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感冒

　　回到家后我妈还很奇怪的问我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接着又问我对外科医生的看法怎么样。我努力掩饰我在路上的失魂落魄，特意大着嗓门说话。

　　“哈？外科医生？哦，那个外科医生啊，可能是不对我的胃口吧。”我倒了杯温水，也没提餐厅里红酒的事，一提就会让我想到周坠辰。“妈，下回你也别给我介绍这样的了，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的。”

　　我坐在沙发上，我妈凑过来，直接拿过我的杯子：“不喜欢？到底是哪点不喜欢？戴眼镜又怎么了，现在戴眼镜的人多了去了。他戴眼镜说明他当年是好好学习了的。”

　　“……那我不戴眼镜，是不是就是说我当年没好好学习？”

　　“你当年本来就没好好学习，全被耽误了。”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她说的是周坠辰，我现在最不想提起的人。“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也不管我妈手里的水杯，直接回房间了。她好像还说了几句，我都没听进去，反正也不会是什么要紧的话。

　　躺在床上，想到在公交车上的失态——看着窗外新建起的商场，我想起以前那儿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沙丘，眼泪不自觉的下来了。滴在手上，我才感觉到现在是冬天，窗外的风吹在脸上，很冷。

　　拿起手机，我不停的查看消息，在心里暗暗的希望他能发条消息来解释一下。我不停的从这个软件翻到那个软件，怎么也停不下来，不停的刷新消息，□□也没有，微信也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也没有，再刷新□□消息，不停的往下拉，再刷新微信，退出登录，登录，还是没有。

　　他真的一点解释都没有。

　　就这样过去两天，我不敢问他，短信也好，电话也好，都不敢。他也没有电话给我，短信都没有，明明之前是每天一通，必打的。

　　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就被我妈指派着打扫卫生，老家的房子是以前的那种老房子，打扫起来很费劲，也正好让我不去想他。其实这样也好，各自相安无事，我呢，也正好冷静冷静。

　　打扫的过程中总是想起些小时候的事，爷爷奶奶也都还在，在这栋房子里，一大家子的人一起吃饭，同龄的孩子吃完饭后互相追逐着玩闹。而现在，奶奶早已过世，跟我最亲近的表哥已经成了家，我们之间的话题也是少的可怜。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切，曾经最要好的朋友都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分道扬镳，又何况是半路的爱人呢？

　　表嫂，也就是我曾经的初中同学，今年回来的时候肚子微微有些突起。我妈私底下跟我说，表哥是不想现在要孩子的，可是她却怀上了，大概意思就是说是她想要，所以动了点手脚什么的。八卦完了教育我说，生孩子这种事就得两夫妻一起商量，不然早晚得出事。像现在，虽然表嫂是孕妇，表哥应该体谅着点照顾着点什么的，可回家的时候在态度上明显有些不对劲。可能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吧。不过毕竟是人家夫妻的事，我也就是该客套客套，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偶尔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假装没看到她挑食的情绪，装作没看到表哥厌烦的表情。

　　期间刷微博刷到了肖铃的新消息：一张她在旅途中的照片及一点文字。阳光正好，看着就很暖和，她穿的不是很厚，满脸的笑容，搭配的文字是很小清新的那种。我发消息过去问，她说这样很好，还可以吸引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就又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我看着她发过来的文字，配上呲牙的表情，好像她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而另一边菲菲又开始刷朋友圈了，不过全是有关笑笑的，要不是他的哭就是他的笑，偶尔还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很幸福的样子。她说他们准备今年全家都在市里过年，所以她不仅要照顾笑笑，还要安排一大家人的伙食和住宿，很忙，也很累人。

　　空间也好，朋友圈也好，总有一大堆朋友在晒着他们的小情绪小幸福，在晒着他们吃了什么、到哪里去玩了，再配上一张精致的图。好像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一样。

　　而我，也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只在小的时候见过这里下雪，可是却下的很小，所以上大学的时候看着人家拍的照片，听人家说她们那边下多大多大的雪，满满的都是羡慕，却一点也没想过温度的问题。

