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幸以有你
落水的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了蒋小满慌张至及的尖叫声，但魏晞的视线却落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人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她睁大了眼睛，只是想看清那人是谁，甚至忘了这是应该惊慌的时刻。
但很快地，寒彻的湖水便淹没了她的视线。彻骨的严寒在癫狂地入侵她身体每一个部分和角落，从手足肌肤到眉眼唇齿之间，扼住了喉咙，连呼吸也不能。
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水开始疯狂地吞噬着，甚至还来不及抵抗，她便被这无尽的湿冷一点点地撕咬，一点点地咀嚼，一点点地吞咽入腹。
她屏着呼吸，听不见，看不见，指尖也摸到的只是没有边际的湖水。但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拍水使劲挣扎着，这时，她的意识才在猛然间仓惶觉醒。
身体好冷，好难受。
魏晞会一点游泳，但此刻身上的衣物却成了她最大的累赘，吃了水的棉衣物就像是挂在身上的铁秤砣，一点点地拉着身体往下坠。而且湖水是在在是太冷，她整个人已经完全被冻僵了。
她试图展开手脚往湖面上蹬，却完全抵不住身上的重量和湖水的阻力，身体反倒加速在往下坠。
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恐惧，却连失声尖叫也不能够。
心肺间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痛感，呼吸也快要屏不住了。
而近身旁的女孩已经渐渐没了挣扎。
情形不对。
魏晞在焦灼之间强行睁开眼睛，忍着不断蔓延入眼底的寒意努力往旁边看，模糊的视线里，湖面上的光一点点地透到水里来。她左手身旁的女孩子逐渐没了声息，阖着眼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幸好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趁着肺里还憋得住气，费劲了全身的力脱掉了厚厚的棉外套，再异常艰难地蹬掉了脚上的雪地靴。身上少了束缚便减缓了下沉的速度，也顿时令她轻松不少。
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拽着身旁的女生，然后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开始死命地水面上蹬。但是如果现在只是魏晞一个人，兴许她能游到湖面上去，但两人的重量实在是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结果是两人一起在往下继续坠。
她仍然不放弃地带着蒋小满死命往上游，但结果不仅适得其反，并且很快地，她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终于消耗殆尽。
没有氧气，心肺间像要撕裂开地疼。终于，力气殆尽的魏晞渐渐失去了动作，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在她阖上眼之前，水面上突然扑通一声巨响，魏晞猛然又撑开了眼睛，聚集最后一丝意识努力往上看。
赵曳正发狠力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游来。
她心想真是万幸。
但魏晞知道他肯定只能先带一个人上岸，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把身边的女孩往上一推，然后用手指了指她。
这时，赵曳顺着手势注意到了蒋匀因已经没了动静，心里猛然一惊。他看了眼魏晞觉得她应该能再继续坚持一会儿的，于是毫无犹豫拉起蒋匀因的手就转身先往岸上游。
他们转身的时候，魏晞的眼睛已经渐渐地阖上了。
湖水开始顺着喉咙里往肺里倒灌。
真冷，真难受，也真的好疼。
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往湖底下沉，黑暗和恐惧一点点一点点地侵蚀她的所有。
直到她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像在她的身前停止了一样。
最后一次，她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阳光透过水面落入眼里的颜色竟然这么美。
魏晞的心怦然一动。
因为她看到了那最心爱的少年带着阳光朝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她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沉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
……
魏晞好像做了一个极为冗长而五味陈杂的梦。
在梦里，似乎遇见了很多人，又似乎经历了很多的场景。但转过头来，似乎一切只是无边无尽的空白。
一开始，她的灵魂仿佛在无边际的空间里不停地游荡着，脚下是虚空的，手里没有依靠，唯一剩下的感知只有冰凉和严寒。
但突然之间，有一个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人的手好温暖，仿佛有无尽的暖意开始在两人相抵的手心之间流动。
魏晞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上升。
之后，她觉得有人很用力地抱起了自己。
这时，这个人贴在她耳边开始不停地说话。
只是周边的声音太嘈杂了，到处似乎都乱哄哄地，男生们慌乱的说话声里还夹杂着女孩子们的哭泣。
所以，她一时并未听清这个人在说什么。
她很想努力地去听，却被胸口突然的压力分了神，之后，一片柔软突然覆上了她的唇。
涣散的意识开始清醒。
无尽的暖流开始在她的唇齿之间顺延入心肺，喉咙里开始微微的发痒，最终她忍不住猛然地咳出了声。
“咳咳......咳咳......”
有液体从嘴角不断流出。
魏晞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
她似乎听见有女生带着哭腔的说话声，“魏晞也醒了！魏晞也醒了！”
这时，她还感觉有人温柔地抹了抹她的唇角，然后身旁的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了”。
这一次，她倒是听清了这个人说的话。
很温柔安定的声音，带着无边的倦意包围她的全身上下。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渐渐地再度沉入了梦里。
有人紧张地问：“她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估计太累了，就让她先睡吧，等医生来再说。”
再然后，她便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
......
......
