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见故人

　　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迎了上来。

　　“几日不见，两位姐姐似是变好看了呢。”谢湘调笑道。

　　“你这张利嘴，生了场大病也没能给你治过来。”看起来活泼一些的黄衣少女虚掐了谢湘一把，“如今连表姐也敢编排了。”

　　一旁的水蓝色袄裙的少女面上也带着笑，轻轻挽住谢湘：“前几日去看你时，你还在床上病着，今日看似是大好了，只你府里那事我们也颇有耳闻，当真是惊险之极。”

　　这两位便是左相的两位双生孙女，谢湘的两位表姐，陈滢谖和陈滢珞，左相陈炎与谢太夫人乃是一母同胞，陈家两姐妹的父母皆战死沙场，自小便在祖父母膝下长大，左相体恤他们年幼便丧失双亲，更是极尽宠爱，谢湘少时与陈家两姐妹十分要好，只是前世谢太夫人去世后，谢府和左相府闹得十分不愉快，关系便渐渐淡了。

　　“谖姐姐当真粗鲁，也不知以后会是哪家公子娶了谖姐姐去，少不得天天挨掐呢。”谢湘一手捂着刚刚被掐的地方，装作一副很痛的样子。

　　陈滢谖见状，以为谢湘被自己不小心伤到了，又看了谢湘偷笑的表情，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一时间三人笑做一团。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谢三小姐来了，怪不得摆了这样大的场面。”一个翠绿色衣裙的少女慢悠悠走出来，谢湘闻言看了过去，面上不动声色。

　　谢婧却亲昵地迎了上去：“尔贞姐姐。”

　　听到谢婧唤那少女的闺名，谢湘便知这定是京兆尹刘向的嫡女刘尔贞了，要说这刘向不过是个四品文官，却因着老祖宗曾为□□爷挡过一剑，得了个世袭的爵位，到了刘向这一辈，更是娶了当朝皇帝陛下的亲妹子，一跃成了驸马爷，便在这汴京城横行霸道，刘尔贞的母亲是出了名的草包公主，年近三十才出嫁，生下刘尔贞后又哭闹着求来了一个郡主的名头，刘尔贞因着这名头，在国子监中从来都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自从国子监入学以来，刘尔贞便事事与谢湘针锋相对，偏偏谢婧常黏在刘尔贞身边，前世谢湘便处处忍让，却使得她变本加厉，认为自己好欺负，最后竟生生逼自己从国子监退学，如今看来，定是少不得谢婧在刘尔贞耳旁煽风点火。

　　“郡主说笑了，谢湘不过是遵了正一品文官家眷的惯例，怎会有大场面之说，郡主身后这……”谢湘顿了顿，等到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刘尔贞身后时才开口，“这六个丫鬟，才当真称得上是场面大吧。”

　　“你！”刘尔贞气急败坏，却也找不到话还口。

　　“姐姐贵为郡主，这等场面也算不得什么。”谢湘理了理身上披的大氅，淡淡地说。

　　“我乃当今陛下亲封的福贵郡主，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谢湘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旁边围观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就是个虚名罢了……”

　　“一个四品文官府里不受宠的女儿，还敢跟谢府小姐叫板……”

　　“都别说了，人家好歹是个郡主！”

　　“呵呵，你们没听得她那名号，哪家会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福贵’的称号，没得跟个狗儿重名了……”

　　“你们也没看见她通身的打扮，大红大绿的，偏生整日里不知以为自己生得多美呢！”

　　……

　　刘尔贞见身旁众人都看着她窃窃私语，眼圈一红甩开谢婧跑开了。

　　都说人言可畏，前世刘尔贞作威作福时，众人虽有不满，但都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反倒可劲儿去巴结她，最后因为她与谢湘关系不好，将谢湘生生排挤出了国子监，于是谢湘也在汴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渐渐淡出了。

　　“咱们快进去吧，先生就快到了。”陈滢珞说道。

　　国子监是为汴京城的皇亲贵胄所设的学堂，分了男馆、女馆与童馆。

　　男馆又分文武两馆，分别培养文才和将才，先生皆是功名在身的官员，女馆教授的除却琴棋书画之类的课外，还有算数课与礼仪课，虽说既可修习全部，也可单修一种，可来到国子监的都是豪门贵女，就算是谢楚一般的大家庶女以后也是要去当主母的，所以倒是没有只修习一门课的，至于童馆，则都是不满九岁的学生，男女同班，专修四书五经。

　　待到进了学堂，女孩们已经坐的有七七八八，都各自围成一圈说话，谢楚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便独自望着窗外发呆，谢湘已经知道了她的性子，便也没再强求她，谢兰、谢漫等岁数小的女孩在童馆，谢湘自然是与陈家两姐妹在一起的，边上围了好些女孩对谢湘嘘寒问暖，纷纷关心她这几日身体如何。