　　所以当这里下雪了之后，我的第一感受是：这个冬天要彻底的冷下去了。

　　所以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降温和降雪弄感冒了。看到屏幕上他名字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应该是很激动的吧，能感到一瞬间心跳就加快了，看着电话我真的是愣在那里了，都快不能知道要做什么了。可是在下一瞬间，我却并不想接起那个电话。明明之前，我是那么期待他的电话的。

　　可能，是因为在这漫长的一个星期里，我的期待一点点的变空，然后带上了不高兴的色彩，带上了对他的不满与怒意。

　　在这漫长的一个星期里，我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我和他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发生的事，虽然有着非常大的不真实感，可是他是真的重又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明明是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可是为什么，在越来越细致的回想里，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难过的情绪呢？在回想的结束时刻，我又是多么的希望能马上接到一个他的电话，跟我说我看到的那个只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那天他正在别的什么地方出差；我多么希望他的声音出现我的耳边，跟我说他有太久没给我打电话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很忙，忙到连一个电话都不能回我，或者是像游益那样，时间对不上。

　　而在电话响起来的那一刻，除了心跳的加快，我更多的是不好的预感，好像这个电话的响起，就会结束些什么一样。

　　我甚至想忽略掉这个电话，想像没听到它一样。我所想到的、想听到的他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是那么的富于幻想。

　　然而摆在你面前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你所幻想的内容，就像是你在放假前想着回家之后你就能吃到妈妈做的宫保鸡丁，可她最后做的是鱼香茄子一样，对我来说，这样的事才是时有发生的事，才是现实。

　　电话一直在响，锲而不舍。

　　最终我还是接起了电话，既然躲不过，那就接受好了，安然的接受。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连个“喂”都没有，他那边也没说话，外边是无声的雪。我看向窗外，突然好奇起来，他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是不是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雪？

　　“安易。”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低的，明明依旧是那个我很喜欢的声音，这个时候我却希望他不说话，他不开口，我就不会听到接下来的话。“对不起。”眼泪好像是为了配合这句话，在听到它的时候，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一滴两滴……外面的雪是不是下大了？我都有些看不清了。它下那么大，会不会真的压垮我们家门前的那棵树的树枝？这样的新闻总是有的，现在我就好担心那棵树的树枝，它前两天看起来是那么的纤细脆弱、不堪一击。他的对不起还在耳边回响，他好像说了好几遍，带着我不熟悉的语调，然后又是沉默。

　　隔了好久，他说：“下雪了，你要注意保暖。”我回答他：“嗯。”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是我不太会保暖，下雪的那个晚上我就感冒了。昨天还发烧了。”鼻子堵得厉害，我去找纸，好像就在桌子上，好像怎么都找不到。

　　“记得吃药，穿厚点。”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到了他那边也在下雪，下很大很大的雪，大到足以把树枝压垮的雪。

　　“嗯。”

　　嘟……嘟……嘟……嘟……

　　看来这场感冒注定不会那么快好了。雪还在下，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我明明什么都没问。甚至我们连那时候的争吵都没有。可我就是哭个不停，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好像就这样捂在里面，等眼泪流干了，等出了一身的汗，感冒就能好了，我就能坦然的接受这一切了。

　　可是躲在被窝里又有什么用呢？我感受到的仅仅是一阵一阵的眩晕罢了，周围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外面真的有在下雪吗？外面好像是寂静无声的。

　　这场雪下下停停，大的时候门前还积了雪，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在雪地里各种嬉戏，我就在楼上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看着他们玩。老房子的房顶上积了雪，表哥拍了照片给我，很好看。其实老房子离我现在住的地方远不了多少，可现在那却成了我怎么都到不了的距离。心里会想去看看那美丽的雪景，却在打扫完它之后，把那些回忆都给重新打扫了一遍，不愿去接受那个崭新的它了，我宁肯我脑海里的是它曾经的模样。

　　我宁肯我脑海里的是他曾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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