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雾霭弥漫
那位身材魁梧、满脸墨须的壮汉，端着汤药怔怔地盯着萧宁瑞好半晌，深邃目光隐约闪过几分哀痛失落之色，而后他就转头瞪向那位叫叶安的老者。
“萧成，你看我也没用。”感觉到萧成懊恼目光射向自己，叶安只能无奈地耸肩摊手，“我只能先解了宁瑞身上所中之毒，至于他失忆这毛病我现在还找不到解决方法。”
看出叶安也无法可施，萧成只能暗叹一声叫人请蝶舞姑娘和华老头过来。
必竟如今醒来的萧宁瑞，现在可能就认识墨羽族这两位当年救他性命之人。而他们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师傅，他已经一个也不认识了。
“宁瑞。”萧宁瑞听到满脸墨须的壮汉，深深叹息一声，“我，我是你的叔父萧成。”
“我知道你因为当年忘忧谷之战，突然掉下断天崖的缘故，后脑在重创之下得了失忆症，我们这些长辈你已经谁都不记得了。”
“过一会儿蝶舞姑娘和华老头会过来看你，关于你父亲萧峰和我们这些人的事，华老头会简单告诉你。如今你体内巨毒刚解，身子还虚不如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们这些人先出去了。”萧成说罢，为萧宁瑞仔细掖了掖被角，便硬拉着满脸忧色的众人要走出萧宁瑞的房间。
萧成刚要踏出房门时，忽听身后萧宁瑞慌急地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救我弟弟萧宁泽？崔少商和无影怎么样了？”
“崔少商和无影并未受伤，只是宁泽——”
“我弟弟怎么了？”萧宁瑞一听萧成的语声略显沉闷，就觉胸口突地一痛，脸色都变了。
“只是宁泽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曲城，暗夜之中的曲城细雨绵绵，凉意四起。
这座原本是南方襄国最为繁华热闹、最为金碧辉煌的城池，自从被华国风云骑的铁骑攻下践踏后，整座城池都弥漫着浓重的亡国哀意。
今夜的永宁侯府中，迎来的一位七、八年都不曾回府的尊贵主人。
永宁侯府——
一位满脸皱纹，目光如炬，表情严肃周身华服贵饰的老者一下轿，便急冲冲往后院走。
路上凡是遇到老者的奴婢仆人皆是卑躬屈膝，满脸恭敬惶怕之色，而他目不斜视，脚步匆匆。
直到他走到后院最大的宅院外脸上才升出几分暖笑，对着院门守侯的奴婢轻问：“易芙公主可是在里面？”
“启禀永宁侯，公主已经回来多时，正等着侯爷过来。”
永宁侯听罢暗自长口气，抬手轻轻推开房门。刚一进门就有七、八位婢女下人正团团围着一位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整理锦服云鬓，看到自己进来慌忙纷纷跪倒叩见，齐声轻叫：“奴婢拜见侯爷——”
站在最中间的少女闻声转身回头，只一抬眸抿唇，便将刚要说话的永宁侯给看得痴愣当场，一时惊艳忘言。
这少女一身绣着百凤朝阳的碧霞华裳，外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手挽粉红罗翠薄纱，漆黑如瀑的长发高挽成朝云近香髻，佩插上明珠吐翠孔雀钗，腰束九孔玲珑玉带更显其袅娜若仙的身段。
最让人一见惊艳的则是她娇美面容，柳眉如烟、眸含秋水；肤若凝脂、笑靥如花。婉风流转间端立动人，富贵华丽中平添孤傲威仪。
这端丽冠绝、国色天香般的娇容，让永宁侯惊然想起了二十余年前在栖凤台上，那位舞出艳惊世间、婀娜妩媚“华音九天”之飞天之舞的襄国近百年，最引以为傲的安成公主。
同样是艳惊天下、倾国倾城之貌，可眼前的少女却少了几分当年安成公主那种独傲霸气、藐视众生的嘲讽神色。
“女儿拜见父亲。”
就在永宁侯陷入自己思绪中时，那位绝美少女先盈盈一拜，声若娇莺轻鸣，“女儿这么多年因体弱多病一直在外休养病体，不能在父亲身边服侍尽孝，深感愧疚，还望父亲原谅易芙。”
永宁侯闻言很快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步将易芙公主双手扶起：“芙儿，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父女俩儿相互搀扶着坐下，永宁侯便冷脸环视一群身旁的婢女，沉声道：“本侯要与公主说些体已的话，你们先下去。”
众奴婢闻言纷纷退避离去。
等房门从外面刚关上瞬间，原本还坐得四平八稳的永宁侯就“噗通”一声跪倒在易芙公主的脚下，满脸热泪地哭道：“公主，老夫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父亲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公主，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老夫实不敢以公主父亲之居。”永宁候老泪纵横，跪俯在地，“您是安成公主与华国前朝太子李英项的女儿李芙蓉，当年您出生以后北方华国国势已日渐强大并预吞并我南方襄国，君上韩襄王因怕华国明英帝以此为借口来攻打我襄国，曾想杀了您灭口以保襄国太平。”
