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大婚三日不上朝，但是秦王勤奋，每日早饭后仍旧会去勤政殿处理事务。芈姝有玳瑁、芈月和大监的襄助，逐步上手后宫事务，日子到也过得快。她不是原来的芈姝，对秦王没有多少感情，因此不介意秦王将大半时间花在政务上，倒是给秦王留下一个懂事的印象。

　　玳瑁捧着书简，上头记录着往年后宫的份例花销。芈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玳瑁姑姑有些着急：“王后，这些东西，王后还需用心才行！只有把宫务牢牢把持住了，才是立于不败之地。”

　　芈姝懒洋洋地一靠，说：“姑姑此言差矣。谁掌管宫务，掌管的如何都是大王一句话而已。罢了，左右无事，我来教你！”

　　说着，芈姝抽过一份竹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指着上面的文字说：“姑姑对比一下，这部分花销与往年比如何？”

　　玳瑁翻找一通，找到了记录，说：“倒也寻常。听说去年暑气重，开销大些也正常。”

　　芈姝一甩袖子，不咸不淡地说：“是啊，可是没看这开销都集中在什么地方去了！”

　　玳瑁细一寻思，说：“不过都是去了魏夫人那里罢了，她掌事，自然会从中取用。”

　　芈姝一笑道：“所以说，有功无功，还不是凭大王一句话？魏夫人也未必清廉，但他只要后宫风平浪静，所以魏夫人能压制后宫不起乱事，就是尽到了责任。你非要多操那么多闲心！过得去就成了。”

　　玳瑁不同意，说：“王后，魏夫人如此掌事，王后却不能学她！王后乃是后宫之主，这一针一线莫不是您和大王的。您赏赐给她们，她们才配用。哪儿能叫她们随意贪了去！”

　　看着玳瑁一副守财奴的样子，芈姝不禁觉得好笑：“姑姑此言差矣，后宫财物是大王的财物，我的嫁妆，才是我自己的财物。只要一日我所出子不能继承王位，一日，这后宫上下就都是大王的所有物。我知道姑姑希望我能和大王鹣鲽情深，但是姑姑也要清楚，夫妻，不一定就是最恩爱的。姑姑若不信，只看我母亲和先王，就知道了。”

　　玳瑁恍然大悟，心里酸涩的厉害。威后少时与楚威王也是如胶似漆，只是这份情谊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了。威后为了争宠，不惜一切，却只将楚威王越推越远。说到底还是男人心易变，若是只守着发妻过日子，又哪里有那么多的争端，生生将一个和婉女子，磨砺成好妒忌的狠辣妇人！

　　玳瑁还在伤心中，珍珠却传芈月来了。芈姝说：“叫她进来。”又知会玳瑁：“是我叫她来的，你去上茶，莫要小气了。”

　　芈月进来就和芈姝腻歪在一起，芈姝比往日待她更细心，隐隐的有了长姐的气度和威仪，她也越发亲近芈姝了。芈月腻歪之后才问：“姐姐找我来有何事？”

　　芈姝将书简推给她，故作头痛说：“这些东西繁杂琐碎，看的我头痛！”

　　芈月掩口而笑：“姐姐一贯如此，不爱操心！我来替姐姐看看。”

　　芈姝支在桌子上，芈月看书简，芈姝看芈月。芈月抬头，不解道：“姐姐看着我做什么？”

　　芈姝莞尔：“妹妹天姿国色，捧着书简的样子，空谷幽兰，风韵天成！”

　　芈月不依：“姐姐取笑我！”

　　芈姝连忙安抚：“好了好了，姐姐不盯着你看了！只是羡慕妹妹，机智过人。这些东西给我，我却是打理不来的，我看不如交给你。”

　　芈月大惊，赶紧推辞：“姐姐这是何意？姐姐是王后，打理后宫，名正言顺！我不过是个小小媵侍，如何能插手宫务……”

　　“妹妹知晓我从未将你视为媵侍！”芈姝拦住她的话。“我也有心将宫务分派下去，一人打理一份。我待你不同，可是他人却不这么看。若你手中无权，那我分·身乏术时如果有人刻意寻你的麻烦，你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当然，这也是我拉拢分化魏夫人势力的关键一步。各宫嫔妃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权势，魏夫人才不能以势压人。各宫不听她使唤，她才真正算是被我砍掉了四肢，再不能折腾了。”

