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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沈璟


  朱临当夜就毙命于京狱中,到底出自谁的手笔,最终也无人去追查。

  因望月叫公府卫士们送朱临往京兆府时,特意命他们招摇过市。这场谋刺中毒的精彩戏目只一夜间便传扬甚广。

  只因当事之人皆是当朝显贵,京兆尹一个人也开罪不起,更将自己吓病,数日里一直病卧家中,闭门不出,不敢来坐衙升堂。

  翌日清早,望月即遣心腹安大伴与康嬷嬷,递牌入宫时将此番武通县公李绸遇刺险象,及公府内外如何应付,择紧要情节禀知帝后二人,以明尊听。

  冯皇后如何惕然忧惧,设法为嘉善所居之公府增补武力,自然不必多言。

  而皇帝知悉此事前后,对于个中隐情是非,一时既不遣派有司前往公府勘察断理,查实真情,亦且不加诸一二评议,直是讳莫如深。真叫观望之人不明所以,提心吊胆。

  当然,作为怜爱子女的父亲,皇帝毕竟不是全无作为,他从侍职宫城、拱卫皇帝的禁军三卫抽调精干五百,戍守武通县公府内外五层屋宇园林,以免神通广大的贼子再来进犯公府,危害嘉善公主与驸马安危。

  而嘉善公主向京兆府控告之谋刺其夫的主谋,现为左金吾卫将军的献国公三子沈璟,还自稳居高位,安然无恙地继续作他巡警道路、戍卫宫门的要差。

  公府家奴朱临暴死狱中第二日,望月往宫中参与后宫朝会后回府时,于御街道旁又遇正在设卡盘查路人的沈璟。

  望月对这位出身显贵的沈将军,一向印象其实浅淡。一者此人向来不在宫中值戍奉命,偶尔在宫宴之上见到,他在人前也总讷口寡言,不事张扬。

  帝后有时对她评价此人,亦多是沉稳持重、不越雷池之类。

  到今日,望月不得不抖擞精神,对此人刮目相看起来。

  只说这日御道上狭路相逢时,沈璟正披甲负剑指挥士兵盘查过往车马行人。

  御道之上车马松散、行人稀疏,很快便盘至嘉善公主一行车马随从。

  同三日前傍晚时一般的流程,那沈璟先自向嘉善公主通报姓名职差:“卑职左金吾卫将军沈璟,钦命巡警街道,盘查过往,以防乱逆流窜,妨害国中治安。请殿下配合下臣。”

  此人言语间直道实情,并无多少恭顺态度,然行止间低眉顺目,拱手控背,却还是做全了尊重礼数。

  望月此时方有心细量这沈璟的形貌。便见此人:

  玄盔红缨,剑眉狭目容长面;紫袍轻甲,虎背蜂腰形体健。身材魁梧,肌肤微染黧色;举动简约,意态并无狎昵。背囊悬挂弓矢,指内犹暗茧薄黄;腰带斜挎宝剑,掌臂道伤痕寻常。负威不在声高,怀恩还赖身先。

  眼下,嘉善公主控告献国公三子沈璟杀夫之典故,在京内已被传扬演绎得尽人皆知。

  有道这献国公三子与武通县公早有前仇,因此才要趁这武通县公奄奄一息之时,而必要置他于死地。

  亦有人演绎了一番缠绵香艳的情仇往事。说道嘉善公主与这沈将军有甚前情旧爱,只因心上人被迫嫁与行将就木的废人,才如此铤而走险要杀死情敌,而嘉善公主早已移别恋云云。

  更加显现朝廷暗流汹涌的一种传言,是道这武通县公李绸只因无意间知晓什么惊天秘事,因此不曾在战场上残肢断腿,马革裹尸,反而这般离奇地落崖重伤,险些毙命。返回京中做了武通县公之后,身边亦险象环生不能安固。

  还因姜氏的谋叛重案影响,此时针对中州沈氏的负面评议甚嚣尘上,沈璟本人尤其处在风口浪尖——

  就说眼下,沈璟麾下这班当差巡值的卫士,便有不少看似波澜不惊、眼不斜视,暗里却眼去眉来,悄悄观觑他们沈将军与嘉善公主情态的。

  而沈璟若无其事,一径指挥坦然,镇定如恒,只当嘉善公主是寻常过路之贵人。对他人的目视议论、指指点点全无介怀。

  望月一二息工夫端详完了沈璟,语声是漫不经心的淡漠:“将军请自便。”余者再无互动,却隐有剑拔弩张之感。

  四下张探窥测之辈有人便要恍悟,这嘉善公主果将沈璟视作仇家了。

  望月叫左右配合卫士盘查,自然无须下车等候,一时半刻例行故事完毕,车辆人马缓缓启动,继续回程不提。

  沈璟当下有何心路历程,他又如何看待目下所面临的不利舆情与莫测形势,望月一时也无心忖量。

  她此时半卧车厢中,由着侍婢为她揉按疲倦的肩颈,心里正密密地想着心事。

  别事是从前便思量着的,这回于道路间见过沈璟,她忽然福至心灵地省悟一件妙事。

  曩日年岁不大,宫中姊妹尚未陆续出嫁,她们与世交亲戚家的年轻儿郎寻常交往,并无许多忌讳麻烦。

  那时,保龄为几位适龄公主中最被儿郎辈众星捧月的人物。

  保龄所以从世家宗室诸绮年玉貌的女郎间脱颖而出,而被一班好事无聊之人公推为第一美人。除却她确实玉貌花颜,天姿国色,而嗔喜怒笑、妙舞佳音,诸形尽美,也因她比其余美人更显得亲切和善些。

