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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绾发及笄


  “芳菲,芳菲,”当我迷迷糊糊从床上跪坐而起时,一时间还没有记起我已不在宁王府中。我一把抓下覆在眼睛上的锦带,使劲揉揉眼皮,毫无预警的睁开了眼。

  清晨的阳光似无数把细小的冰凌从雕花的门框中射了进来。落在地上的是星星点点的光斑,顿时将屋子里不见光的部分衬得泾渭分明。我怔怔的跪在暗处,猛的眨了眨眼,莫大的欣喜瞬间涌了上来,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我蹭的一下跳下了床,甚至又忘了穿鞋,直接奔向门口,推开雕花木门,冲了出去。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心口有只快乐的小鸟在高声歌唱。

  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立在院子中的一棵巨大的古榕下。在听到我那声高呼后,缓缓的转过头,我几乎是朝他扑了过去。“惊云!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我抓着他的手臂,激动的上下摇晃,开心得忘了所有禁忌。

  他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一丝欣慰的宠溺爬上嘴角,又悄无声息的淡去。似乎是被我的喜悦所感染,那微不可闻的一抹愁意瞬间变成了嘴角浅浅的一弯上扬的新弧,“恭喜!”他任由我□□着他整洁的阔袖,眼神柔得似融化了春来的第一泊湖水。

  “啊切---”冷不防,我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竟然只着了一身单薄的中衣赤脚就跑了出来。心下猛然一囧,瞬间丢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两步,在那抹可疑的红云爬上脸颊前我果断的转身,迅速的折返,跑了回去。

  留下一脸错愕的他,怔怔的看着我如风般来去的背影。

  进屋,我反身关上了木门,后背紧贴门扇,这才觉出这一路的奔跑,心跳早已快得惊人,脸上烫得贴上自己的双手都觉得似火烧。我,我是在害羞?不至于啊,我这个有过恋爱经历的现代女子,不至于还会有这样心跳加速,行为诡异的情节才对啊。我这是怎么了?

  我倚着木门慢慢滑下,抱膝坐在了地上,脑子里那一个个“为什么”就像轻飘飘的肥皂泡在我的面前飘啊飘啊,越积越多。我伸出手烦躁的胡乱的在面前乱抓,仿佛是将那些堵得脑袋发疼的问题全部刺破,一个不留。

  我使劲的摇摇头,双手撑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别想了,别想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那个早在我心里判了死刑的念头,总会在面对他时毫不提防的冒出来招摇。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赤脚,孤零零的,衬在暗红的地板上越发的显得苍白。我仿佛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对自己说,“喜欢他,你自己知道就好,你暗自欢喜就好,别再祈求太多,在他心中你只是一个和别人并无二致的人而已。”

  是的,在我的计划中,从来没有想过会牵扯任何感情的因素。一个琴依已经让我后悔不已,若是他,我完全不敢想,甚至是害怕,害怕我这样的身份会害了他。尽管我有全身而退的策略,但谁又能保证这个过程没有一点意外,而他是我最不愿面对的意外。

  刚才还如赤子般狂跳的心脏,此刻已慢慢冷却下来。我还是退回到最初的位置,恪守那本不该逾越的藩篱,给他宽广,与我心安。

  等我再次打开房门时,心里早已筑起一堵高墙,狠心的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封印起来,努力不让自己想起,不让他看见。

  我披散着长发,跨出门槛,立住。那个飘然的身影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依然站在那个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等我。

  一股子酸涩冲上眼角,心里流着泪,默默的跟那个身影告别。似乎是一眼万年,收集了所有的时光与爱恋,灼烧成一股执念,充斥着胸怀,永驻其间。

  我缓缓的朝他走去,而心却渐行渐远。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绝然与清冷,眼神也变得越发的沉静与幽凉,像结了霜的玉。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芳菲不在,我不会绾发,不知惊云可否代劳。”

  他如深潭般的眼眸,突然漾起了一圈琥珀色的涟漪,回答竟毫不迟疑,“好。”

  就这样,两个人,古榕下,一坐,一立,沉默无声,只有我的长发在他手中翻转。我半阖着眼,感觉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青丝,轻抚过我的头皮,半响一根发簪穿过了我的发髻,稳稳的定住,随即他的手从我的发间撤开,“好了,”温润如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好快!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快刀斩乱麻,很好,这是我的第二个念头。

  古有绾发结同心,而此刻却是我心与他诀别的另一种仪式。今日是雀儿的十五岁生日,就由他的手来为我完成这一个人的及笄礼,就让我以雀儿的方式来为夜无双与逸尘君做个了断。

  就让这份绝然成为雀儿成长路上祭出的第二份代价。

  我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发簪,仰头时,才发现他头顶消失的那只玉簪此刻正插在我的头上。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取下来时,他说话了,“你先用着,以后,你再还与我便是。”

  以后?是以后吗?