　　芈月思索片刻，说：“姐姐说的有理！我观那日樊少使与魏氏姐妹并不十分亲近，看来她的势力也并非牢不可破。”

　　“正是如此！唐夫人资历老，公子又不受大王重视，是最适合拉拢的。她年纪大了，争宠之心已去，所出公子又被公子华压制多年，处处低公子华一等。我给她一个在后宫得脸的机会，子凭母贵，她也会对我感恩戴德。”

　　芈月觉得不错，想一想又说：“姐姐，依我看，卫良人也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她聪慧细腻，但在后宫中却一直没有争强好胜，应是天性如此。”

　　芈姝心中暗笑，卫良人哪里是天性平和，她母国弱小，不论是强秦还是楚魏，均不敢得罪。若她敢对魏氏不敬，只怕卫国就要受气。这些年她左右逢源，既有大王的几分宠爱，又能让上上下下的嫔妃都对她没有恶感，这份手腕，不容小视。不过，她对芈月说：“妹妹说的是，卫良人，可以考虑。我唯有一处犹豫，卫良人聪慧太过，未必会一心一意。”芈月垂头不语。

　　询问了大监各宫嫔妃平日里的行事，芈姝决定，还是要从唐夫人入手。卫良人她已经使人传递过意思，不过至今并未有确定的消息。芈姝将宫务交给芈月监管，自己则日日带着身边人整理从楚国带来的书简。大王听闻，却并不十分赞同。

　　入夜，大王在芈姝处用膳，夸赞了楚国厨子的手艺。芈姝说：“大王过誉了，秦国的黍米也不错，最是顶饿，楚国的米虽细，但是用过不就就又饿了。”

　　秦王便问：“那，王后为何只食用楚国的精米，不肯食用我秦国的黍米？”

　　芈姝知道他心中不快，这个男人，总希望她能一心向着秦国。芈姝不肯食用秦国黍米，在他看来，就是不妥。不过芈姝哪里肯惯着他，若不趁着新婚燕尔，好好雕琢，日后只怕自己有的苦头吃。她收了笑容，淡淡说：“大王这是对臣妾有意见了？大王用人，不拘一格，何故对臣妾却有此苛责？臣妾食用楚国精米长大，哪里就能马上适应黍米。何况海纳百川，也要取其精华。大王，心急了。”

　　秦王不快，言语里也没了温情：“你是在指责我？”

　　芈姝点头，丝毫不惧怕他的威势：“妻者，齐也，难道臣妾说不得？我知道大王是生气我不掌宫务，但是大王也要明白，只要大王不偏不倚，后宫，即便不看着也不会翻出浪花来，因为人人都知道，大王期望的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后宫。谁惹事，只管从重处罚。难道要为着些许小事，而空费心力不成？大王自己说，臣妾日日看着这帮子女人用处大，还是给大王整理出来的书简用处大？”

　　秦王不语，仍旧不快：“看来王后一来就禁闭了魏夫人，就是想以此警示后宫？”

　　芈姝不惧怕他的冷脸，忽然笑问：“大王觉得如何？谁应了魏夫人的传召，去给她做牛马，臣妾就再关谁的禁闭。后宫人事交给芈月，财物交给唐夫人。”

　　秦王冷笑：“你倒是不贪恋权势。”

　　芈姝反问：“大王觉得学问与甘茂比，谁更精深？辩才与张仪比，谁更精深？领兵打仗与蒙骜比，谁更精深？可是大王用甘茂，用张仪，用蒙骜。既如此，唐夫人和芈月又有何用不得的？王后乃是统领后宫，而非为后宫嫔妃做牛做马。小事琐事，合该她们为我分忧，臣妾只要把握大方向就足够了。”

　　秦王片刻后方才展露笑容，称赞道：“王后有大将之风！既如此，便允了你如此行事。我自会与唐夫人分说。只是一条，后宫，必得风平浪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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