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琉璃没来中秋晚宴，赵曜心里竟有点失落，侧头问张皇后道：“后宫所有的嫔妃都告诉了？”

　　张皇后忙道：“都告诉了，有病告假的嫔妃臣妾都派人告诉了。”幸好自己吩咐宫人挨个宫里通知一遍，落一群不能落一人，想想没什么人遗漏，至于来不来，不关自己的事，责任摘清了，心下猜想，皇上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何出此言？

　　赵曜没在说话，张皇后做事妥当，敏秀宫宋嫔和梁常在都来了，她应该知道，是自己不想来。

　　赵曜在皇宫生活二十几年，宫中中秋晚宴年年如是，对赵曜没什么新鲜，美人如云，有美艳、有清丽，有端方、高贵、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能歌善舞，堪比月里嫦娥，都出类拔萃，非庸脂俗粉，看多了，千人一面，引不起他的兴趣，思想，皇宫这般热闹，苏琉璃老实呆在寝殿，打死他都不信。

　　赵曜招呼旁边的曹振，小声道；“去看看苏常在在做什么？为何没来？”

　　曹振眼珠一转，命小太监用攒盒装了两样面果子，带着两个小太监，一个前头提灯，一个提着攒盒，去敏秀宫。

　　皇宫酒宴设在御花园东清凉殿，戏台上，梨园小旦，青衣正唱戏，宫里的主子奴才都去看热闹。

　　曹振进了敏秀宫院子，看西偏殿黑着灯，估摸着苏常在睡了，走到门前，前面提灯的小太监，举起手上的宫灯，“公公，没人，锁着门。”

　　曹振借着灯亮，看门上一把大锁，纳闷，西偏殿一个人都没有，主子奴才都去哪了？苏常在胆子大，行事乖张，行踪不定，大晚上去哪里找，不敢就这样回皇上，看正殿一间耳房里透出灯光，叫小太监去问，可知道西偏殿的人都去哪里了。

　　一会小太监跑回来，“公公，正殿里的人都去看热闹，就剩下一个小宫女看屋子，说西偏殿的人早出去了，听见好像说去御花园赏月。”

　　曹振思忖，苏常在准是出去玩了，自己就说苏常在不是性子寡淡之人，宫里头今晚这么热闹，她在屋里能呆得住。

　　知道去向，就好办，曹振带着人回到御花园清凉殿，太后和帝后正看戏，曹振凑近皇上耳边，“苏常在在御花园里赏月。”

　　赵曜呵呵，“苏常在独自赏月去了，朕好奇她去园子何处赏月，难道她有更好地方，背着人。”

　　戏台上花旦唱腔华丽，赵曜一个字没听进去，少顷，赵曜找个借口出来，对曹振道；“朕方才贪杯，酒水喝多了，朕在御花园里走走，醒醒酒，顺带赏月。”

　　曹振心明镜似的，不敢戳穿，曹振有几分担心，苏常在别又玩出什么新花样。

　　赵曜沿着御花园东往北、西、南，折回原地，走了一圈，没发现苏琉璃的影子，御花园今晚到处高悬红灯笼，亮堂堂，想躲个人，藏不住，苏琉璃主仆四人，躲去哪里？

　　赵曜不死心，从东往南、西、北，倒着又走了一圈，御花园各处仔细看了一遍，奇怪！还是人影皆无，苏琉璃人间蒸发，连侍候她的太监宫女一个不见。

　　侍候皇上的太监们，随着皇上，偌大的御花园，竟走了两圈，腿都不是自己腿了，不敢叫苦，一个新进入宫的小太监，走了后宫刘总管的门路，分在乾清宫，本以为是个美差，没承想当值第一晚，差点没把鞋底走掉了，悄声跟曹振说，“师傅，这皇宫赏月这个赏法，边走边看，奴才家过中秋在院子摆桌子酒菜，围坐吃酒，没觉得月亮有啥子好看，奴才家里可也没这么大园子，咱们皇上围着月亮，东南西北各个角度，看得真仔细。”

　　曹振噗地一声，憋着乐，“小子，要不皇上怎么能当上皇上，你怎么就是个奴才的命。”

　　小太监一脸崇敬，朝天上看，曹振心里叫苦，皇上不是要走第三圈吧？皇上盯上苏常在，苏常在又不按规矩出牌，这以后得勤打听点苏常在的动向，这没头苍蝇似的找，找半宿未见得找到，皇上自负，料劝也无用，看来找不到苏常在不会罢休，皇上自五岁起，请师傅教习武功骑射，功夫一流，步伐矫健，别说御花园走两圈，就是绕着皇宫走两圈，也不在话下，这可苦了奴才们，何时走过这么多路，曹振体力不支，渐次落后。

　　两个小太监架着曹振追皇上，曹振一筹莫展，突然，看见有两个太监抬着食盒往御膳房方向去，曹振开始没理会，等走过去，突然叫住两个太监，“站住。”

