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昨晚因为研究套汇交易而熬到后半夜,醒来时,太阳已经明灿灿地挂在窗边。
章天映急忙爬起来,慌手慌脚地洗漱完就往外跑。
路过报刊亭,顺便要上一份今天的《金融时报》。
一辆轿车突然横在面前,章天映一愣,认出车主人。
那张英俊的脸自车窗后露出来:“Chung,真巧在这里遇见你,我送你去公司吧。”
章天映正要上车,手刚触到车把,视线越过车顶看见了缓缓驶来的公车。
旋即便换了主意:“先生,还是不麻烦您了,我等的公交车来了。”说完,她便向前追了几步。
刚要跟上公交,章天映突然又转过身,遥遥地冲这边鞠了一个躬,笑容灿烂,“Heckscher先生,谢谢您的好意!”这才彻底跑起来追上了公交。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梁柏清是今天早上特地将车停在转角,看到她才命人追上来的。就像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几万英里之外的中国,正在发生的那一场谈判一样。
此时,中国,北京。
斜日微垂,冰雪初融,道路两旁堆着薄冰,街上行人匆匆,呵着寒气。
优雅的餐厅里,摆放几张木桌木椅,青翠竹帘隔开一个个空间。
屋内,只坐了两个人。
俊朗的青年眼廓灰淡,下巴留着落拓的青色胡渣,俊朗眉目间蓄着浓浓的疲惫,但那一双眼透着稳重厚实的力量。
他面前是一份报纸,硕大的版面上赫然写着“新锐设计师程笙涉嫌抄袭,P大发声严惩不贷”。
事件的主人公端正地坐着,一言不发。
程笙是P大的风云人物,多次代表校方参加国内的设计比赛,是学校唯一一个在本科时期就能跟随博士生导师的艺术系学生。
此时。
他双手放在桌上,不卑不亢:“赵伯母,您知道我没有抄袭,我希望您能放过我。”
参加秦悠老师的设计艺术展,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坐在对面的女人,拥着柔顺发亮的貂裘,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发髻高高挽在头顶,年近四旬,肤如凝脂,盼目囧囧。
赵晋舒红唇轻启,冷如窗外雪:“我知道,可媒体们不知道,你的学校也不知道。”
程笙无声地攥住了拳头,秦木国际设计巡展可以给他带来极高的行业关注度,这是一场必赢的战役,他输不起,也不敢输。
丢掉一次机会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后带来的蝴蝶效应
——抄袭会被坐实,学籍会被开除,被迫远走他乡的爱人会再次陷入无尽的等待。
而他的无能会再一次暴露在这个巨无霸一样的家族面前。
女人再度开口,像吐信的毒蛇:“程笙,我劝你放弃她。”
青年没有回答,可紧绷的唇线和身体却早已表明态度——不放。
无论你怎么威胁,也不能放。
这句劝告他已经听了四年,却从未有过犹豫。
四年前突然找上门的威胁,四年里一次次被迫更换工作的无奈,明明租了一年的房子,熬夜回到家,却发现行李都被扔到了门口。
这些肮脏的无声威胁,他都独自扛了下来,怎么可能现在认输。
赵晋舒看着青年坚毅的面孔,并不恼火,唇角轻佻地勾起来:“程笙,你来到这个世上便一无所有,连父母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们斗?你根本就输不起。”
程笙扣紧了牙关:“我从未鄙薄过自己,希望您也能尊重我。”
这个世界可以不公平,却不应该有残害,他靠努力向上攀登,靠才华获得赏识,凭什么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赵晋舒握住杯柄,抿下一口茶,徐徐图之:“这件事,校方很快就会介入调查,一旦罪名成立,你将会被开除学籍,以后连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将会在背后推波助澜,将他推进深渊,万劫不复。
“你知道声名狼藉是什么意思吗?”
“是你的设计稿从此变成了一摊废物,是你满怀希望地走进一家又一家公司,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保安架出来。是天堂无路地狱无门,你被全世界抛弃践踏,直至终于觉醒,原来这世上不止没有公平,它连最起码的善意都不曾给予你。”
女人的一双凤眸攫住他,音调渐次拔高,像利锥一样扎进心窝。
“你的抱负,你的宏图,都将变成一堆狗屎。平庸,无能,将把你钉在耻辱的碑柱上。”
程笙咬紧下颔,肌肉线条崩得冷硬,原本俊朗柔和的脸廓线变得肃杀深刻。
是震惊,也是愤怒。
他的变化尽收眼底,赵晋舒满意地压低声音:“而你,还将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你以为那样一个平庸无能的你,还配得上她吗?”
妖娆的红唇开开合合,将对方渐渐逼到了绝境,“章天映和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生而站在顶端,而你只是埋在地里的泥。”
程笙用沉默表达了所有反抗。
这个女人终究是章家的人,他只能保持克制:“我不能理解您为何这样对我们。”
“我和天映走到如今,其中之艰难,我想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得刺眼,“纵使您不肯点头,我们也依然会坚持。”
赵晋舒品着他话里的意思,神情冷肃:“程笙,过去不过是小打小闹,你以为我真的动不了你们?”
“我已经得到秦老师的允许,我想章伯父也不会反对……”
赵晋舒突然激动地打断他,涂着鲜红寇丹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杯柄:“她是她,章家是章家!不要把她和我们混为一谈!”
程笙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住。
她稍作缓和,眯起细长凤眼:“你以为秦悠能保得了你?”
“还是能保得了你远在天边的小爱人?”
他终于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愤怒:“她可是章家的女儿!”
赵晋舒冷哼:“她不过是秦悠的种。”
青筋暴起,骨节发白,肌肉线条绷到极致,他的拳头硬如铁块,却没有挥出去的机会。
漫长的等待,无声的博弈。
到底谁说服了谁。
片刻,紧紧团簇的五指散开,凸起的青筋重新埋进肌理,一切恢复如常。
程笙起身,表情没有一丝缝隙:“我不会离开她。”
人走茶凉,隔间里死寂一片,赵晋舒静静坐着,姿势不曾变过。
这一代的爱,交织在上一代的恨里,最浓的感情烹成了最烈的酒。
爱可以伟大,也可以罪恶。
在无尽的错乱纠葛里,谁也不能说服谁。
唯有心,是你孜孜以求的方向。
不知走出多久,程笙停在一家杂货铺低矮的屋檐下,因为个子高,微微佝偻了脊背。
荒郊野外的积雪无人打理,他站在茫茫白雪面前,脑中茫茫一片。
寒风吹乱了碎发,他搓着手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
“啪”地一声,火苗蹿了蹿,在白色烟管的尽头燃起星火。
吵闹声由远及近,一群背着画板的学生叽叽喳喳地从面前经过,大概是老师看雪景独特带她们来这里写生。
程笙淡淡地吐出一口烟圈,云雾缭绕中看到那群女学生对自己指指点点,投来好奇钦慕的眼光。
那眼光他再熟悉不过,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他就是这么被望过来的。
那双眼,曾经也藏在其中。
如果他真的不再骄傲夺目,她还能用那样炽热的目光望着自己吗?
指尖是粗粝的烟草味,程笙掐灭烟头,把烟掷在地上,弯腰走出去。
该戒了,下个月就要去伦敦找她了,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染上了烟瘾。
往来路行去,两旁是料峭的干枯树枝,半轮残阳坠在枝桠和地平线之间。
羊绒大衣下是青年挺拔的身姿,雪落肩头,曾被压弯的脊背再次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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