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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识时务


  风景秀丽的天玄山,哪怕有天下第一人的仙主落脚,始终也建不得“灵蔻宫”。因为自身局限住了,只有两个小灵脉,哪成称得起仙主的行宫呢?

  司南之所以被迫离开仙门,原因和这一样,她的资质根骨不好。

  用句不好听的形容,除非奇迹发生,还是那种了不得的大奇迹,让她“废柴”般的体质“改头换面”、“洗髓伐毛”、“脱胎换骨”,才有可能筑基——对仙门弟子最基本的要求。

  司南今年十四,十岁进入仙门。先在青阳宗呆了一年,而后青云门一年,随后好运的被挑到仙主座下,也有两年之久。按说,什么仙法功诀、奇人异事、灵丹妙药,都有机会接触。但她的修为,从刚进门的炼气二期,堪堪提升到三期……

  四年提升一小阶段——这一效率,不说是空前绝后,也是寥寥可数的。

  这也是青云门主,婉转说到“成亲嫁人、相夫教子”的缘由。非是鸟尽弓藏,等司南修炼到炼气十期后筑基,只怕头发都等白了,还等不到!既然如此,总不能耽误人家大好青春吧?

  司南默默的回到自己随心居。

  随心居正如名字,随心惬意。前后两进,后院为起居场所。三间开敞大院,屋檐下挂着八角红灯笼,在风中悠悠的转悠着。院中有井,有芭蕉、梧桐树,还有已经铺开了叶片的葡萄架子。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拱形的窗前,映着窈窕的剪影细细长长。那是司南犹豫不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下不定决心。

  理智是一回事,下决心又是另一回事。

  虽知道在仙门毫无前途,可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这两年来打下的基业和人脉……

  一盏枯灯孤零零的,摇曳的灯花爆了又爆,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

  小雀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推门进来,就是看到这样一副感伤的画面。

  “姑娘,夜深了,你还不睡啊。”

  “嗯,睡不着。”

  “姑娘,你别怪雀儿多嘴。若不是你太好了,对人都和气,与世无争的,紫英殿那边也未必会选中你。”

  与世无争?这个评语好!

  司南呼出一口气,轻轻的把手伸进热水中,看自己的白嫩小手被烫得通红,连连哈气,

  “连你都知道了?”

  “嗯。以前就有人来拉拢我,不过我舍不得姑娘,没答应。”

  连雀儿这种小丫头也不放过!看来围绕仙主的斗争,已然白热化了。司南心想,紫英殿的野心不小,但绣春画舫和祥云阁背景也不可小觑了。以前我仗着人小幼稚,“与世无争”,才安安稳稳的。以后就难说了!

  鸡蛋和石头硬碰,可不找死呢?紫英殿来势汹汹,必有后招!她们的目的是把持仙主,自然要把祥云阁、绣春画舫这些来自世家的小姐一个一个的除去。自己无根无凭的,呆在这浑水里,难保不遭池鱼之殃!

  不如早早离了去,倒还留了脸面!

  毕竟是两世为人,司南对生存的环境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前一刻觉得这里的华衣美食、人脉关系,来之不易,一旦舍弃就什么都没了;后一刻猛然发现生存难以保障之后,立马动了躲得远远的心思。

  虽然想法变了,司南面上还是淡淡的,有些愁心烦恼的样子,甩了甩擦手的巾子,

  “雀儿,你说,我们女人家最后的归属是什么?”

  “当然是嫁人啦!”

  不到十岁的女孩,睁着一双天真略显世故的眼睛,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是这个世界,一个普通的仙门女弟子,应有的想法吗?

  司南有点迷茫,总觉得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

  “即使踏入了仙门,有修行的资质?和世俗间……似乎没什么不同啊!”

  “当然不一样啦!我们有仙根,就意味着可以配得上更优秀、更有前途的男子。虽说男子是天、女人是地,但我们生有灵根,比凡间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可以选择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这多好啊!”

  小女孩的天真想法,觉得自己能选择未来丈夫,不用父兄买卖送人,是最妙不过的一件事。估计也代表着大多数女人的认知——女人就像藤萝一样,须得紧紧依附男人的。

  司南虽然无法认同,却也觉得,自己陷入一个误区——前世的独立自主理念影响着她,以依靠男人为耻,但事实上,光靠自己,又怎么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呢?