　　他发现这两个抬着食盒的太监不是从清凉殿方向来，而是相反的方向，奇怪，问；“你们这是打那来？”

　　其中一个机灵点的太监道；“回曹公公，苏常在在后面小花园吃酒，命奴才们送吃食过去，奴才把空家伙收走。”

　　曹振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宫女说的花园，不是御花园，难怪找不到苏常在，顿时来了精神，甩开搀扶他的太监，提着袍子，小跑着从后面追皇上，边跑边喊：“皇上，等等奴才，奴才知道苏常在在哪里？”

　　赵曜没找到苏琉璃，像跟人赌气似的，大步流星疾走，身后太监一路小跑跟着，听见身后曹振呼喊声，停住步子，曹振呼哧带喘赶上，大喘了一口气，“皇上，苏常在在皇宫后面小花园。”

　　说罢，跪地叩头，“奴才该死，没打听清楚，累皇上走了不少冤枉路。”

　　赵曜没理他，转身朝南园门走去，眨眼便出了月洞门，曹振爬起来，赶紧跟上。

　　赵曜进了后花园，来到揽月亭下，拾级而上，就见两个太监在亭子里收拾残局，骤然看见皇帝，唬得跪下，赵曜扫一眼桌上残羹冷炙，“苏常在走了？”

　　“回皇上，苏常在刚走不大工夫。”一个太监答道。

　　赵曜说不出的懊恼，曹振从旁提醒，“皇上出来的时候不短，是不是该回去了？”

　　皇家家宴，太后阖宫嫔妃并皇族中人俱在，由不得赵曜任性，只好返回御花园清凉殿，看皇帝回来，高太后问；“皇上去哪了？”

　　赵曜欠身，“回母后，臣儿今儿高兴，酒喝多了，有点头晕，出去吹吹风。”

　　“皇儿，没事吧！用醒酒汤了吗？”高太后关切地问。

　　“用过了，现在清爽多了。”赵曜道。

　　高太后上了几岁年纪，撑不住，道；“你们玩，哀家先回去！”

　　众人起身恭送太后，送走太后，张后挥挥手示意，宫娥献上歌舞，张皇后笑着道；“皇上，这是臣妾新排练的歌舞，皇上看着如何？”

　　赵曜看打头的宫女姿容妍丽，体态纤柔，舞姿优美，随口道；“不错。”

　　张皇后一旁观察皇上表情，似乎皇上没多大兴趣，一曲歌舞毕，赵曜实在坐不下去，朝隔着几张桌子坐相吃力的宋嫔道；“爱妃有身孕，不宜劳动，朕陪爱妃先回宫。”

　　宋嫔一阵惊喜，左右宫女搀扶徐徐起身，赵曜携着宋嫔上御撵，众人跪地齐呼，“恭送皇上！”

　　宋嫔坐在皇帝身旁，得意，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独对自己体贴，依偎着赵曜，娇滴滴地道；“皇上，臣妾没想到皇上今晚能去臣妾宫里。”

　　赵曜心不在焉，“朕这几日忙，没去看你。”赵曜眼前闪过苏琉璃乌黑灵动的大眼睛，透着狡黠。

　　撵车停在敏秀宫门前，赵曜下御撵，宋嫔被太监搀扶下来，赵曜说了句，“你行动不便，以后不要出门了。”

　　宋嫔黑暗中看不见皇帝冷清的脸，以为这是皇上对自己的关心，撒娇地道；“臣妾想皇上。”赵曜忍着厌烦，大着肚子到处跑，后宫是个大染缸，宋嫔初入宫时，简单纯良，如今面目全非。

　　赵曜经过西偏殿，朝西偏殿里看了一眼，寝殿里漆黑，疑惑，难道苏琉璃已安置了。

　　皇帝今晚留宿敏秀宫，正殿里宫女太监出出进进忙碌，赵曜由太监服侍宽衣，那厢宋嫔已卸妆，准备安置，赵曜心神不宁，回头对宋嫔道；“你先睡，朕去院子里凉快凉快。”

　　说罢，径自出了正殿，宋嫔愣在原地，皇上反常，她已觉察。

　　赵曜出了正殿的门，站在台阶上，眼睛往西偏殿方向看，猜测，苏琉璃回来歇下了，还是没回来，西偏殿里一点亮都没有。

　　正思想着，院外传来说笑声，几个人影从照壁后转出来，一个拖长音的女声，“小主看，月亮跟咱们回来了。”显然是醉话。

　　秋夜寂静，习习凉风送来一清唱民间小调，声音清透干净，婉转低回，丝丝钻入人耳鼓，酥酥软软的声抓绕人心，苏琉璃月下边唱，于院中央，舒展长袖，翩翩走了几个舞步，脚步趔趄，看样子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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