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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皇欲和亲


  拓跋什翼犍大吃一惊,错愕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人皇,脱口便道:“晋国谢安当政,上下安和。桓温余威尚在,此时并非最好时机,不如再等几年。”

  “再等几年?干大事者只争朝夕,岂可迁延岁月,致白首方悔。司马矅自恃人皇之后,每每以正朔自居。他不肯臣服于我,我这人皇岂不是摆设。”苻坚握住什翼犍的手,“这件事无须再争,有件事你务必要帮我。”

  “臣的王国唯陛下马首是瞻。”虽然他不想和人皇走得太近,却不得不这么说。

  苻坚欣慰地笑了笑,沉浸在回忆之中,“想当初,我在这里做质子,义父大人视我为亲生子,我与拓跋寔、拓跋翰、阏婆、寿鸠如亲兄弟一般,那时纥根、地干、力真、窟咄尚小,猎黄羊,逐野狼,飞鹰走马,何其痛快。如今坐在那张龙座之上,动不得动,行不得行,朝朝听他们念叨,暮暮听他们抱怨。中土家族、秦岭家族、关里关内,矛盾重重,整天扯蛋。我的那些兄弟唯知争权夺利,不思替我分忧。身边的近臣也好不到哪里去。景略在时,我无忧。他弃世而去,什么事都丢给我。说什么六合清泰,只有我知道,晋国无时不刻不在图谋那座龙椅,想回归中土。只有打下晋国,才让他们彻底臣服,让所有人死心。

  “我知道陛下的想法。”什翼犍轻声道。

  苻坚看着拓跋什翼犍:“义父,我想你肯定了解这些,你也是一国之主。”苻坚露出微笑,“拓跋什翼犍国王,朕将任命你为人皇的中土总管,都督东夏六州诸军事,驻守邺城。”

  什翼犍单膝跪下,谢旨。他并不意外,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苻坚不远数千里从长安北上塞外。中土总管是大秦王国极为显赫的要职,只有占据中土才有资格称人皇。中土的洛阳曾经是汉魏旧都,历代人皇所居之所。

  而这一切,却是拓跋什翼犍最不想要的。

  晋国北伐,每每剑指洛阳。邺城则是慕容家族的老巢,慕容家族虽去掉王冠,可他们的部曲和封臣遍布中土。大秦国的势力在关中最强,中土则力有所不逮。苻坚想凭借拓跋家族数百年的威望和势力替他镇守中土,做为守边的前沿和南征的大后方。

  “陛下,”什翼犍道,“恐怕臣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此等要职。”

  苻坚满意的笑了笑,“若是你做不了,别人更做不了。你去邺城,我在长安就能睡得安稳。暂时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吧,这儿太冷。”苻坚拍了拍什翼犍的肩膀,“你既然帮我得到这张真龙宝座,就该帮我保住它。假若女英尚在,你是我的岳父老泰山。呵呵,对了。你那个孙子涉珪尚未娶妻吧,我女儿锦儿会把两家连在一起的,就像当年的女英与我。”

  这个提议吓到什翼犍了:“涉珪才十一岁。”

  苻坚不耐烦地挥挥手:“先订婚嘛,等过几年再成亲。”

  “陛下,这是臣的荣耀。”什翼犍俯首道。

  寒风从空旷的草原呼啸而来,拓跋什翼犍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重重地吸了口气,轻轻吐出,寒气入到肺里。他能感知到墓地里历代先祖的呼喊,暗夜将至。

  拓跋珪和侍从们坐在一起,啜饮杯中佳酿,满口马奶酒甜美的香气,美美得翘起唇角。

  篝火熊熊,盛乐宫的大殿里热气蒸腾,四溢着烤肉所散发的香味。乐手正拨弄马头琴,高声吟唱,四名衣着艳丽的草原女子欢快地起舞。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喧嚣声中,坐在末端的拓跋珪根本听不清人皇和代王说了些什么。

  为人皇接风洗尘的晚宴整整持续两个时辰。拓跋珪的叔叔们和贵宾坐在一起,祖父与人皇大声交谈着什么。人皇两位美丽的夫人与母亲坐在一起,轻声谈笑。而叔叔们则不时侧目斜瞥,嘴角露出不屑。

  遇到这种场合,拓跋珪更喜欢与侍从们为伍,津津有味地听他们吹嘘征战、打猎和偷情的故事。有人拍着胸脯说,人皇来了,战争如影随行;二十年前护送人皇回长安夺位,七年前随人皇攻打燕国,这一次免不了又要打仗。不知哪个国家会倒楣,怕是南方的晋国。又有人吹嘘年前攻打河套的匈奴人,抢了多少牛羊,****多少匈奴女人。

  拓跋珪人小酒量差,在身边这群兴高采烈年轻人的怂恿下,多喝了几杯。因为喝酒的事,他不知挨了母亲多少顿鞭子,说他将来注定毁在酒上。可他不在乎。草原的勇士哪有不会喝酒的,喝酒杀人操女人,这是马上民族的传统。

  “涉珪,几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问。

  拓跋珪抬起头,七叔拓跋地干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旁边的位子上。从拓跋珪手里拿过酒碗,“多好的马奶酒,没有东西比这酒甜美,可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过量。”

  拓跋珪笑眯眯的不说话。

  拓跋地干用手从餐盘抓起一块羊肉塞到嘴里嚼着,“喝醉了吧,记得我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时,年纪比你还小。”七叔身材不高,透着精干,狭长的眼睛无比锐利。他和六镇御边的将士一样一袭褐衣,足踩长筒马靴。叔叔们当中,七叔给他的印象最好,从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每次从北边回来都能带来一些古怪精灵的故事。

  “地干叔叔,见到过狼人吗?”

  “斥候不断失踪,怀疑与狼人有关。这次回去会有大的行动。”拓跋地干意味深长地看着拓跋珪,“你怎么不到前面和兄弟们坐一起。”

  “我不喜欢他们。”拓跋珪扭过头去,冷冰冰答道。

  “哦。”拓跋地干不再问他,扭头望过去,“父王今晚看上去似乎不太兴奋。”

  拓跋珪的观察力一向敏锐,遗腹子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洞悉隐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老代王似乎颇有心事,心不在焉,倒是人皇频频举杯,满面红光。张夫人俏面含笑,慕容夫人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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