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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伦敦的清晨比想象中要湿冷。

  袁想在飞机上也没能睡多久,她睡得不安稳,醒过来好几次,头钝钝的痛。下飞机前添了衣服,裹了厚厚的围巾,一接触到英国地面的空气,她还是觉得湿气钻入了骨子里。

  顾透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好在他曾在这里给袁想发过几次定位,袁想知道他母亲的医院在哪里。有了钟洋陪着,袁想也不用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一同上了辆出租车,很快她们就到了医院门口。

  那是家不大的私立医院,暖气开得很足,进门的时候门童接过她们脱下的大衣和围巾拿去挂好,行李也替她们寄存到储物柜。袁想原本瑟缩的身体终于一点一点舒展开来,钟洋在前台用英语跟接待员交流。袁想只听得懂顾透的名字,接待员起初还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人,钟洋换了个称呼方式:“Mr.Goo”,终于才让对方弄懂了她们找哪个病房的病人,打了几个电话后,按铃叫来一个护士,让她带她们过去。

  顾透是接到电话就往外走过来接她们的。

  袁想看到他出现在长廊的另一头,朝自己走来,忽然就很安心。他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对钟洋说了句:“谢谢。”

  钟洋吐了吐小舌头:“我不陪你们了,我在英国有朋友,正好想去找他聚一聚,袁想回国之前叫我一下就好。”

  她跑得也是快,袁想还没想好这样合不合适,她就一溜烟跑开,袁想只能随她去:“手机别关机啊——”

  “知道了!”

  领她们过来的护士也告辞去忙自己的事,只剩下袁想和顾透站在走廊里,她试探性地抬头看他,他笑了:“为什么表情这么委屈?”

  袁想什么用不说,倚靠在他肩头,她感觉自己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不适感都在慢慢消散。

  他牵着她继续朝前走,袁想本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看他的母亲,没想到他却在一间ICU的门外停下,让她与自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吗?”重症监护室意味着什么她大概知道,瞬间变得焦虑起来。

  顾透无助地茫然着:“我不清楚。”

  她只能陪他一起等。

  有他在身边,她变得极容易入睡,终于陷入了一个沉沉的睡眠里,并做起了梦。

  梦里她依然是在医院,跟顾透肩并肩坐着,忽然有个眼睛比脑袋还大的男人走过来,问道:“你是袁想吗?”

  袁想刚一点头,一群记者就涌出来,无数闪光灯与拍照声在眼前炸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伴随着一个越来越大的声音:

  “周一见,周一见,周一见……”

  袁想惊出一身冷汗,失重的感觉砸中了她,她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周一见周一见周一见”那阵念咒般的魔音在脑海中盘旋,被几声轻轻的呼唤取代:

  “袁想,袁想?”

  袁想痛苦地睁开眼睛,重新看清了一切。

  是顾透在摇着她,只有顾透,没有记者,也没有其他人。

  袁想恍惚地看了看他,躲进他怀里。

  “你做噩梦了吗?”他抱着她,手掌顺着她的背,像安慰一只可怜的小猫,“你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我只好把你叫醒。”

  袁想问:“我说了什么?”

  顾透静静地注视了她半晌,摇了摇头,把她抱得更紧。

  ICU迟迟不来通知他们进去探望,顾透拉着袁想起身,带她去食堂吃早饭。

  因为有华裔病人,食堂照顾家属,也做了中式早餐。只是厨师毕竟不是中国人,小米粥熬得不够稠,油条吃起来也很奇怪,顾透盛了一盘炸鱼薯条让她尝尝,她反倒更乐意吃这个。

  袁想恐怕比顾透更担心他妈妈的状况,但是一直不敢问,她化焦虑为食欲,正好饿了,吃完了满满一盘子。

  餐厅里也有别人,几个早班医生和护士在邻桌边吃边聊,袁想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她跟顾透头一次大大方方在公共场合单独在一起。