睁开眼的刹那，朦胧的视线里灯光一片晕黄，耳边除了空调机发出的嗡嗡响动，四下里只剩了寂静。
魏晞眨了眨眼，傻傻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又侧过脸往左边看了一眼。
与昨晚一样的地点和场景，此时窗户外头的天色也应该暗了很久了吧。
原来还在别墅里。
胸口隐隐的痛感提醒着那些真实的记忆，但却也令人如真恍若隔世。
“你醒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
她心头一凛，仓惶之间急急地撑着手坐起了身。
这声音是......
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的一盏台灯发出了微弱的暖光。屋内的其他地方都是暗色的。
而修然之就是从角落的黑暗里慢慢地走到了魏晞眼前的光明里的。
淡然若水的面容，俊美一如神祗。
心开始扑通扑通加速直跳。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你怎么......”
只是话未说完，却见男生忽然加快脚步走到床边，然后紧紧地扣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不要动，血会逆流的。”
这时，她才感觉到了右手背微微的刺痛感。低头一看，她的手上还插着针。
他拿了一个枕头小心翼翼地叠在了魏晞的手下。
异常轻柔的动作让人顿时失了神。
“肚子饿不饿？你睡了大半天了。”
魏晞愣然抬眸，目光茫然而仓促。
修然之微微勾起唇角，半俯着身仔细地拈了拈被角。“饿了吧？那你等会。”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她想抬手阻拦他说不用了，但一时忘记又抬起了插着针的右手，针头微移刺得肉一疼，惊得低头赶紧把手摆好。
等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魏晞微微叹了口气，身体慢慢地往后靠在了床头上，抬起视线，吊瓶里的液体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她在心底默默地数着，一滴，二滴，三滴，四滴，五滴......
缓慢的时间仿佛在点滴之间凝固，落湖的场景在她脑海里反复重演，而魏晞的心情却开始渐渐复苏。
听到门打开的响动时，她在心底恰好数到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前移，不由自主地随着男生的动作而走动。
修然之端着碗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医生检查的时候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小心会着凉，饮食也要尽量清淡。所以让阿姨给你煮了白粥，吃得下么？”
魏晞暗暗地掐了掐手心，腼腆地垂下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左手边的位置顿时陷了下来。
他坐到了床边。
没抬头看他，但耳边调羹与碗轻轻相碰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明晰，还有这近在咫尺的气息，温和，生动而令人无法抗拒。
“已经不烫了，现在喝么？”
魏晞抬手想去拿碗，这时才发觉自己只能动一只手。
“碗我拿着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温意。
她顿时更加垂了视线，脸上也突然有些烧得紧，揪着闷闷地轻应了一声。
“喔”
碗和调羹都已经被他递到了身前。
魏晞踯躅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调羹，格外仔细地从碗里舀了一小口，然后慢慢地放到了嘴里。
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就这样就着他的手。
粥里似乎加了微许的糖，有些淡淡的甜味。甜味很清爽，似乎足以覆盖她心底的阴霾。
但不知为何，她每吞一口粥心头的酸涩却多了一重。
以至于到最后，鼓着两腮眼圈红透，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就滚了出来。
忍不住的，也没办法忍住。
这粥似乎太好喝了，好喝到她开始觉得太委屈了。
因为后怕，因为心有余悸。
想肆无忌惮地哭，可是她的眼前还有人。
所以她又觉得这样太丢人，但泪水它太不听话了，想憋也憋不回去。她只好更加低了头不让他发现自己哭了，手里的动作没停，把嘴里塞得鼓鼓的都是粥。
可偏偏眼泪还越流越凶，还忍不住哽咽了几声。
幸好，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碗里见了底，眼泪才干了。
这时，魏晞才听见他说：“要回家么？我现在送你回家好么？”
魏晞抬头傻傻地看他，忘了自己的眼圈还红得跟兔子一样。
而修然之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很自然地笑着低头看了眼表。“现在才7点多，时间也不晚。我想你应该更乐意离开这里，所以”
没等他把话说完，魏晞就着急地点点头。“要回，可以马上走么？”
她作势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修然之见状立马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蹙起眉头，“别急，我先去喊人过来拔针。”
他说完就拿着碗起身离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那女人很快地就给魏晞拔了针，跟她叮嘱了几句后就出门离开了。
魏晞压着创口贴正要下床，修然之就走到了她面前。
“外头冷，把外套穿上先。”
她看着他手里的陌生的女生外套愣了会儿神，猛然间想起什么于是低头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凉。
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谁的？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谁给她换的？是熠若么？
她这时才想起怎么半天没看到熠若，而再次抬头看向眼前人的目光里有急切，余下的皆是羞意。
修然之对着女生突然变得焦灼的目光也愣了会儿神，转而间想起什么的时候，一抹不自然从眼底快速滑过。
“衣服都是让人临时买的，然后你朋友一个人给你换的。”
听他这么说，魏晞才暗暗地舒了口气，“那她现在人呢？”
修然之把外套递给魏晞，“你朋友似乎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她原本担心你还不打算回去，是我让她走得。”
“哦”魏晞穿上衣服，发现刚好合身。
“走吧”
“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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