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袁想没有立刻下车。
上一次匆忙逃离了酒店，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开，这次正好做个了断。
他开口就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听说你演周嘉仪的戏了，打听到今天开拍，我……”他顿了一下，“袁想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做艺人一向谨慎，跟袁想私下约会地点都是隐蔽再隐蔽，所以从来没被狗仔拍到过。难为他这次还跑到剧组来等她。
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那应该是怎样，上次她已经让他解释，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连自己都骗不过去，这次他会说什么好让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误会呢？
想着，兰一已握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袁想摇头，慢慢把手抽出来。
“兰一，我要跟你分手。”
说完，她把头扭向窗外，等他回答。
漫长的等待过去，他没有说话，他在哭，抽泣声细细碎碎。
袁想听到哭声，怔了怔，没有回头，拿起包推门下车去了。
回家很晚，但易哲在，大家就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易铭离家半个多月，这天也回来了。袁想到家时，易哲看到她，便让蒋管家端菜上桌，正巧易铭从楼上走下来。
袁想目不转睛地看他，他也用玩味的眼神看袁想，仿佛在说，你准备拿我怎样。
晚饭吃海鲜粥，各色精致的配菜和点心摆了一大桌，袁想小心地咬开一只汤包，她饿极，汤汁灌入胃里她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易哲关切地问她：“想想，第一天拍戏，感觉怎样？”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爸爸，我NG很少呢。”
NG是少，但周嘉仪对她表现的反馈少得可怜，她完全琢磨不出来，心里空空地悬着，总觉得顺利只是表面上的顺利。
“是吗？”易哲很欣慰，“那就好。”说完又转向易铭，“你闯了祸，一声不吭走了大半个月，回来也没个交待？”
易铭这才放下碗盅，向袁想低头道：“对不起，袁想，那条微博我已经删了，这件事我会尽力补救。”
易哲说：“是要好好补救，包括顾透那边的。这次是他跟想想一起拍这个戏，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
易铭连连点头：“爸爸，袁想，你们放心。蔡大眼跟我说赵沙沙去年就跟她的经纪人在一起了，他手头有证据，找个机会放出来。这样就是赵沙沙劈腿在先。”
他们在那讨论，袁想一言不发，默默喝粥。
看他们的意思，就要坐实了自己与顾透的“恋情”，好为《水月》的上映带来话题度。让原本的劈腿变成正常的恋爱，扭转网民的舆论风头。
虽然知道炒作恋情会带来热度，然而袁想对这件事很抵触，她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她独自走上阳台，点了灯，轻轻哼起歌。
歌很老，也不知名，旋律独特，她嗓音低沉，唱得格外悲伤。
易哲跟过来，与她一起倚在栏杆上：
“想想，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爸爸，帮我澄清可不可以，我不想跟顾透传绯闻。”
“你今天跟顾透一起拍戏，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人很好。”
“那为什么……”
“我不愿意这样，”袁想说，“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我暂时还不习惯这个圈子的风气，爸爸，给我点时间。”
“我知道了。”易哲安慰她，“行，我答应你，想想，不要担心。”
他跟袁想聊了很久，又说起袁想刚来易家的那段日子。
袁想是由姐姐袁思带进易家的，当时还不过五岁，袁想很喜欢易哲，刚开始她总以为易哲就是自己的爸爸。后来才逐渐接受了自己不是“爸爸的女儿”这件事。
袁想在易家一度很开心，不过那仅限于袁思还在的时候。
易哲安慰了一阵子，回房间休息了，易铭又走过来。
“你出道是件好事。”
“嗯，”袁想说，“谢谢。”
“我是认真的，”易铭说，“袁想，你将来会很红，你可以一脚蹬掉易家，不用再看我们的脸色。”
袁想说：“我也是认真的，哥哥，谢谢你。”
易铭见她反应冷淡，说：“我看出来了，你不想炒恋情？那就不炒，蔡大眼那边我会打好招呼的。”
袁想笑了笑：“要多少钱？”
易铭叹了口气：“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吃饭的时候已经答应过你，把事情处理好。”
袁想“嗯”了一声，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名字赫然是钟洋。
