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食其果
夏侯方北……
谢湘在心里头默念着他的名字，夏侯方北虽未入仕，但从九岁起便随外祖家众位舅舅上了战场，如今才短短三年便在军中树了威，夏侯卓的夫人乃是定西侯的幺女，定西侯本是平民出身，后因着战场上的赫赫战功挣了个爵位，奈何小辈中无出众者，唯有这个外孙自小便十分聪颖，定西侯破例将那爵位传给了夏侯方北，是以人人都称他为“夏侯小爵爷”，汴京城中像他这般大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靠着家族庇佑才光鲜无比，实则无甚本事，这夏侯方北当真算是同辈中的翘楚。
可这小爵爷最后的结局，实是可惜的，西边匈奴入侵，定西侯病逝，两位舅舅战死沙场，夏侯方北临危受命，年少挂帅，年仅十六，便在那西边草原上葬送了性命，仔细算来，不过就是四年后的事情，可惜了这鲜衣怒马少年郎，最后落得了那样的结果。
“皇上您看，这是谁来了。”皇贵妃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谢湘的思绪。
天禧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清河公主所在的方向，先是一滞，随即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清河，你终于肯回宫了？”
“皇上圣旨都吓到了佛门清净地，贫尼若不来，少不得又有哪些无辜性命要遭殃了。”清河公主淡淡地看向天禧帝，说道。
天禧帝脸上明显有些怒意：“朕以为，你已认识到了你当初犯下的弥天大错。”
清河公主冷笑了一声，便转过头不再看他，天禧帝顿了一会儿，便神色如常地转回了头，谢湘看在眼里，传说这天禧帝十分宠爱自己的妹妹，今日看来确实如此，只是这裂痕，怕也是无法弥补的。
苏清华悄声问了天禧帝一句，天禧帝点点头，她便示意宫人，宴会可以开始了。
“今日是南蜀宫中一年一度的赏梅宴，承先人遗志，朕与众卿同乐。”宫人向前一步，大声宣道。
“吾皇万岁。”众人皆跪于地，齐声说道。
“众卿平身。”
正在这时，大殿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
“小姐，这确实不合规矩……”
“都已告诉过你，我是谢家的五小姐，你为何不让我进殿！”
“宴会已经开始，请小姐移步。”
“你个狗奴才！不过是条被阉了的狗罢了，竟敢与我在此叫嚣，当心掉了脑袋！”一个极为尖细的声音喊道，“我可是谢家人，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太尉大人，这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让我进去！”
门外竟传来了厮打的声音，天禧帝的神情明显有些难看，皇贵妃忙问道：“外头和人在喧哗？”
“来者自称是谢府的小姐，言辞中竟扯上了太尉大人……”
天禧帝看向谢昭明：“外头可是你的女儿？”
谢昭明忙回道：“回陛下，臣的两个女儿皆随家母坐着。”
“回皇上，外头的大抵是臣的小女，谢婧。”
说话的是谢家三老爷，谢昭庆。
皇帝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既是你谢府的姑娘，那便叫她进来罢。”
谢昭庆在朝多年，虽说无甚建树，但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了方才皇帝的神色，便知他已有不快，心中不禁暗恨谢婧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偏生的在这时候给自己惹事。
谢湘看了这一切，笑了笑，端起面前案上的茶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三婶啊三婶，你可知你费尽心思想出的害人法子，最后报应到了自己的亲女儿身上，可惜这好戏你是看不到了。
“宣谢五姑娘进殿——”
谢婧在殿门外对着方才拦住她的宫人示威般一笑，便进了大殿，谢家的姑娘自小便受过宫中出去的嬷嬷的教导，礼法方面自是教人挑不出毛病的，只是首座上的清河公主身体僵直，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未等谢婧走到大殿中央行礼，便倏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将这贱人给本宫拿下！”
谢婧闻言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连求饶都忘了，浑身发抖似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公主，不知小女犯了何错，惹公主如此不快。”谢昭庆初也吓了一跳，随即又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虽说自小与自己不亲近，可也算是个聪慧孩子，况且年纪小，连府门都少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清河，这是怎的了？”皇贵妃也疑惑道，吩咐边上的宫女，“快扶着公主！”
