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我要去投诉
“吵吵闹闹，怎么回事啊？”
一位面红发白的青衫老者大踏步走过来，瞧见大堂内悄没声响的，众多客人都只看着当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皱了皱眉，看着店小二，
“小连，谁闹事，就她么？”
“就是她，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一进门就嚷嚷盐罐里有毒。真是岂有此理！也不去打听打听天源的名声。若是我们家卖出的东西有毒，岂不是毒倒半座城？”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一些人附和——天源酒家的历史源远流长，百多年的招牌和荣誉其实那么容易打破的？别说司南一无名女，就是德高望重之辈，想要往招牌上泼脏水，也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
青衫老者听着耳边的人挑拨，没有恼怒，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司南，神情凝重。
以他五十多年的生活阅历，惯见世情的眼睛看来，弱质女流司南，孤身一人，处处是破绽、上下都是空门。可说不清原因，偏偏有股不能得罪的感觉。
于是，他笑着，拱拱手，
“姑娘不知仙乡何处？面生的很，第一次来鹿寨？呵呵，鹿寨是个穷地方，实在拿不出手款待贵客的东西。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宽宥则个。”
不得不说，人老成精，老家伙的眼睛就是毒。若没刚刚那店小二点破司东负债累累，大肆嘲讽、奚落的事情，司南说不定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这老头一看就知是地头蛇，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蓦然得罪这种人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但现在么……
“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看你也一副人五人六的，却不想当面人、背后鬼。姑奶奶懒得管其他，我就问一句话，这罐盐，是不是你们家卖的？”
瓦罐是常见物，不过漆口刚刚拆封不久，罐口的磨痕尚新，尚有“天源”的记号，老者认真看了几眼，并没有否认。
“小镇上吃盐困难。有食盐出售的，除了小店，就只有城东的春风楼，和每月的集市上两户盐家。看这盐罐的标识，没错，正是小店的。”
司南的怒火一时都涌了上来，
“那好，你就是承认了？我告诉你，这瓦罐中的盐，含毒！而且毒性不弱！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吃了你家的盐，只怕早就横尸家中！你还有什么解释的？”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在场中人，有鹿寨本地人，也有过往的客商，在一个黄毛丫头和富有盛誉的酒家之间，当然相信后者。
再说，小丫头一进门就大叫大嚷，嚷嚷了半天又没什么确实证据——尝了几桌菜，若是有毒，怎没被毒倒呢？
对老者毫无尊重之意，何况人家还是笑面迎人，说话客客气气的。不管什么理由、不管她本身什么来头，这种做法也太让人看不下去了！
“真是无礼！到底是哪家的丫头，这么没教养？”
“哼，她以为自己是谁？不知道天高地厚！”
“……原老的性子太好，换了我，早一巴掌上去了！”
“养不教、父之过。这么嚣张跋扈的样子，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不得狠狠揍一顿……”
……
似乎，有点群情激愤了。
司东的额头隐隐滴汗，黑着脸，走到司南身边，
“会致人命吗？”
司东知道，妹妹因缘巧合，曾经在药舍的两位金针医师下，学习过一些医术。指望她治病救人，可能有点虚。但辨认一些东西有毒与否，绝对不会出错——尤其是食物中的。
是以，他丝毫不怀疑司南话中的真实性。他只是在想，怎样能挽回今天这种局面？毕竟，他和天源的原老之前，关系尚可！
司南可不知自己大哥和这位老人有些瓜葛，她正凶凶的怒视着人家，气恼的脸颊一片绯红。
与其说恼怒对方狠毒、草菅人命，不如说她为自己的行动不周而后悔。
敌人太狡猾了。
在自家的店里，不用处理不当的井盐，她想抓个现行也抓不到！虽然能证明这罐盐是他家的，但中间已经过了三四天。只要人家一口咬定是别人下毒，与己无关，她能怎样？
没有证据！
更可恨她是来戳穿黑心商人，让大家知晓别上当的，可因为根基浅薄，言语无力，谁也不信她！还跟可恶的店小二一样，来讥讽她？
非要有人中毒而死，才肯信吗？
司南很无奈。
就在这时，司东一句“致命吗”，如同惊雷般炸醒昏沉沉的耳朵！司南震惊的发现，原来有一个人肯信任她！不用她拿出任何证据，也不用她浪费口水说明亚硝酸盐怎样与人体的血红蛋白结合……
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哥哥！与她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哥哥啊！
外表笑得甜美纯真，心中一直抹不去“孤魂”的司南，觉得某些东西破土而出蠢蠢欲动了，生出一种名叫“亲情”的绵绵情愫来。
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那又怎样？就凭司东肯为自己赊账，对自己百依百顺，关键时刻力挺自己，司南觉得，这辈子有这样的哥哥，值了！
所以她故意大声说，
“微量的话，不会。”
意思是，多了，就会中毒而死！
可惜她的苦心，没人了解，也没人相信。
大家伙看完了热闹，嗤笑一声，说话的说话，吃饭的吃饭，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
——这是真正的狗咬吕洞宾啊！
司南气恼不已，但这种情况，她能怎样？真犯得众怒，倒霉的不是卖黑心盐的掌柜和店小二，而是她自个儿！
……
“呵呵。”
原老不愧是继承了百年老字号的掌柜的，依旧笑面迎人，缓缓解释道，
“姑娘说盐中有毒，这个嘛，可能是误会了。我们鹿寨吃的盐，不是海盐、湖盐，而是自家挖的井盐。由井中挖出来，就是这种味道，没法子。外地人初次来鹿寨，吃不习惯也是有的……”
不说还好，一说，司南觉得自己全部料中！
“我就知道，你们挖井盐吃。井矿里的水，含有亚**、镁，你们根本没经过处理，草草就煮出来了，混着一起卖，我果然没有想错！这盐中有毒！不是外人下的，而是你们卖的时候、不，是煮盐的时候，就有的！”
什么和什么啊？
原老看了看高大魁梧的司东，再看满嘴说不清什么字眼的司南，摇摇头，笑着说，
“哦，姑娘说的也许有理。”不和客人争执，永远是一个合格商人的应有姿态。“但是，我们鹿寨的人，吃这种盐，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怎没有一个人中毒的例子？”
这个反驳的理由，太强大。只一招，就让司南无遁形之处。
是啊，这里的人既然天天吃它，怎没人中毒呢？抑或是异世界的人，体质特殊，根本不在乎这点点亚硝酸盐？
司南猛然回想自己亲身试毒的日子——柔弱如她，不也没死么？
原老笑着摇头，在他的眼神中，司南看到了轻视，以及对弱者的丝丝怜悯。
最可恨的，莫过于这种目光了！
司南气得咬牙，
“好、好，店大欺客——我要去‘庖丁会’去投诉你们！挖井煮盐，贩卖黑心盐！百年老招牌？我就写信告诉会所的人，让他们派人来拆了你们的招牌！”
“什么？”原掌柜的大吃一惊，
“姑娘竟是同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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