“喂？”
电话那一边，钟洋软软地叫她：“袁想袁想，你在干什么？你有空吗？”
袁想问：“怎么了？”
钟洋说：“你可不可以出来陪我玩？”
“玩什么？”
“我想看，但是不想一个人，现在能联系的只有你啦。”
袁想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小睡了一觉，疲惫早消去了大半。
她对钟洋莫名没有敌意，反而很好奇，钟洋一邀约，她真的有点想出去。
易铭忽然凑近了小声说：“你要出去？我可以跟爸爸讲，我带你去认识几个圈里的朋友。”
袁想看了他一眼，对着电话应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钟洋就在广渠路那家叫麻雀瓦舍的酒吧门口，易铭开着车送袁想去了那里，她戴上墨镜下了车，一眼看到钟洋，走过去。
“怎么突然要看？”
“有开心的事呀，”钟洋很自然地挽过她的手，“这么晚了，戴着个大墨镜干什么？”
袁想笑而不答。
钟洋穿着露胃装，破破烂烂的牛仔裤，黑色短T，含蓄地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脖子上戴着项圈，活像个哥特少女。她边走边告诉袁想：
“我刚刚向哥大提出了申请休学。”
袁想多少有点吃惊。
袁想问：“为什么休学呢？”
“我好喜欢北京，想在这里呆一年再走。”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袁想听着就觉得荒诞。
“一年？你要在这里做什么吗？”
她险些想问，你是为了兰一所以想留下吗。
“体验生活呀，也许我可以在这里随便找个工作。”
“你家人没有意见吗？”
“没有，”钟洋笑，“我爸爸妈妈他们很棒的，他们说支持我。咱们先进去吧。”
袁想跟着她朝前走，心中羡慕得发疯，羡慕她父母双全，也羡慕她家人那么溺爱她。
钟洋身上有种有持无恐的恣意，这种自信袁想天生欠缺，后天也不足。
带着复杂的情绪进了酒吧，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等找到位置坐下后，台上正好一曲结束，奏起熟悉的鼓点。
台上是袁想不认识的歌手，袁想不怎么听地下乐队，但是他们唱的歌她再熟悉不过。
因为什么你来临
笑着说我曾经……
那包括片刻的欢愉
挥之不去的痛苦
令人无所适从
无法抗拒
我在享用谁的青春
谁的热情
它们被时光蹉跎
付之一炬
……
那首歌袁想两个小时之前才唱过，就在家里的阳台上。
那是袁思的歌。
袁想跟着台上轻轻唱起来。
一首歌唱完，直到结束，那个乐队都没再唱袁想听过的歌。恍惚间，袁想觉得那短短的几分钟是她的一个梦，太过不真实。
袁思从倒腾音乐梦起，直到她死，都没红起来过，袁想还以为只有自己会唱她的歌。
跟着钟洋走出麻雀瓦舍，钟洋双眼发亮地拉扯袁想的衣服：
“袁想，这里的演出是不是很棒？”
“嗯，很棒，”袁想发自内心地说，然后问道，“钟洋，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钟洋说，“男朋友也不方便陪我玩，我就一个人瞎逛……”
袁想偷眼看她的左手，那只指环依然戴在她的拇指上。
袁想问：“为什么不方便？”
钟洋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戒指，满不在乎地说：“因为他是个艺人。”
袁想装作惊讶状：“艺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曼哈顿……他迷路了，是我送他回酒店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在国内是个明星呢。”钟洋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却不像她，很漠然。袁想的想象中，钟洋这样的姑娘提起兰一，应该多少有点小女孩的羞涩与甜蜜。
袁想试探性地问：“这个戒指是他送你的？”
“不是，是我趁他睡着以后偷偷摘下来的。”钟洋这时候反倒笑得比较开心，“这人好玩呀，把戒指当个宝贝似的不给我，我就偷偷拿了。”
“他不愿意给你吗？那后来呢，他发现戒指没了以后有没有找你要？”
问出这个问题，袁想觉得自己也是有点可笑。
明明已经分了手，知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那倒没有，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阿洋，戒指你拿走了吧，真是淘气呀。”钟洋回忆道，“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小孩吧。”
袁想说：“嗯。”
在她心里，对兰一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她苦笑，钟洋看出她的不对劲，问：
“怎么啦，袁想？”
“没什么，”袁想转移了话题，“你说想找份工作，准备做什么呢？”
“最好可以有趣一点。怎么，你帮我找？”
袁想认真地想了一下，对她说：
“钟洋，要不要当我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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