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办公室的几个同事也跟着跑了上来,看到这狼狈的场面,和紧紧相拥的两人,皆是一愣。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章天映的一腔喜悦顿时被浇得冷透了,刚才那股子冲动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尴尬不安地清醒过来,踌躇是该从梁柏清的怀中脱出来,还是索性装死。
正犹豫着,听到头顶淡淡的声音:“Chung惊吓过度晕过去了,救护车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
她立刻两眼一闭,装死了。
任凭多少同事跑上来表示关心,她都将“晕过去”路线贯彻到底,把一切都交给了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Heckscher,你把Chung交给他们吧,”Amanda不悦地瞟了眼章天映,语气生硬,“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动身前往美国。”
梁柏清只道:“不用担心,我会准时抵达。叫进入公司以来的所有交易记录发给我,检查他近两年的通讯消息以及大学以后的人际关系网。”
说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章天映打横抱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当看到BOSS抱着章天映回来时,办公区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目瞪口呆。
这一幕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令这个世界上最忙碌的地方都停下了它的脚步。
梁柏清没有理会众人的注视,只是大步跨进通透的玻璃房,然后转进了外部人员看不到的休息室。
那是他的私人领地——一套小型居室。
把女孩放在柔软的沙发上,他从冰箱里取出冰袋,转身,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窝在沙发的一角,像被圈养的小兔子。
心情变好,唇角不自觉地牵动。
章天映看到他突然微笑,冷峻英挺的脸廓线顿时柔和,瞳仁晶莹剔透,仿佛一缕阳光拨冗乌云,照耀心上。
心脏没由来地剧烈跳动,房间里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Heckscher先生,我自己来吧。”
她慌张伸手要接,梁柏清却就势握住她的手臂,半跪在沙发前,将冰袋轻轻按压在她的手腕上。
许是刚才摸了冰块的原因,他的手指很凉,掌心有轻薄的湿意,覆在她手臂上,带来极其细密的触感,酥酥麻麻地缠上神经中枢。
紧接着,手腕传来更彻底的冰凉,直凉透到心窝里去,还附带着剧烈的痛。
“忍一忍,你的韧带拉伤了,需要冰敷。”
他手指松紧了一下,是体贴的提醒和安抚,也将她的注意力带回。
他半跪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笔直的鼻骨高高挺起,深邃的眼窝里是细长睫毛扫下的淡影,整个人英俊得宛若雕塑。
Amanda和另一名男助理John闯进进来:“Heckscher,”二人看到屋内的情形皆是一愣,“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应该走了。
梁柏清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一边利落地套上衣服,一边往外走。跨出门的瞬间,他回头对Amanda说:“你留下,陪Chung去医院。”
语气虽淡,却有不容置喙的威压。
Amanda的身形僵住,眼睁睁地看着John跟随梁柏清离开。
梁柏清一边阔步前行,一边听John的汇报,他们没有走公共电梯,而是转用快速电梯直达停车场。
司机早已将车停在电梯口,接上主人便风驰电掣地开离大楼。
John一上车便打开电脑,同时从车后座抽出ipad,检索信息,梁柏清则低头审阅他先前打印出来的资料,二人都在紧张忙碌。
调查Ben的信息量比起他们平日里的工作量,实则不算太多,但麻烦在人是复杂的,围绕他展开的信息自然也会是复杂凌乱,犹如一团乱麻的。需要目标明确,直觉敏锐,从大量无用而琐碎的细枝末节里找出线索。
这样的信息到底有多琐碎,比如,明明连续三周都去了圣安德鲁斯,为什么突然有一周不去了?
