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都
正想着他，就见到他了，她此时是不是应该激动地扑上去。
心有所动，脚踏出一步，却顺势坐下来了。
算了吧，她年纪很大了，不是年轻时候那种心性了，见到喜欢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转圈圈这种事，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突然来了？”话一说出来，她就想起一定是信没来得及送，他可能正等着这封信，于是亲自来了。
她从桌上书册里翻了翻，不见了，对了，她收到怀里去了，从怀里拿出来，却手滑掉在地上，低头去捡，不小心踢了一脚，滑到桌底下去了。她伸长手去捞，手太短，除非离开凳子蹲下来。
手还没碰到，殷疏狂给捡起来了。
好吧……她干嘛手忙脚乱像个小姑娘一样。
她忽然控制不住脸红了，一阵窘迫，她一直在他面前都是镇定自如的样子，今晚却是自己也控制不住感到行为怪异。总会有这么个时候，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却总是在出错。
他捡起信看了看，对她说道：“这是你今晚要给我的这一封吗？”
他们的信件都没有写给谁，内容都是直来直往，告诉对方自己的安排，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点头。“就是这个，本来要让阿燕送去的，我……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看看外头，对她扬眉道：“现在还是三更，你的确应该还在睡觉的。”
她苦笑。“我五更才睡。”
殷疏狂皱了皱眉头，靠近了些，才看见她眼圈基本上比上次见面更加黑了，整个人也憔悴许多。要知道她还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现在看起来，哪有以前朝气蓬勃的样子。
“你该多睡觉……”
话一说，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事。殷家现在全靠她一个人撑起来，殷巽、殷黑燕不是这块料，都帮不了她。
或许，他应该要考虑将自己部分的人调过来给她帮忙……
“还能应付。”知道他不会没事来见她，他们的计划已经确定好了，基本上的布置也在完成了，不能出任何纰漏。“今晚我碰见刘老爷了，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王爷那边怎么样？”
“该说的都说了，就等事情发展了。”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屋里只有两人，桌上只有一柄烛火晃动，因为是临时起来的，屋里只有这一盏烛火。
太暗了，她都快瞧不清他脸上神色，而且，灯火昏暗，让两人之间不说话的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她站起来，去点灯，没话找话。“你怎么突然来了……”他一定不是单纯来的，距离二声公子死后，他是第一次来，难道说……“你是来见二声公子的吧？他还在房间里，我带你……”
她点了烛火，回头要说，却见他无声无息已经站在她背后了，吓得她手里烛火掉了下去。
眼看就要砸在地毯上，绝对瞬间会烧起来，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拿到两人之间。
“你看起来心神不宁，出什么事了？”他没见过她这么慌张的样子，一进门，就见她哪里都不对劲。
她勉强笑笑。“没事，最近的事太多了，我只是有些累了。”
二声公子……他死了，殷家只有她一个人却是难以应付，如果她不是这么没用就好了。
她接过烛火，绕开他，又回来桌边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你确定不去看看二声公子？”她又问道。
他看了看她。“不用了，我知道他死了。”
两人都知道前几日的事了，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会来这里，应该是有要事，能见到他，只是太意外。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来，他要做的事太多太重，哪有这么多时间像她一样。
见她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和他重新用桌子分隔两人的距离，他心底莫名一个念头冒起，针扎一般刺痛。
她在回避他。
他是殷家叛徒，未来是血楼楼主，他们之间永远也没有未来，此刻的宁静，只是风雨之前而已。
他们的布局来到最后，最后一步就是杀了方远瑾，结束这一切。之后，他还要根据殷二声临死前的命令，再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何其困难，死在他手里的人多的去了，他根本不会心软，但是那个人，他怀疑自己真的有没有能力下手。
即使那个人恨他，即使恨得想杀了他，甚至背叛殷家，就是为了帮助方远瑾将他弄死，但他还是怀疑自己能不能有这个能力下手。
他是如此怀疑自己，怀疑得……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想见她。
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就只是想看看。
殷二声死了，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感，或许不是亲眼看着他死，或许某一天突然想起来才会感觉遗憾，但现在，他内心空得里头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念头，想看看她而已。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厚厚的墙壁挡在两人之间，就像这张桌子的存在，而两人都没有意愿去化消这堵墙。
两人都没有。
也都明白了对方都不会行动的意愿。
或许，有什么已经在现在就开始改变了。
她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放得久了，身姿又不动，手指有些麻了，但她累得不想移动。
从手之后，看见蜡烛，再看见他，微低的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在沉思。突然，他抬眼看见了她，互相看见了两人，直直地，连藏在眼底心里的所有都看在眼里。
互看的时候，明明都能察觉到对方看进心底，彷佛心里头想什么都能毫不犹豫展示给对方看，但同时，也什么都看不见。
心思各异。
真的见到了他，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黑暗的房间，一盏烛火，一念之间的目光。
桌上日经月累的划痕，杯底的茶水渍，蜡烛燃烧的气味，一点点流淌的烛泪，他安静相视的面容。
或许以后天崩地裂，她也不会在乎，眼前只有他才是最真实，最重要的。
莫名地，她缓缓站起来，趁自己后悔前，走近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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