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送你回家
他走在前方，魏晞跟着他的脚步。
客厅里的灯光微晕，落在他发间里的颜色，在魏晞眼里格外的暖。
屋里头没有人，原本便空旷的视野，这下子愈显寂静。
大家都已经离开了么？李嘉恒也不在么？
她心里头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往四周多看了几眼。
说实话，这个时候见到李嘉恒她实在给不了任何好脸色，况且她也绝对绝对不想再在这儿碰见蒋小满了。
她是有点怕那个女生了。
修然之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微微站定，然后慢慢转过了身。
魏晞促然回眸，两人视线交织。
他没有出声，就静静地在原地等着，目光温和地看着魏晞。
沉静如水的视线，不痛不痒地魏晞的心底划过一笔又一笔。
顷时少年眉目清隽如斯，犹如日月星明，吾至爱已。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这一句话，眼底一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魏晞开始紧张的时候，气息就开始不稳。暗暗呼了好几口气，低下头，想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距离在不断地缩短。
快要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他温和低缓的声音。
“他们都已经走了，所以屋子里暂时只有你和我。”
魏晞有些诧异地抬眸，他竟然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
修然之笑意浅淡，“怎么？不乐意与我单独相处么？”
知道这话是调侃，但她还是瞬间被噎住了，红着耳根急急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一个人都不走？李嘉恒也走了么？”
说的人没发觉，听的人会觉得“没有”这两字说得极其认真。
“他带蒋匀因回家了。”
魏晞当知道蒋小满就是蒋匀因，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头，纠结了片刻还是轻轻地问出了声。“她.....没什么事吧？”
修然之突然转回身，沉默地径直往前走。
那时在水里，她着实有被几近昏厥的蒋小满吓到，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魏晞等了会儿没听见答声，以为是自己声音小没被听到，转而想想既然李嘉恒都送她回家了，那蒋小满估计也就没啥事儿了。于是也就不再多问，提步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走到玄关处，正脱了拖鞋，可当目光一落到自己那光溜溜并且显得有些滑稽的脚趾头的时候，她顿时愣住了。
她的鞋不早沉睡湖底了，这会儿她哪儿还有鞋穿啊。
动了动脚拇指，面上顿时一愁。
身前突然有细微的动静。
魏晞抬眸一看，便又愣住了。
不知何时，眼前男生的手里竟凭空多了一个粉色的鞋盒子。鞋盒已经被打开，而里面静静地躺在一双浅粉色的雪地靴。
款式很俏皮可爱，很讨小女生的喜欢。
修然之微微倾下身，将鞋子轻轻地摆在魏晞的光溜溜的脚丫子旁，缓着声音说道：“鞋子是估摸着尺寸买的，现下这么仔细一看，也不知道会不会大了一些。”
她没吭声，看着他浓密黑亮的头发失神。
他稍稍地直起身，目光落到魏晞身上，有些歉意。“你试试，如果不合适只能勉强你将就一下了。”
魏晞的面色一红，垂下视线，低低地轻轻地应了一声。“喔”
她先伸了左脚，因为没穿袜子，靴筒稍微有点难套。只好微抬起腿，然后伸手往上扯鞋筒。
单脚立着，力又全使在左手上，一个不稳，身体就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前倒。
“啊！”短促而急切的。
在她连忙放下脚赶紧稳住身体的时候，修然之已经伸手紧紧地扶住了她的肩头。
而她的额头，正紧紧地抵着他的胸口。
那一瞬间，魏晞的脸红透。
......
......
......