清河公主面色苍白，看着谢婧，身体微微发抖，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上头的淑贵妃也变了脸色，指着谢婧说道：“这衣裳，分明就是如筝姐姐当初最爱的一身！”
皇帝和皇贵妃也变了脸色，之间那谢婧上身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身配楼金百蝶穿花云锻裙，外罩一件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华贵无比。
“来人啊！将她这衣裳给我扒了，莫在这惹人生厌！”清河公主喊了一句，一旁的宫人开始还犹豫，后见上头的三位主子都未阻止，便也就依命上前。
谢婧更是害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这分明是谢湘来时穿的那身，再看谢湘，也早已换了别的！方才她醒来，见了身旁宫女，那宫女告知她赏梅宴已经开始了，又带她来了这大殿，竟半点没提谢湘给她换了衣裳的事，心下知道这必定是谢湘有意为之，便大声喊道：“臣女冤枉，这本不是臣女的衣裳，是臣女三姐的啊！”
旁边正要扒她衣裳的宫人顿住，看向清河公主，清河公主皱眉问道：“你三姐？”
“就是她！”谢婧指向谢湘，“我三姐，谢湘！这衣裳本是她穿来的，方才在御花园中我落水，她便趁我昏迷不醒将这衣裳穿在我身上了！”
“可有此事？”清河公主问道，众人也都将视线移到谢湘身上。
谢湘闻言，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回公主，确有此事。”
清河公主皱了皱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承认。
“是你陷害你妹妹？”
谢湘摇摇头，不慌不忙道：“换了衣裳是真，陷害却是假。这衣裳本是臣女的三婶，也就是五妹妹的娘亲送予臣女的，五妹妹亦是十分喜爱这身衣裳，早上出府时臣女确实也穿了这身，方才妹妹因贪玩不慎遇到意外，落入那御花园的荷塘中，被救后便就近送到宫女所休息，因着五妹妹身上衣裳皆湿了，穿了那宫女的衣裳又不合规矩，臣女平日有带身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恰好今日的这件备用衣裳不是五妹妹喜欢的样式，便将身上穿的给五妹妹换上了，臣女实是一片好心，绝非陷害。”
“口说无凭，你可有人做证？”清河公主问道。
“当时众位小姐皆在场，御花园的宫女亦可作证。”谢湘回道。
“臣女愿为谢三小姐作证，当时谢婧落水，谢三小姐亦是十分着急害怕的，当即便将身上披风给她盖上，后来在宫女所，谢婧的衣裳全湿了，换了宫女的衣裳确实有所不妥，谢三小姐便将自己的衣裳脱下给谢婧穿上了，在我看来，谢三小姐身上这件是比不上原先那件好看的，谢三小姐确实是一片好心，还望皇上、娘娘和公主明鉴。”陈滢谖站起来说道。
“臣女也可作证，这谢五小姐爱美在汴京城的贵女圈中人人皆知，谢三小姐绝非有意陷害……”赵茯苓随后也起身说道，她一向看不惯谢婧，怎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臣女也可作证。”
……
在场贵女一个个起身为谢湘作证，谢婧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湘，眼中渐渐露出绝望的神色。
“事已至此，你可还有话说？”清河公主看向谢婧，厉声问道。
“臣女实是冤枉，公主殿下，臣女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谢婧哭喊道，“三姐姐，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婧儿，我着实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啊，这衣裳是三婶给的，难不成……”谢湘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众人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原本是谢家三夫人想要害大房小姐，却因这大房小姐善良谦让，阴差阳错害了自己女儿，这当真是自食其果啊。
“你三婶现在何处？”清河公主问道。
“三婶……”谢湘面露难色，似是说不出口，“三婶原是庶出，是无资格来这赏梅宴的。”
“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罢。”谢太夫人看了，开口说道。
清河公主听了，看向谢太夫人，面色缓和了些：“太夫人，按辈分，清河当唤您一声姑母，关于清河的旧事，您也是十分了解的，清河常伴青灯古佛十年，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唯独这件事，清河定要追究的，不能死后还不让故人安息。”
谢太夫人听了，兀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清河公主看向站在殿中央的宫人，斥道：“叫你们扒了她的衣裳，聋了不成！”
那宫人忙点点头，上前撕扯起了谢婧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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