　　谢湘都一一回答了。

　　“后日冬至，宫中会举办赏梅宴，几位妹妹都会去吧。”一名粉衣少女道。

　　“赏梅宴是每年的大事，且如今我们年龄到了，自然是要去的，”陈滢珞答道，“茯苓姐姐见多识广，还是要提点一下妹妹们才是。”

　　那粉衣少女便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女赵茯苓，听了陈滢珞的话有些得意地说：“这赏梅宴自是气派非常，皇上和皇后娘娘皆会到场，去年和前年拔得头筹的皆是男子，只是不知今年的头筹是被谁摘得了。”

　　“听说去年和前年拔得头筹的好似是同一人呢。”

　　这话却是谢婧说的，虽说那赵茯苓也十分瞧不上谢婧那矫揉造作的做派，但还是略带炫耀地说：“正是，那人便是我姨母家的表哥，夏侯家的小爵爷，且咱们南蜀赏梅宴的传统向来都是上一年的头筹获得者要展示一番拿手才艺，想来到时候定是精彩至极！”

　　谢湘低下头，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听到“夏侯”二字，掩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少女们却已经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身旁的陈家两姐妹虽极力掩饰，也难掩眼神中的憧憬之色。

　　谢湘暗叹了一口气，那夏侯卓与夏侯芳菲虽说心狠手辣，可这夏侯家的漂亮小爵爷却十足十的忠心为主，一派正直，纵使父亲与夏侯卓政见不合，也时常对夏侯方北称赞不已。前世这夏侯方北与锦安王萧昀轩、谢湘的兄长谢泓、王家大郎王允、四郎王恒被戏称为“南蜀五美男”，只是后来那夏侯方北年仅16岁便英年早逝，战死沙场了。

　　“阿湘你怎得这样冷静？听说赏梅宴当日锦安王与王家大郎也会到场呢！”陈滢珞扯了扯谢湘的衣袖，“锦安王前些日子率北征大军大败北燕军队，接风宴我曾远远见过他一眼，很是威风呢！”

　　威风？

　　前世锦安王虽说名头极响，谢湘却也未曾见过一眼，如今听了陈滢谖的描述，谢湘却勾勒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锦安王年少挂帅，已经征战沙场八载，如今不过二十有余，却已经位极人臣，其才能可见一斑。

　　“王家大郎可是谢家沅姐姐的，你们莫要觊觎！”陈滢谖又说了一句，登时少女们围了一圈笑作一团。

　　谢婧听了她们的话，低下头暗自思量着什么。

　　而坐在谢婧旁边的刘尔贞却恨恨地看着谢湘的背影：“不过就是沾了爹娘的光罢了，如今竟敢这样欺辱与我，我定要叫你身败名裂！”

　　一边的谢婧听了，心下不由得想，你不也是沾了你娘亲的光才得了这个郡主的名头，可是却也乐得看他们鹬蚌相争，这样的话，那赏梅宴上可不就没有人能与她争锋了么。

　　回府后，谢婧便匆匆去了三房的胧西苑，谢三夫人正在屋里绣阵线。

　　“母亲！”

　　“你这丫头，怎得冒冒失失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谢家的嫡出小姐，要有个端庄的样子才是！”三夫人易佩心皱眉说道。

　　易佩心是吏部侍郎的庶女，原是不能进谢家门当嫡妻的，这还要说到谢三老爷年轻时的一段风流韵事，那谢三老爷不学无术，身为男儿却胸无大志，整日里只会卖弄些诗词，这谢三老爷原本已与侍郎府的嫡女订了亲，不知为何竟与那易佩兰让人捉奸在床，后易佩兰又怀了身孕，只好以嫡妻的身份娶了回来，这是还是当年的一段人尽皆知的豪门秘辛，一时间成了大街小巷的笑谈。

　　“母亲，今日女儿在国子监听说，后日便是宫中的赏梅宴了！”谢婧坐在谢三夫人对面说道。

　　“母亲正要与你说起此事，”易佩心放下手中的绣活，“这赏梅宴母亲不曾去过，却也听人说起过，自古以来，这赏梅宴皆是只有百官的嫡子和嫡女方可参加，如今你父亲在朝中只是一个闲散官职，就算在谢家这棵大树下，你的亲事也是争不过大姑娘和三姑娘的，你若能在这赏梅宴上出了风头，自是会让人高看一眼，谢沅那般的好亲事岂不唾手可得？”

　　谢婧听了易佩兰的话，想着谢沅竟是那样好的运气，能嫁得王允那样好的夫君，过门后便是长房长媳，不必看人脸色行事，且这琅琊王氏家底雄厚，家风磊落，便不由得心生羡慕，又暗恨自己的父亲没本事，不然以自己的相貌性情，何愁找不到这样的好亲事。

　　“可是三姐姐也定会去的，女儿是怕……”

　　“这你不必担心，母亲已想好了法子，定叫这三姑娘出不了风头。”易佩兰拍了拍谢婧的手，安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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