“安成公主为了保住您的命，和君上据理力争后才将您交托给老夫认为女儿，至此留在永宁侯府为尊为公主。而安成公主自己则不得不离开襄国皇宫走下栖凤台，从此禁于忘忧谷再也不踏入皇宫。”
芙蓉怔怔地看着声泪俱下的永宁侯，微咬下唇，藏在衣袖内的手握得死紧。
两年多时间，风云变幻。
芙蓉从初经变故后的惊慌失措，再到被人送上灵霄峰诸天阁，向来聪慧过人的她其实把很多事都查得水落石出。
她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自己曾经的师傅柳白芸，分明就是自己母亲的事实，却怎么也没想到刚烈自傲、目空一切的母亲当年竟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不得不委曲求全离开皇宫。
其实自己童年之时虽有永宁侯的宠爱保护，可她却并不幸福。
每年她都会被韩襄王召入皇宫参加家宴，却因为永宁侯并不是皇亲国戚的身份，而为众多皇族亲贵暗地里耻笑。也许这就是后来母亲非要将自己收为弟子，带后忘忧谷的原因吧。
半敛长睫收了内心所有思绪，芙蓉再抬眸已是平静若水：“父亲，虽然芙蓉并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可芙蓉记得当年我在永宁侯府时，父亲对我的关爱宠溺，所以在芙蓉心中您就是我生父。”
“公主您这话，实让老夫——”
“父亲不必过谦，我母亲能将我托付给您自是知道您对我们母女二人忠心。”芙蓉打断永宁侯的话，用纤纤素手轻轻搀扶起永宁侯，语尽温柔，“只是芙蓉有一事不明，当年母亲为何没有将我送给惠国公抚养长大？”
永宁侯听罢，长叹一声：“其实当初惠国公也是争着要抚养您，可因为同是你母亲亲弟的君上韩襄王，本就忌惮你母亲对惠国公这个弟弟比对自己好。所以你母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您留在了我这里。”
说到此处，永宁侯满脸失望难过道：“如果不是因为君上为人太过善嫉暗妒他人，在华国攻我襄国城池时又迟迟不肯真正放权给惠国公，导致我襄国朝堂上文武官员一盘散沙、相互敌对纷争不断，华国的风云骑也不会只用区区六万兵马就能一路攻城掠地，灭了我襄国大好河山。”
“事以至此，再说那些已经无用。”芙蓉瑰姿艳逸的秀容上，明眸中闪过几分坚定决绝之色，“我今日这次回来就是想再震我南方襄国威名，有朝一日我定重建襄国，让我襄国铁骑踏入华国京都，以血洗我襄国之耻。”
永宁侯听罢，直接“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芙蓉脚下，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永宁侯都能感觉到芙蓉说出此话时，那一瞬间铺天盖地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意，那般冷寒入骨，那般刺透人心。
他深信这位自忘忧谷一役后失踪两年多的芙蓉，早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当年那位天真善良、巧笑纯真的少女。
此次回来她就是要为襄国报仇，为其母亲安成公主柳白芸报仇，为其忘忧谷所有被屠尽的同门师兄妹报仇。
因为此刻的芙蓉周身上下，皆是嗜血杀戮的浓重恨意。
“父亲，听说如今我襄国已被华国灭国成其所辖蕃地，那如今谁是掌管我国上下事务的蕃王？”
“回公主，是原君上的第三子韩成诺。”
“他可知，我如今已继任成为我南方襄国的朱雀占星师？”
“他已经知晓，可是三皇子自小就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情，所以华国明英帝才选他为我襄国蕃王。他恐怕对公主的复国之事不会——”
“无妨。”芙蓉又变回先前若春之美好绚烂，惹人怜爱的模样，巧笑轻言，“还请父亲带我进宫，我只要他亲口答应我两件事就好。”
雾霭弥漫，烟云重重缭绕！
冰冷天地，凄厉寒风怒嚎！
除了浓重云雾外，没有日出月落、没有花鸟星辰、更没有人物存活的迹象，这里就只有萧宁泽一个人。
不是没试图想找到出口走出这片茫茫迷雾，可无论萧宁泽怎样走都找不到出路。
这里辩别不出方向，走到哪里都是铺天盖地的浓雾遮眼。
萧宁泽分不清如今自己是在真实环境中，还是处在自己的梦境里。
他双眼无奈地环望着紧紧包围自己的迷雾，紧抿薄唇的俊脸上带着深深地疲惫倦意。
他好像被困在此地很久了，是几个时辰？还是几日？亦或者是几年？
萧宁泽自己，都有些意识模糊记不清了。
缓缓地闭上双眸，他觉得自己脑海里升出一阵沉沉的睡意，就好像内心有个嘶哑低闷的声音在不断催眠自己，让他好想长长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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