  我默默点头,起身,从袖里划出的桃夭握在掌中。手起刀落,一缕青丝瞬间脱离了我的肩头,飘然落地。我没有去看他此刻是怎么样的表情,我慢慢蹲下,用小刀在树下刨了一个小坑,将那缕脱魂的乌丝埋入尘土。

  这,只是,我,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做完这些,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谁说形式感这种东西没用,在关键时候,这恰恰是抚慰人心的一剂良药。

  我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眼神也变得晴朗了许多。环顾院子四周,换做了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院子真是雅致,舒适,逸尘君真是好享受。”

  第一步,退回到礼貌尊称。我做到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突然改变的称呼,错愕与黯然转瞬即逝,依然云淡风轻的道,“无双还记得,此前你所托之事?”

  二十多天前,我以为,他该是忘了。

  我默然的看着他,“不知这里,无双可否满意?”他接言道。

  我无喜无悲的打量了四周,这样有山有水、偏居离尘的地方我是真心喜欢。可是,我却不能表达出半分喜色,“不错,有劳了。”我客气的致谢,笑得勉强。

  “我带你去四下走走看,如何?”他并没有因我突然转变的态度而变色,依然温和得体。

  “不用了,”我粗暴的打断他。我似乎觉得我如此刻意似乎不妥,继而解释道,“我的眼睛才刚刚恢复,还有些不适,再有我怕青妮他们担心,我们还是早些下山,去无音寺与她们汇合吧。”我有些不舍的看看院子,“既然这院子本就是我的,以后来日方长,给下次再见留点悬念也好。”我冲他笑笑,这个笑比此前疏离的笑凭添了一丝随和与释然。

  “好,”他随我意。

  早餐后,我们即刻启程去往北麓的无音寺。本来计划的两天出游,几经折腾,这已是第三天。我俩坐在车上一路无话,他依旧靠在角落看着手中的书简,而我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山林风光,实则发呆。

  “前日,你喝了我马车上的酒?”忽而一个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

  “啊?”我闷闷的转过头,对上他从书卷中移开的眸子时,我瞬间错开,看向他左侧的几案。“对啊,那个酒好奇怪,初初喝下并不觉不妥,可过了一夜反而让我昏昏沉沉。”

  “呵,果然,那日见你一上车便昏昏入睡,还当你是一夜未眠,困极至此,原来是这样。”他放下书卷,将头侧向车窗,学着我之前的模样,看向车外。

  “那是什么酒,可有玄机?”这个话题勾起了我的好奇,我向他的方向挪了挪。

  “那酒名叫浮生一梦,”他转回了看向窗外的眼眸,看着向他靠近的我,嘴角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浮生一梦,好特别的名字,”我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道,“这酒本是我一好友的手误之作,但我却觉甚是有趣,便讨了来,取名浮生一梦,众人皆醉我偏醒,众人醒时我独醉,一梦天下白。”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困于他嘴角眉间的洒脱,似沧海上的一叶孤舟,清绝却又坚韧,但我看不明白,困住他的究竟是什么。

  别再想了,为何他每一个微妙的情绪都能被我敏锐的捕捉。似乎不用我刻意,便能知晓那他未尽言语中的感受,相反我需要刻意回避,刻意视而不见,才能勉力的将关于他的一切关于心门之外,好难。

  我的神色顿时暗淡了几分,敷衍的干笑几声,“呵呵,确实挺有意思,不过那酒已被我喝完光了,这梦也该醒了。”

  “无妨,那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弃了马车却还能喝到,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缘分?我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公子,到了。”书语的话伴随着慢慢缓下来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我探头看向车外,一列低矮的黄墙映入眼帘,两个历经岁月有些许斑驳的“佛”字分别书写于围墙两侧,刺破红尘贪恋的钟声从墙内徐徐传出,悠远而厚重。周围古树参天,石碑林立,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有踏过木屐的声音,由远及近,清脆空灵,一个带着斗笠的灰袍僧人正从山道另一侧缓缓走来,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想像中深山古刹的模样。眼前的无音寺,却是一派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繁忙景象,黄墙绿瓦是有的,古树碑林也是有的,不过被那没完没了的香火供奉,叩拜祈祷扰了清静。我看见的满是欲求不满与痴缠怨念,心中的离尘情怀顿时被拉入俗世的尘埃,呛了一口灰。

  我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的讥诮看在他的眼底。

  “怎么了?”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伸出手来,只是用眼光探寻。

  心底有一丝欣慰,却难掩一分更重的苦涩,我垂着头,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半晌,我缓过气,才又恢复了无所谓的神情,“这无音寺看来香火挺旺的啊。”说这话时,我撇了撇嘴角。

  “这无音寺,是这上京城外香客最多的寺庙,据说是有求必应,心诚则灵。下至平民百姓,上至朝中官员,就算是当今圣上与宫里的贵人们也会来此上香,以求国泰民安。”他不疾不徐的介绍着这无音寺在上京不显山露水的宗教影响力。

  “哦?”对参神拜佛的事情我不敢兴趣,我倒是对它独特的精神地位来了兴趣,“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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