  想到这个她偷看顾透,他很自然地在接着喝她没喝完的米粥,用她用过的勺子。

  这一刻就这样永远定格多好。

  她甚至连追究袁思的死都不去奢望了。

  她不过是缺爱而已。

  吃完饭便是继续等待,无休止的等待。

  他们等待的过程中,袁想把顾透曾经拿给她的那只镯子从包里取出来,戴在手腕上。那个镯子太昂贵,平时她都小心珍藏在万柳的保险柜最里面,这次来伦敦她把镯子也一起带过来,想戴给顾透的妈妈看看。

  她的手腕白皙细嫩,与莹润的镯子交相辉映,顾透看了看,捧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两下。

  不知等了多久,来了个金发碧眼的英国男人。与其说金发,不如说是近乎灰色,他的脸上挂着沧桑,薄薄的嘴唇只剩下一道锋利的唇线,只有瘦削的脸颊与高挺的鼻梁隐隐看出来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男子。

  他叫的是顾透的英文名:“Theo。”

  “。”顾透起身。

  他们用英语交谈起来,袁想竖起耳朵,听着从顾透唇齿间跳出来的英音,听到自己的名字,试图去拆解他们说话的内容。然而她还在揣摩上一句顾透到底说了什么,就朝她伸出手,叫了她的名字。

  他叽里呱啦冲她说了一堆,袁想只懂一句“”,但他实在太热情,袁想只有以微笑回应他。

  “他是我妈妈的恋人,”顾透摸着她的后脑勺,告诉她,“他在祝福你和我。”

  袁想便朝说了句谢谢,对方露出笑容来,这时ICU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迎上他们期待的眼神,动了动嘴唇,最终挤出一句话:“I’。”

  袁想的英语再差劲,也能明白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震惊,只是在那一刻更加地焦虑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去观察顾透的反应。顾透的目光几乎空了,呆滞住,半天没回过神。袁想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内疚感也快淹没了她。

  她没有及时跟过来,连他母亲的一面都没见上,这可能会成为她以后最愧疚的事情。

  她死死地盯着顾透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只剩下了他,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只记得后来顾透对她说:“袁想,你能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便牵着她,走出医院。他在英国开的车倒不像国内那样低调,是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超跑,袁想习惯性走向车的右侧拉开车门,才想起来英国是右驾左行,她应该坐在左边。

  红着脸走回去,顾透已经在另一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咱们就这样走了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的表情直勾勾的,有种悲恸的无力感,“早已经准备好了丧事,我回来只要参加葬礼就可以。”

  “你不去看看她吗?”

  “不看了。”顾透无力地闭上眼,仿佛在求她不要再问下去。

  袁想只能忍着心痛坐上车,顾透载着她,在拥堵的伦敦街头穿行,驶向市中心的一家酒店,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去停车,然后带着袁想上了楼。

  顾透住的是个套间,进了门他替袁想脱掉大衣挂好,帮她拿来拖鞋,又是倒水又是放行李的,照顾得仔仔细细。但这一切在袁想看来不过是机械而麻木的发泄,她感觉他整个人都氤氲在一种无法走出来的伤痛之中。

  他又问她要不要洗澡。

  袁想坐了一夜的飞机,再折腾到现在,感觉一张脸早成了大油田,头发也乱糟糟的,确实需要好好洗个澡。她进浴室打开莲蓬头,热水冲到她脸上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累坏了,简直要倒在地上睡过去。

  但思绪异常清醒。

  袁想对母亲过世的记忆是模糊的,对袁思过世的记忆却印象深刻。

  那种悲伤她能够理解,但是无能为力,她没办法帮顾透做点什么。

  只能顺带着与他一起悲伤起来。

  袁想吹干头发裹着浴巾出房间的时候,顾透已经睡着了。

  他不是躺在床上睡,而是跪坐在地,趴在床沿闭上了眼睛。袁想心疼地走过去,抱住他半个人,轻轻地叫他:“顾透,顾透……”

  顾透半睁开眼。

  “去床上睡吧。”她说,“我抱着你睡。”

  顾透听话地乖乖爬上床,袁想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替他一件一件脱掉衣服,把他塞进被子里去。

  “袁想,你之前做梦说梦话。”他睡着之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你说,顾透快走……”

  袁想仰着头回忆那个已经没什么印象的梦:“我好像梦到我们两个被发现,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她没有继续说,因为抱着她的人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进入了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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