  保龄自幼到长十数年,给众人贯彻始终之印象即有待人平易和善一点,无论她这种性情有几分真假,能多年来持之以恒自也有可敬之处。

  而保龄毕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的亲切和善其实也因人而异,亦有厚此薄彼的时候。然而美人毕竟头顶光环,这等因人而有的厚此薄彼,相当轻易便为人原宥忽视——保龄便自始至终是真善美之化身。

  望月也曾在宫宴私聚中留心过,保龄即便心有所属,她与异□□游玩乐亦偏爱

  那等仪容秀美、资质风流的人物。

  而先时的李绸与章悦之便是此辈中佼佼者,除却身材颀秀英拔,这类人多少在面貌上有些类于女子的品格。

  而保龄这位城府深沉的新婚夫婿,虽然亦是品貌不凡的世家儿郎,却与保龄所偏好者南辕北辙。他的性子亦称不上文质彬彬、风流蕴藉。

  况且保龄当日孤注一掷,抛开一切后顾私奔李绸,必定有过九死不悔的一腔深情,然她被从西边追回之后,未几即被贵妃强逼着下嫁舅家表兄。

  保龄本即异常执拗之人,尤其在这婚姻恋□□上,她即便可能迫于父母兄长威胁逼迫,亦鉴于李绸现下一身不能保全,暂时隐忍吞声顺服母兄为她筹划的婚事。

  然则碍于种种交错的前因,她绝难真心接纳这位新婚的表兄夫婿。

  而保龄自从西陲被接回宫内,自下嫁献国公府表兄沈璟,她似乎全未在宫中露过形影。

  望月隐听母后说过,沈贵妃不久前将陪嫁献国公府的保龄大宫女楼月拿回宫中,似乎贬到长辛局做苦役去了。

  可见保龄并非甘愿自闭献国公府,而是行动为人禁锢。在沈贵妃那里,她一日不能痛改前非,与侄儿沈璟夫妻和睦,便一日不能叫她自由。

  望月悟通此节,不由微有触动。想起武通县公府卧病榻上的李绸,心绪莫名有些粘稠难辨。

  李绸前日所受之毒已然清除,然而病体所遭遇之创伤,却必得如以往一般静心将养。

  李绸在西境时所谓醉酒失足坠崖之时,到底有什么曲折惊人的隐情呢?

  正思想到此,忽觉缓行的马车一顿,外面扶车的小内侍在帘外轻唤:“公主,到府了。”

  望月双手轻挽累赘的礼服下摆,左右翼翼搀扶着徐徐步下车凳,此时她一脚尚未着地,忽闻突兀而整齐重物触地声,紧听得晴空裂帛似的脆响:“恭迎殿下回府。”

  望月猝不及防惊得一个趔趄,一时瞠目环视庭院四围,而见公府内门阶下并左右棕瓦青墙下面,侍立着二列持枪峙立、威武昂藏的干练卫士。

  而内中一劲装革甲、持戟挎剑的精悍武士,利落干脆地越众而出,向望月立脚一丈之外拱手跪拜,不急不缓向望月说道:“卑职左亲卫中郎将阚闳奉命侍奉公主。”

  望月赶忙示意他免礼,忆起皇父赐予她的三百禁军正是今日就位。

  她往四下里逡巡一周,见适才列队严整的卫士犹自岿然不动,似乎正在听候号令,左中郎将阚闳亦是躬静待,一副听候指令的架势。

  望月略一思忖,便对那阚宏和气笑道:“阚将军出生入死,百炼成钢,拱卫宫禁,抵御强人必然胸有定见,公府只有这一片地方,将军如何排兵布阵,本宫决不指手画脚,只要确可抵抗宵小,一切须要周全配合之处,尽可与本宫身前的安中监、桂中官接洽。”

  阚宏恭敬应诺。

  望月正暗忖这五百禁军人数太众,若这里亦是鱼龙不分、品流复杂,其实倒是有不如无。

  这时留值公府的安大伴,忽而自东跨院仪门里走出,匆匆自游廊穿梭过来迎见公主。

  望月以为他正前院接待阚宏,或许适才正巡视东西跨院空置房舍,要安排这五百禁军长久住下。一时亦不以为意。

  待安大伴趋步行至公主驾前,听他平场静气向望月禀道:“殿下,庆丰公主殿下遣家人赍礼前来问候公爷病体……——奴婢正与阚将军属下在东院点看礼品。”

  望月瞥了眼恭敬侍立一旁的阚闳,暗想此人倒真事无巨细,这等接收礼物之事亦要尽忠职守。且先不必当着初来乍到的禁军,来详询三姐庆丰前来送礼之事。

  此外再无多余的话,且叫安大伴与桂圆处置入驻禁军一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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