专注于宇宙学研究，我会取得比您更大的成绩。”
“关于‘霍金辐射’我有以下几点疑问……”
“最后，谢谢您，霍金先生，您的《时间简史》如此通俗，将我带进了一片不会痛苦的天地。我沉醉于星空，世界上最美的图画莫过黑色宇宙背景板下的点点荧光。”
当老台长翻完最后一页时，夕阳的余晖刚刚触碰在他的脸上。
李惟德仿佛一直在一旁等着，老台长抬起头，僵硬的颈部发出微弱的软骨摩擦声。
老台长看着那双黑褐色，如同古井的平淡双眸，沉默着。
“孩子，”老台长开口道，“有机会我带你去智利看看星星。”
李惟德微微臻首：“谢谢台长。”
老台长拍了一下李惟德的肩膀，没有多言，径直走出办公室。
恰好吃饭回来的同事惊异地看了离去的老台长一眼，向李惟德问道：“怎么回事，你写的什么啊，老台长看了一下午？”
李惟德将书轻轻递给同事。同事接到书，站在那里认真翻动了几页，片刻后，快速翻动起来。
“这……”同事嘀咕，“我说句不客气的，这水平也就在硕士阶段吧。”
李惟德回答道：“我们不都是硕士吗？”
“呵，”同事笑了笑，将书丢给李惟德，李惟德小心接住，“你难道不考博士吗？这个专业，唉，不去考博士做项目怎么赚钱。”
李惟德没有答话。
“对了，今晚陈大哥请客，”同事道，“德天大酒店209，翡翠山河。你别忘了啊。”言罢，同事慢慢走回座位，翻看起技术资料。
夜，紫山天文台值班室。
李惟德一人摆弄着巨大的天文望远镜，他把屋内的灯关了大半，幽静的氛围笼罩着空荡荡的房间。
李惟德最喜欢幽静，但也最惧怕幽静。因为在这四周无人的时候，他最容易看见她。
李惟德努力在脑海中勾画她的容貌。
当银铃似的笑声响起时，李惟德睁开了双眼。
“走吧，出去吃饭去，”她贝齿洁白，眸子如同星星明亮，一袭白裙如同纤尘不染的仙子，“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
“是，”虽然两人早已熟络，但李惟德还是有些局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我一路摸过来的，要经过好蜿蜒曲折的一条路啊。”
“天文台路。”
“嗯，天文台路，名副其实。”她白了李惟德一眼。
“呃，走吧，吃饭去。”李惟德干笑道。
房间内的灯突然亮了，同事们聚餐归来。
“惟德，你关灯做什么？”一名同事说着，将皮包甩在桌子上，她轻轻躲开。
李惟德紧张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没有瞬间消逝，这令李惟德长舒了口气。
“没什么，我出去吃饭。”李惟德对同事们说，接着对她摆摆手，她乖巧地跟上。
“还没说你呢，喊你去德天怎么不去？”
“有约了。”李惟德笑了笑，接着和她并肩走出了办公室门。
天气晴朗，可以看到天上闪动的星光，李惟德大口呼吸了下清爽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他看向她，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笑出了声。
办公室内，一名同事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李惟德的动作有点古怪。”
“哎，你也这么觉得，我咋感觉他像揽着个人。”
“是吗，我没看出来。”
“……”
台长办公室里，老台长扶着眼镜，凝眉看着李惟德档案上的字样。
档案上边用粗大的黑笔标出李惟德曾患有精神病，但无法具体验证，只模糊地写上了“臆想症”三字。
老台长困惑不已，他想了想，接着拨通了教授的电话。
“喂，这么晚，你应该要问李惟德的事了吧？”教授似乎早就等候在电话旁。
“你最懂我。”老台长应道。
教授那边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曾经看过他的日记，我可以给你讲讲。”
“日记？他怎么会让你看？”
“他在寻求帮助。”
“哦，”老台长点头，“给我讲讲吧。”
紫金山天文台外。
李惟德呆呆地站在道路上，目光死寂，带着骇人的枯意。
就在刚刚，欢笑的她忽然消失了。
“为什么？”李惟德喃喃。
外层空间，太阳附近。
生命体于虫洞中浮现，它的出现瞬间在不可视的精神宇宙世界引发了风暴，但这对它没有什么意义，它围绕着恒星缓缓飞行，寻找适合的位置吸取能量。
地球的第二日，它找到了那个位置。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https://www.xdzxsw.cc/book/123289/6763328.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