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接受不了
依斐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五岁的她在吃土。
天随子拿出一张纸条，上面用炭灰写的字，“她名字似乎叫做白柔。”
的确很柔。
过于柔，以至于，看上去，有点，痴呆。
天随子看着依斐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柔看，说道：“你这样会吓到她。”
然而，白柔却只是傻呵呵地笑，抓起土就往嘴塞。
依斐心疼又是无奈抓住她瘦肉的手腕，说道：“不能吃。”
白柔看到依斐奇奇怪怪的样子，本能“哇”得一声就哭，拼命甩开依斐的手，但是有点憨憨地不小心还打到自己。
依斐觉得不可思议，这难道就是，傻子？
天随子对依斐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饥寒交迫，又被爹妈抛弃了不知道多久，生性痴呆，只会吃点这些东西图饱。”
依斐看着哭了的白柔，摇头道：“我不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难以接受？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怕你会失望。”天随子慢慢蹲下身，把土一点点挪掉，带着她去吃别的。
“她小的时候，说不准因为痴呆受过虐待，更不知是谁虐待她，似乎心理上非常排斥陌生人，我是费心了很久才，让她觉得我安全可以靠近。”天随子看着她手上的红斑，“你就当她死了，没有转世了，你就不必再活得像个会呼吸的…。”天随子说不出狠话，只是看着依斐逐渐红透了的眼眶，自己也慢慢难过起来。
依斐站了许久，又追上来，拉着白柔的手，看着她的样貌，找出丝许淑清的温柔多情，找出丝许玄贞的爱憎分明，可是都没有，迎面而来的只有恐惧和哭泣，是本能的恐惧和哭泣。
她是这样害怕自己。
然后白柔一直抱着天随子，不肯再让依斐看到自己。
“所以你只接受我的好，我的坏你就不接受了吗？”
玄贞这样问。
如果这一世没有好坏，只有这样的一副肉体，玄贞，你叫我怎么办？
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星野暖阳。
可这样的你，都不让我靠近。
我原本以为，玄贞的你，已经满身是刺，让我混身都是疮痍，可是白柔的你，让我无所适从。
你根本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我。
是不是上一世，你将所有的磕头求饶和被凌辱的恨要以这样的方式，还给我？
那我早一点找到你，有什么用呢？
依斐无力地站在原地，说：“我要带她走。”
天随子看着白柔畏惧的身影瑟瑟发抖，满目悲悯，“过些时候吧，慢慢来，好不好？”
依斐执拗拉过白柔，要疾步踏云而去，白柔望着天随子不停摇头，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又是摇头又是哭，最后看着天随子并没有来“搭救”自己的意思，于是一口就往依斐手腕那里咬。依斐回头，看着白柔那么用力地咬着自己，就松手了，白柔傻傻地看着，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慢慢悠悠又躲到天随子身后。
天随子看着依斐，无尽话语全在眼神里。
依斐茫然四顾，看着手腕上的牙印，心灰意冷。
“好吧。”
他蹲下身，看着白柔，慢慢说道：“我是依斐。”
等了你许久的依斐。
也，是，要娶你的依斐。
想到这里，依斐再忍不住眼圈红了。
他原本遇到到过这世间最优秀的两个女子，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差了那么一点。
白柔看着他哭，竟然笑了起来，拍着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天随子无奈地笑了笑，对着白柔说，“依斐哥哥今后陪你玩好不好？这个哥哥，对你会很好的。”
白柔似懂非懂看着天随子，一笑起来嘴角就会流口水，像个，傻子。
天随子蹲下来给她擦口水，扶正她的脑袋，轻轻抚摸。
想起淑清河玄贞都是多么精明能干的人，或许是都太聪明，反而不如她这样过得简单幸福，毕竟，她们都不会像她这样有时间和依斐长长久久相处。
这些日子以来，天随子炼丹终于炼出能与镇妖玉符相同功效的丹药，服下后不被妖气折损，柳真试过，的确可行，如今再给白柔服下便好。
吃东西的时候，哄着白柔吃下。
依斐知道这些时日柳真要她炼药，至于什么功效，至少不会是害人的。
只是，治不治得了先天这般痴傻，他没有问，如果能治，自然不会到这时候还是这样子。
依斐看着天随子教她拿筷子，那笨拙的样子，真叫人又气又觉得可怜。
她还拿不稳筷子。
屡次三番地跌落在地。
依斐觉得很烦躁，看着白柔茫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又只能把这口气放在胸里。
淑清和玄贞都是玲珑剔透万中无一，莫说拿筷子，就是在筷子上雕个花都不在话下。
天随子看着依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对着白柔笑了笑：“让这个哥哥教你好不好？”
依斐转头看了一眼白柔，她拼命摇头，躲在天随子身后。
她不愿。
依斐曾许诺，不勉强玄贞任何事情。
对白柔，他更不忍心去勉强。
嘴角刻意弯出一道弧度：“那，让我坐你身边好不好。”
白柔还是摇头。
依斐虽然不愿意勉强她，更不愿做低三下四的事情。
当即就说：“我还是回深山老林修炼吧。”
天随子叹气道：“你这就放弃了？”
依斐宽大的黑色衣袍转过来，面色复杂，看着白柔还是习惯性地用手抓饭，吃得很香，满脸都是糊状的粥。
闭上双目，再不愿去看。
身上一轻，已经是踏风而去。
天随子看着依斐离开的身影越来越小，低下身捡起筷子，放到桌上，对着白柔说：“罢了。”
他是任性不羁的妖，拖上这么个累赘，他还是他么？
满目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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