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苏秦仔细整理了自己从前的错处，还写的抑扬顿挫，如诗赋策论一般。芈姝读来顿觉好笑。

　　孟赢疑惑：“王后何故发笑？孟赢读着觉得苏子反思的十分深刻。”

　　初学策论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总喜欢那些辞藻华丽，对仗工整的，读起来流畅自然极有气势。苏秦的策论文字上功底很深，哪怕孟赢对他没有另眼相待，读来也要赞一声好，何况这次的策论本就正合了孟赢的胃口。

　　芈姝芈月都是过来人，她们相视一笑，双双想到了自己初学的时候。芈姝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可是这几卷书简，写的只是两条：一，不能未雨绸缪；二，不曾主动寻找破局之法。两段话就能说清楚的东西，偏他写的繁花似锦，反而迷人眼。”

　　芈月也觉得好笑：“这策论写的抑扬顿挫，好像其中道理如何深刻一般。他呀，仍旧是有些好高骛远，爱做表面功夫。”

　　芈姝气定神闲地说：“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罢了，若无人点醒他，只怕他自己是找不出到底差在了何处。孟赢得空替我去见一见他，把其中的原委告诉他。我这里，仍旧等着他上些新策呢。”

　　话音刚落，芈月就差异地看向芈姝。等到孟赢离开，芈月问：“姐姐，孟赢对苏秦……”

　　“我知道。”

　　“那为何姐姐还让她去？”

　　芈姝说：“自然是想她能快活些。再说，若我整天的追着你说你这个不对，那个不许，你可不也要烦我了？”

　　芈月想一想那样的情形，乐不可支：“姐姐尽说笑！”

　　芈姝忽然正色说：“好了，说些正经事。月儿曾在义渠呆过几日，你观那里的实力如何？”

　　芈月想了想说：“他们那儿男人十分彪悍，弓马娴熟，马匹也健壮的很。而且他们善于养马，那些亲自照料长大的马匹都认主人，旁人使唤不动。”

　　“他们是游牧民族，因为需要四处游荡寻找操场，所以天·□□自由，人也野性。他们曾多次被征服，却总是一次次死灰复燃。”

　　芈月听了，也很重视。她问：“可是大王要对义渠动手了？”

　　芈姝点头：“我猜是。虽然这次义渠并未在函谷关僵持之时袭扰我们，但是他们始终是我们的一处疾患，稍稍不查就要发作一番。现在函谷关之围已解，大王定要着手将这隐患去除。”

　　芈月拧眉说：“可是即便我们把义渠打下来，逼迫他们称臣又能如何？他们始终在那片地方四处游荡，不受管辖。过不几年修养好了，又要开始作乱。”

　　“是啊，所以才要想个稳妥的法子。”

　　魏冉算是司马错的得意门生。他从小就被司马将军带进军营，那些老兵油子没一个是善茬子，欺生、欺弱、期善。魏冉从军时还是一个小童，可是没有人会因为他年纪小就另眼相看。在将军帐下，即便有了将军的关照，但是给那些老兵打水洗衣服的杂活儿也没少干。

　　想起刚进兵营的那段日子，魏冉忍不住满饮一杯酒。司马将军看着他洒脱的动作微笑，他对那些事心知肚明。可是不经磨砺宝剑就不能变得锋锐。

　　“从什么时候起的？我记得大约是你进兵营一个月左右吧？你开始时只知道猛打猛拼，可是年纪在那儿，总是打输。后来忽然有一天好像开了窍一样，懂得用计谋了。”

　　魏冉哈哈大笑，举杯跟司马错碰了一下：“都是将军教的好！”

　　司马错连连摆手：“你省省吧！你在我帐下，里里外外都瞒不过我。你定是另有良师，不过师承这种东西强求不来。能从你领兵布阵中窥得一二我司马错就满足了。不过打仗到底是实战，在这上面，你还欠缺点火候。”

　　魏冉抱拳，十分尊敬地说：“将军有心栽培，我魏冉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大恩大德，魏冉不敢稍忘。”

　　两人都是行伍中人，又都是难得一遇的将才，惺惺相惜，平日倒仿佛忘年交一般。

　　修鱼一战不久之前刚刚结束，两人喝着酒讨论这一战的得失。司马错毫不吝惜夸赞：“本来大家都认为在修鱼设伏最佳，但是我们能想到的联军也能想到。也不知你小子哪儿来的灵光，先后三个连环套，这才促使请君入瓮计成。”

　　魏冉谦虚一笑说：“不过是想到了临走时候姐姐叮嘱的。将军知道，和氏璧一事公孙衍设下连环计。我回去的时候，从两位姐姐口中得知此事。姝姐姐当时感慨，世间能人辈出，无论如何一环套一环一计叠一计，都没有人敢说无人能够识破。姐姐也说，姝姐姐常常把‘万全准备果断而行’挂在嘴边。我想同实力相当的人较量，比的是耐性。修鱼的确是个好地方，我们所虑的主要是如何将他们引入伏击地点。”

　　“哈哈，王后这两年风头可愈发胜了！不过，你的亲姐姐也很得大王看重。”

　　魏冉说：“我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姐姐得大王看重，我高兴！至于姝姐姐……姝姐姐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姐姐的恩人。唉！”

　　司马错神色微动：“听你话里似乎有未尽之意？”

　　“不瞒将军，姝姐姐心机手段强过不知多少男儿。八子虽然是我的亲姐姐，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相较还是姝姐姐更胜一筹。我从军的时候二人还有摩擦；可我上次回去，发现姐姐对姝姐姐极为推崇，几乎言听计从。”

　　司马错直来直去，脸上露出不悦来。“王后乃是正宫，所出子也是大王嫡子。”

　　魏冉赶紧分辨说：“将军放心，姝姐姐的恩情，我跟姐姐都不会忘记。”

　　司马错微微松了口气：“我并非对二人有所偏向，只是我们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若是参合到那些事情里去，将兵刃对准自己人……”

　　魏冉起身，正色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将军还请放心！”

　　苏秦有了芈姝的资助，不再像之前那样困窘。孟赢环顾四周，暗暗觉得满意。

　　“王后叫我来的。你给她送来的策论我也看了。”

　　苏秦如今住在一处宽敞明亮的客栈，居室整洁温暖。他与孟赢相对而坐，说：“苏秦浅薄见识，这几日一直在自省，因此上了一篇文章。不知王后对此，怎么说？”

　　孟赢脸上有些发烫，这可叫她如何说？当时只想着能够见到苏秦，却没想到这时尴尬局面。她说的十分委婉：“苏公子的文采王后十分称赞。”

　　苏秦看她尴尬的样子，心中有些失落：“看来王后并不看好这篇策论。”

　　他一低头，孟赢就心疼极了。

　　“公子不必如此！不过是风格不同罢了。”

　　苏秦不信，追问到：“还请易后明言苏秦何处不足？”

　　孟赢别别扭扭的，也想不出什么格外周全的说法，只能直接说：“……王后的意思，这道理是干的，若用过多辞藻典故去修饰，未免容易迷人眼。”

　　苏秦一愣，好像嘴里含了个东西，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他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在孟赢面前有些丢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苏秦……苏秦明白了。只是对到底要上些什么策论，苏秦并不是很明白。这……不知……”

　　孟赢尴尬的厉害，如坐针毡般。她连忙起身草草一礼：“这王后自会寻你说明。我……孟赢先告辞了！”

　　说罢，急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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