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晨光落院
天刚蒙亮，高空中的弯弯月牙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敛去身形，烟水涧便已在这淡淡的晨光中，迎来啼鸟鸡鸣之声。
萧宁瑞推开房门走到院中央，随意地活活动动手脚筋骨，看着眼前冬季将过且日渐暖意的晨景，心中豁然开朗许多。
其实虽然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烟水涧，住了近两年之久的萧宁瑞，若今早这般可以踏出房门放眼远眺，舒展身形的举动，可能全加起来还没有这五、六日时间长。
想到自己从被蝶舞姑娘从断天崖救到此地后，时间差不多都在床上养伤中渡过，所以萧宁瑞更加喜欢享受此时旭日东升的朝阳美景。
随意从树上折个长长的枯枝在手，萧宁瑞抖了抖手腕，便凝眸、敛心、提气、扬腕在院中练出一套以枯枝为剑的凌厉绝妙剑法来。
而萧宁瑞一套剑法还练不到一半，以枯枝所凝的剑花才在虚空中刚刚绽放，一阵清脆稚嫩且激动兴奋的拍手叫好声就陡然响彻整个院落，惊得落在树枝上的小鸟都惶飞而逃。
“好，太好了！木头哥剑法耍得好漂亮。”
萧宁瑞听到声音，温润若玉的俊脸上浮起几分慈爱的暖笑。
他随即收招转身，一把将不知何时跑进院来，一直坐在门槛上看自己练剑的小文祺抱在了怀里，淡笑轻问：“小文祺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早？你的体质还很虚弱。你姐姐不是不让你随意下地出门，小心你姐姐知道又生气罚你。”
“木头哥不也是吗？”文祺漂亮明眸眨了眨，用手指故意捅了捅萧宁瑞胸口，轻声坏笑，“我姐姐可也告诉木头哥不要下地乱动。她也说你的膝伤不能随意练武活动，若再犯了伤痛她就把直接你扔出村子去，木头哥不还是在早上偷偷练武？”
萧宁瑞闻言猛地咳嗽一声，哑然失笑间俊脸下隐约闪过几分尴尬之色。
文祺见罢暗自得意，忽又似想到什么般抱着萧宁瑞脖子，急问：“木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练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好精妙漂亮！你能不能教我学？”
“当然可以，不过我实在记不起这剑法的名字。”萧宁瑞苦笑。
“你的失忆症还没好？”文祺若大人般长叹一声，摸了摸萧宁瑞后脑那个依是凸起的硬结，惋惜道。
“好像还没有。”萧宁瑞看着他这可爱模样不由失笑一声。
“木头哥真可怜，不过听姐姐说你弟弟不是来找你了吗？那日我晕倒后听爷爷说是因为发现你弟弟带来的两个人中，有我们南荒六部族的死敌北岭两郡魔族之人。”
萧宁瑞听罢眼神突然一暗，转瞬又是宁静从容，爱抚揉揉小文祺的脑袋，轻道：“后来华前辈查明此事只是个误会，所以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苦了你，本就没好的身子骨又在床上躺了这些时日。”
“我不在意的，其实从我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我族‘灵祭之人’的身份。”小文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挺了挺小身板颇有气势道：“木头哥相不相信？等我有一天长大后，一定会像我姐姐那样保护我全族人的安危？”
“木头哥当然相信。”
“那你能不能明日就教给你刚才练的那套剑法？这样我长大就会比炫炎大哥剑法还厉害，可以成为姐姐的左膀右臂。”
“明日怕是不行，小文祺至少要等身体全好了，木头哥才能教你。”
“木头哥真小气。”小文祺撅起小嘴，又指了指院门外一个暗影角落，神秘兮兮道：“那木头哥你也不能让那个人偷学你的剑法。”
“偷学我的剑法？”萧宁瑞一怔之下，顺着文祺的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院门外一个暗影中有位少年隐在角落处，似伫立许久。
那少年长身玉立间似刻意隐了周身形迹气息，几乎完会与阴暗角落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那头束起的雪白华发略显突兀，实在让人很难发现他。
萧宁瑞看到那人后表情微滞，似感觉那少年也若有所觉地身形轻抖了一下。
小文祺又神秘兮兮地趴在萧宁瑞耳边耳语：“木头哥，这个人已经站在那里好久了，而且我刚才进来时他还示意我不要打扰你。”
“是吗~”萧宁瑞先笑着哄抱文祺进了的房里，过了一会儿才走出院门来到暗影角落处。
“来了为何不进院里？”萧宁瑞客气的笑容下，语声清朗如乐。
暗影角落中隐了身形的少年，正是与自己刚刚相认不到半个月的弟弟——萧宁泽。
“小弟无意间走到此地，看到大哥在练剑又怕打扰了大哥，所以就站在这里。”被发现行踪的萧宁泽半敛长睫下，从暗影中躬身而出，向来在人前桀骜不羁的神情，如今隐有几分慌张之色。