  小雀儿仔细看了看司南的脸色,斟酌着说,

  “姑娘的为难处,小雀儿也猜到两分了。其实我们女人家,除了嫁人,生儿育女,还能怎样呢?钱财、名声、权势,都是身外之物。好比凌风仙子,年轻时候翩然入画,仿若神仙中人,为四大美人之首,人人称羡。可孑然一身,到老了一无所有——姑娘听有谁说过羡慕她的?可见女人家,丈夫、孩子,才是最最紧要的。”

  司南听了,就沉下心来,默默无语。

  这话说得实在,也老土,和她的观念南辕北辙——让她想起前世的父母了。

  穿越后的记忆都扭曲成模糊的一团,隔着前世今生,太遥远了。那两张苍老的,掩饰不了皱纹的脸,回想起来,竟然也想不清了,只依稀感到无比亲切。

  担忧的眼神,日复一日的苦口婆心规劝——做剩女是你的自由,可你不看看我们做老人的,多大年纪了?这么多年抚养你长大,没什么要求,就想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别等我们两腿一蹬时,还咽不下那口气。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叫人怎么走得安心呢?

  一瞬间,司南的眼眶盛满了泪水。

  不要只为自己活着,也为爱你、喜欢你、真心祝福你的人活着……

  夜深人静了,浩瀚的夜空中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向大地倾洒着水银月光。旁边,还有一弯粉粉嫩嫩的小月牙儿,迷漫的云纱半遮半掩,像是大姐姐带着害羞的小妹妹。

  司南凝望两轮月亮,不由得神思怔忡,幽幽的无言无语。

  灯花再爆,司南肃容站在桌案上,提笔,在花笺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字,

  “吾兄见字如面——”

  “妹在仙宫步步艰难,有同事姐妹暗示,妹不得已决心下山。望兄于十五日后来接。千言万言,容后再叙。”

  一气呵成,利落的完成亲笔书信后,司南想了想,又拿来一张花笺。

  这一次,圆健的笔尖沾饱了墨汁,却徐徐不能落笔。豆大的墨汁酝酿了很久,才啪的掉落下来,很快泅湿了一块。

  该怎么说呢?算了,实话实说吧。

  摇摇头,不去想那人收到自己信笺是何等愤怒、恼火,发多大的脾气,反正自己已经远走高飞了。

  走之前,两人的孽缘也该做个了断。

  两封重要的信笺写完后,司南用自己特色的折叠法,一个折成纸鹤状,一个折成交叉的心形——估计这世上,也无人认得这抽象的“心”,更不会有人了解、欣赏她这小资情调吧?

  夜空的暗色浮云渐渐把明月遮住,虽有星光熠熠,夜色却更浓了似地。阴风瑟瑟,鼓吹着茂密的草丛、树影,被黑夜吞没,渗渗的,好不可怕。

  司南没有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还有一件心事没了。

  穿上一身夜行服,围着黑纱面巾,带上黑色手套,浑身上下除了两颗亮晶晶的眼睛,都包裹起来了。这样的她,和夜色简直浑然一体,随意一藏,谁能发现得了?

  也因此,半个人也没惊动,司南离了自己的随心居,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来到一棵参天大树下。不过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也不知她是怎么在黑夜中,仍保持视力的。

  司南进入的,是一处青云门的禁地——一个四面结是空空的山洞。

  山洞很安静,只有从山缝隙吹来的风声。

  山洞很清透,无论白日还是黑夜,只有缝隙里透露出来的点点碎光。

  山洞别无外人,只有一个女孩儿,也只十四岁,和司南一样大小。

  她叫灵儿,一身缟素,黑发如瀑。

  和她比,祥云阁的冰冰虽然气质清冷,却也有些温度,会有冷嘲、藐视、不屑等情绪。而她呢,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气”。面孔苍白,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气质淡漠的,好像随时可以飘去……

  认识她以前,司南会抱怨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不关怀她,做个庶女不如丫头,地位低微,受人歧视。可认识灵儿后,就不觉得了。

  灵儿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师无亲……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山洞中,那半亩黑白紫红绿蓝粉金茶色,和透明无色的,十块田地。十色田里,种着许多奇妙灵药,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自记事之时起,灵儿就住在山洞里,看守着十色田,不与外人来往。

  最让人垂泪的,是灵儿根本不知自己有多艰苦,也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明明是如花妙龄,活泼好动的年纪,却心如止水,过着囚犯一样的生活。

  相识也有三年了,司南每每见到她,都要强忍流泪的欲望,而她,却恍然不知……甚至不明白司南为何伤心。

  “灵儿,我要走了!”

  司南紧紧抱着微凉的人儿,看着她脸上依旧懵懵懂懂的表情,心中悲哀不止。这是她最信任的友人了吧,好多心理话可以说。

  因为灵儿根本不知何为背叛。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你放心,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会回来看你的。”

  ……

  如往常一样,没得到回应。

  司南也不在意,依旧罗哩罗嗦说了一大串,包括今儿人家怎么给她做寿,暗地里却排挤她,还有自己的交好的姐妹为了利益出卖她。自己的不舍,和不得不离开的缘由,统统倒苦水一样说个干净。

  这期间,灵儿一直静静的听着,雪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就像雕塑一样。

  直到天快亮了,司南不得不起身,依依不舍的离去。骤然恢复安宁的灵儿才呆板的转动一下眼睛,微微有些不适的,吐出一个字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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