时间走得很快，视线里的场景不断切换，窗外那片单调而纯色的黑渐渐地被都市的灯光所替换。但时间又像是走得极慢，就像流沙在在心头缓缓溜过，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痕迹。
车子在飞速地前进，但魏晞和修然之之间的空气仿佛早已凝滞，耳朵能听到的只剩下了好像是早已经约好的沉默一样。
魏晞脸上仍有方才剩下的绯红，此刻正被夜色藏的紧紧的，但这夜色似乎藏不了她心底的燥热和骚动。
脚上的靴子舒适又柔软，尺码出人意料的合适。
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各自一边的窗外。但两人眼里的内容却有着极大的不同。
魏晞突然想起卞之龄的那首《断章》。
你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车窗里，他的轮廓模糊却清晰，染了些迷离的灯光。
但她明白，模糊的不过是眼里的景致，而清晰的却是心里的情致。
明月装饰了他的窗子，而他装饰的是魏晞的梦。
就在那一刹那，她好想好想义无反顾地转过身，然后超级大声地“我喜欢你”。
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她没有勇气。
想至此，心里一紧，神色一乱，脸颊变得冰凉。
其实从昨天晚上起，她就明白这一场隐晦的暗恋要画上句点了。
那个很美的女生，那个他说起时会笑得无比温柔的人，那个晚晚，他一定很喜欢她的吧。
直到车子停了，在恍恍惚惚中抬起头，她才发现窗外的房子是自己家的。旅程总归要到尽头，更何况这只是一次什么都不算的过场。
到家了，梦就醒了。
魏晞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转过身望向车里。
这时，修然之也推开车门走下车。
两人各自站在两侧的车旁，隔着一辆车的距离相对而望。
“我......”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只是一句简单不过的谢谢。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儿，她既不对蒋小满愤恨也不埋怨李嘉恒。反而让她明白的却是一个道理，一个极简单而生涩的道理，那就是她和李嘉恒这些人生活不在频道上。
而这些人里包括修然之。
她必须离他们远一点，否则今日的困境只会层出不穷。
在她这个只有书本的年纪，人家的生活里就有也许她这一辈子就没有的东西。
其实昨天晚上李嘉恒的那些朋友，虽然大家都是很友好的对待她和熠若，但魏晞相信这是他们在给自己朋友面子而并非是真正容纳她们。
毕竟魏晞是有眼睛的，人心如何，兴许能看个一二分清晰的。
但那些对于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本来就不算高攀。
魏晞唯一感到难受的就只有现在，当她要和这个男生说再见的时候。
路灯虽然昏暗，但他的样子依旧很好看。
她压制住情绪，鼓足勇气开口准备道谢。
只是这时的修然之忽然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然后拿出了一个袋子。
他走到魏晞面前，“我差点忘记给你了，这里面有你换下的衣服，还有你之前放在房间里的钱包。”
魏晞从他手中接过袋子，抬起头，终于把谢谢说出了口。“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想必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倒是应该跟你说对不起了，让你遭了那么大的罪。”他淡淡地笑着，声音微顿，语气里有些歉意。“她打小就从不让人，所以我们大家向来都顺着她，但这回儿确实是过分了。”
魏晞当然知道修然之说得“她”指的是蒋小满。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大家都没事就好了。”她摆摆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
但魏晞这心里头确确实实也生了一道坎，但她的这道坎无关今日白天的意外，也无关那个蛮横的蒋小满。
而修然之不知，这是一道只和他有关的坎，即便他也注意到女生眼底那抹极力掩藏的情绪。
他的视线稍稍一缓，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你赶快进屋吧，外头冷免得要感冒了。”
“喔，那你也赶快上车吧，我这就进去了。”魏晞点点头，身体往后退了退，把车门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空气是很冷，但心却很暖。
修然之正弯下腰往车里坐，但转而想起什么又直起身体，抬起一手搭在了车门上。“对了，魏晞”
魏晞睁大圆圆眼睛看向他，“恩？”
“这两天如果还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你有我手机号码么？”
她面上顿时一愣，一时答不上话来了。“我......”
“没有是么？那你有手机么？”
魏晞轻轻点点头，因为昨晚太匆忙所以并没带手机出门。
修然之拉开上身棉袄的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那你号码多少？我给你打个电话吧。”
“我......”魏晞晃过神，不敢说已经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只好小心翼翼地报了一串数字。
“我已经拨了，回头有事儿就打我这个号码。”他收起手机，看着魏晞说道。
魏晞愣愣地点点头。
修然之朝她摆摆手，一边低头坐进了车里。“那我走了，你快点进去吧。”
魏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眼底突然有些涩。
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但突然地她想起什么，于是抬头有些着急地对着车里的人说道：“能不能等我一下？”
修然之停下合上车门的动作，眸中浮起一丝疑色。
“怎么了？”
“我进屋一下，马上就出来。”也来不及解释，魏晞掉头一边往家门口跑，一边从袋子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鞋也不脱灯也没开，人一下子就往楼上蹿。
五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原地。
“对不起啊，一直没有机会还你。”她的手心在修然之眼前摊开，一只表静静地躺在上面。
此刻，有人情绪异常平坦，有人情绪开始微动。
修然之伸手慢慢地拿起表，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很温和，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谢谢”
东西被拿走的一瞬间，也有另外的东西在魏晞心底断了。
“好，那就再见了”魏晞笑着往后不断地退步，借着昏黄的灯光掩盖自己眼底的涩意。
等到她以为他开口也要说再见的时候，她忽然不管不顾地转过身，脚下步伐急促而慌乱。
一路疾走到门口，背立着后面的视线用力地关上门，至始至终没再敢转过身再看一眼。
魏晞背靠着门，在黑暗里闭着眼睛，偷偷地听着外头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这一刻，她才知道。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我有勇气说再见，却没有勇气听你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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