John迅速调出另一份文件。
十几分钟后,车穿过FBO快速通道,顺利开进停机坪。
长约三十二码的乳白色湾流G550横亘在飞机跑道上,二人一刻不停地踏上舷梯,坐定后,空姐便十分知趣地离开,宽敞明亮的机舱立刻成为会议办公室。
递过去,在上司的审阅中开始解释。
“我简单检查了Ben两年来的通讯记录,邮件消息,book联系人,他的业余爱好很丰富,我发现了其中比较有价值的信息,他是圣安德鲁斯一家高尔夫俱乐部的高级会员,也是刺猬金融俱乐部的常客。我把这两家俱乐部的VVIP成员进行重合对比,锁定了几个可疑的人。”
梁柏清的手指停在某一页,John看了一眼继续道,“据可靠的内线消息称,Cedric持有巴克集团重仓。而且,自他持仓以后,巴克集团的股票就一直呈下跌趋势……”
“把巴克的股东名单给我。”
John应下,利落地打开电脑,把屏幕转向对面的人。
梁柏清飞快地扫过屏幕,大脑做出判断,直接下达指令,“购进巴克的股票,对外放出其一季度业绩良好的消息。我要今晚RT上出现桥亚可能要投资巴克的新闻,最好是直播时段。”
“您要逼空他?”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风险不小。
John犹疑地看着老板。
梁柏清不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停在一张图片上,眸底是胸有成竹的光:“搞定这个人。拿我在特斯拉的股份去换,以10%起步,在20%内拿下。”
下达完指令,他才抬起眼眸,缓慢道,“John,不要让我失望。”
宽敞的机舱顿时显出几分局促压抑。
被点名的人急忙点头,老板的决策向来没有失误,他不应对此产生质疑。
梁柏清把手回来,抱在胸前,目光已透过窗户落在优美的景致,一座座绿油油的海岛坐落在宝蓝色海面上,像最光滑的丝绸缎面上镶嵌了色泽纯粹的翡翠玉石。
“美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John一边敲击键盘一边不敢含糊地回答:“有消息了,这次力主调查您的是一名叫e的联邦检察官,他的父亲曾任职司法部部长,现已退休在家,这两年蠢蠢欲动踏足投资领域。Derrick脾气硬,不怕得罪人,任职后专门盯着金融犯罪,经验丰富,搞掉了不少华尔街的老家伙,华尔街那帮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又恨又惧”。
能成为华尔街的公敌,必然是个狠角色。
这场战怕是不好打。
血液隐隐沸腾,梁柏清挑眉:“有意思。”
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无论是刚才对对手的痛下狠手,还是对助理的无声施压,都包裹在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悠闲淡然,仿佛不是在精心谋划奋力反击,而是在跟对面的人下一盘余韵隽永的围棋。
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却又快而凌厉。
梁柏清这样的行为方式完全得益于高门贵族传统保守的古典教育,但骨子里那股热爱挑战的精神却是与生俱来,无法被驯化的。
这股热血来自于他的父亲,更来自于他的祖父。
他的祖父老赫克歇尔先生在上世纪初便踏入混沌初开的金融界,那时候的资本运作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也没有这么多可供借鉴的经验,祖父便是凭着一股敏锐的嗅觉率先踏进这片亟待掘金的“新大陆”,几番起落,扛过危机,成为了纽约华尔街响当当的人物,却在最巅峰的时候急流勇退,回到英国安度余年,成为一个活着的传奇。
他是他的榜样,是为之奋斗的目标。
几个小时后,梁柏清踏进了联邦大楼。
装饰风格的宽阔房间里窗门紧闭,垂挂厚重的帘子,明明可以采用自然光,却非要将所有光源切断,仅凭头顶的一排水晶吊灯照明,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昏暗封闭。
鉴于能来此处的大都身份不一般,不能采用过激的手段,检察官员们只好在其他处玩把戏,比如房间的布置——刻意给来者营造压抑威严的审讯氛围,可这招在对面这个人身上却丝毫不奏效。
梁柏清直视坐在面前的一排官员,表情轻松自然。
为首的白人胖子,西装革履裹不住臃肿的身形,一双眼锐利得像老鹰,死死地攫住他,一边飞快地对他展开盘问,一边捕捉着他身上每一处细微的身体语言。
被审讯的人却始终一派悠闲,像看小丑演戏般睥睨他,双手都落于桌上,虚覆在桌面,那意思完全就是无声的挑衅“给你观察个够,看看我是否在说谎”。
梁柏清关于业务部分的回答滴水不漏,检察官气恼地直接站起来,手指重重戳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地威胁他“老实点”,整个人激动得横肉直抖。
一旁深目长鼻的犹太裔律师打断检察官的口不择言,提醒他不要越界。
审问陷入僵局,检察官抓起手边的水杯狠狠灌下,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在房间里清晰可闻。
徒增躁郁。
“Heckscher先生,如您已签文件所述,我们希望您能诚实以对!”
在上司喘着粗气的间隙里,助理检察官挥着手里的文件夹再一次重申铁律,这毫无进展的审讯显然也把他逼进了挫败线。
“若您所言非实或是有所隐瞒,我们有权利起诉您!”