“那这些时日我每日清晨练剑之时，你都是无意间在走到这里的？”萧宁瑞微微挑眉。
“是……不……不是！”萧宁泽手足无措间明显闪躲着萧宁瑞注视的目光，整个人略显惶恐。
萧宁瑞定定地看着他，眸光颇为玩味。
眼前这个对自己恭敬垂首，似大气都不敢出且不由自主地摆弄衣角下摆，如谪仙般美如珠玉的少年。实在不像是那日第一次见面时，虽身有隐伤仍就以睥睨天下的咄咄气势。
凭着自己口若悬河、伶牙俐齿舌战墨羽族诸位长老，任由华老伯等如何怀疑都硬生生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众人面前力保自己的同伴崔少商，不是北岭两郡魔族之人的张扬狂放少年。
萧宁瑞不知道自己在失忆之前，与这个弟弟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弟弟，好像并不是表面维持那种恭敬有加的假象，而是内心真的对自己这个大哥又敬又怕的要紧。
“既然来了，就不要在这里傻站着，随我一起进院休息吧。”萧宁瑞竟然些许不自在，转身进院，不想这个弟弟对着自己太过拘谨。
萧宁泽亦步亦趋地跟着萧宁瑞进院，两人在院前的石桌边分别落座后，一时竟长久无语。
萧宁瑞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面对这个雍容俊美的弟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以往兄弟相处之事萧宁瑞根本想不起来，而今再相见不到半月时间，彼此又没有太过熟悉，向来温文少言的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说话。
萧宁瑞这边愁于无言，却不知坐在身边的萧宁泽，内心则是若翻江倒海般涌出无数千万话语，却苦于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挺拔儒雅的大哥，温润若玉的俊脸上带着谦逊浅笑，还是若从前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
纵然他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可那从骨子里面对任何人都永远温文优雅的含笑、宁淡如水的眸光，才让而今的萧宁泽无法抑制自己的怅然慌乱，有种历尽艰辛后，感慨万千下的茫然失意。
因为在这谦和表情下，萧宁泽再也看不到大哥只有面对自己这个弟弟时，眼神表情下从不掩饰的独有呵护和放任宠溺。
往事若能酿成香馥美酒，那回忆便是场苦涩宿醉！
不同于多年以前兄弟两人长大成人后初遇在华国丰城银勾赌坊内，大哥易容探究自己时身上那种独对自己的隐藏在内，迫人于无形的气势。
不同于丰城萧府中大哥对自己这个嚣张狂放、任意妄为的弟弟，严肃训斥下宁淡表情后隐忍的呵护喜爱。
不同于华国萧府内大哥溢于言表的宠溺和保护。纵然面对他向来无比敬重有加的父亲萧峰，自己若了犯错惹事回来，他也是仍是用尽所有方法将自己袒护在他身后，为自己挡风遮雨。
不同于自己对大哥的迫不得已下的种种隐瞒，种种算计。
大哥这多年来对自己这个弟弟永远都是全心全意的呵护，义无反顾的付出，以及溢于言表的疼惜。
所以大哥在襄国大军与自己所率的风云骑忘忧谷最关键的一战中，宁可易容成自己带兵出征，也要保护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性命安危不能有一丝一毫风险。
萧宁泽暗想怕是当初大哥从断天崖上被丧心病狂的韦藻炻拉下悬崖时，内心可能也不曾怨过自己半句。
可是现在的萧宁泽却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当初为何掉下去的不是自己。
两年多的时间，萧宁泽设想过再见大哥时自己所面对的各种情况。却独独没有想到若而今这般大哥像对平常人一样，对自己温和礼貌却根本不记得自己。
自己来墨羽族烟水涧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看着大哥与任何人都相处融洽，身体也在慢慢一点点恢复，却独独记不起以前的任何事。
是上苍对自己这个天之煞星的惩罚吗？
自己可以机关算尽天下，可以无惧人神共愤，可以无视仙魔宿命，却唯一让自己最珍惜的兄弟情谊给伤得如此患得患失，惘然失意。
想到这萧宁泽不由心底浮出一阵阵寒冰冷意，望着大哥想张嘴出声，却发觉口中苦若黄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就在萧宁泽心乱如麻之际，萧宁瑞觉察到他的异样，不觉轻问。
“没事，只是小弟还有点其他的琐事，小弟先告退了。”萧宁泽脸色苍白间，支支吾吾的起身，几乎不等萧宁瑞再说话就落荒而逃。
唯留萧宁瑞不明所以地呆在院中，看着萧宁泽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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