面对对方的施压,梁柏清波澜不惊地微笑:“我也再次重申,桥亚需要CIO和这笔交易,出于完全正当的理由。桥亚集团体量巨大,负债已过一万亿美元,远远超过贷款资产。我们使用多余的存款进行投资,这些投资组合的总金额至少有三千六百亿美元。”
他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只是坐在那里,天然的领袖气场便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记录员皱着眉头停下笔,已经失去落笔的耐心。
另一名助理检察官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张英俊的脸庞带着轻蔑的、胸有成竹的笑,仿佛将众生都视为蝼蚁,轻松踩在脚下。
“通过投资这些证券以对冲集团因负债与资产错配而产生的利率风险,通过CIO来管理基差风险、凸性风险及汇率风险等的对冲。我们需要持有对冲敞口来管理信贷资产组合的‘灾难性损失风险’。”
他顿了顿,余韵深长地强调,“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已经持有这些对冲敞口很多年了。”
这句话暗藏机锋,直接嘲讽了他们的工作能力。
在座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地动了动身子,尴尬地互相看看。
审讯陷入停滞,像卡在高空的缆车,检察官员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局促不安。
会议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梁柏清手里,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珐琅袖扣。
“桥亚的投资主要集中在高评级、低风险的证券上,包括上千亿美元的MBS、以及政府机构证券、高评级及担保债券、证券化产品、市政债券等等。这些投资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政府或政府支持证券,拥有高评级,且数量庞大,在市场上拥有举重若轻的地位。”
目光扫过众人,“我想,没有人会希望它们出事。”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恐吓。
但在场的却无人敢反驳。
自从桥亚出事,主要银行股价盘都遭遇重挫,花旗集团下挫1.7%,美国银行大跌2.4%,摩根士丹利重挫2.7%……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用强硬的措施维护这个市场的秩序,不是为了破坏经济运转,而是为了让它更好、更快地向前发展。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毫无疑问,是资本家的胜利。
John挂断电话的时候,梁柏清刚好和律师从会议室里出来。
看到他器宇轩昂地阔步走来,他便知道,他的老板已经打赢了今天的第二场战役。
John迎上去,跟在梁柏清身侧低声汇报:“消息已经透露给媒体,巴克股票正在上涨,rt对桥亚突然决定增资巴克十分好奇,进行了直播报道。”
二人走过长廊,通过大厅,办公人员纷纷行注目礼,毫无疑问,他们都知道这个男人。
梁柏清突然停下脚步,视线定在高悬于壁的电视显示屏。
那里正在播报一则“可能会发生的投资案”,无论这起投资案最后是否能够敲定,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都已经足够使巴克集团股票大涨。
目光再转回大厅,他早已失了踪影。
——
联邦大楼前,街道宽阔,行人往来,一辆黑色迈巴赫沐浴在阳光中,汇入车流。
梁柏清坐在车后座,John从前头把电话递给他:“是Ben。”
他接过电话,听筒那头是本想置他于死地的男人,此刻却温顺得像个小猫咪,声音颤抖,姿态卑微,不住地求饶。
他当然可以大发慈悲放对方一马。
可当他被强迫推入这场赌局,站在风暴中心遭受多方围剿、险些身败名裂的时候,又有谁曾想过对他大发慈悲。
轻薄的唇抿成一条线,线条冷硬得像刀刻一般,待对方唱完忏悔大戏,梁柏清轻描淡写地开口:“Abraham,你看过《圣经》吗。在经历了七个旧约之后,上帝终于对人类失望,他派耶稣来实施他的拯救计划,和人类订立了新约,目的就是要消除这个世间最可怕、最邪恶的人性。”
“贪婪、背叛、残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本也如此认为,却忘了Abraham是个活在旧约里的可怜家伙,”他冷得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冰块,一字一顿,念全了对方的名字,“ham,准备好换个新的行当吧。”
“这一回,记得和上帝订好新约。”
(Abraham是《圣经》中和耶和华订立旧约的重要人物之一,此处双关)
对话那头的人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已被判处死刑。
梁柏清此人,行事向来温和客气,但你若真是惹急了他,就会惊恐地发现,原来这不是一只温顺的猫咪,而是一头沉睡的雄狮。
坐在前排的John对自己的上司又有了新的认识,脊背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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