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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姜氏


  其后几日,望月只在家中理事闲游,吃喝玩乐地受用,自给李绸订制的轮椅制作好,连日地教他怎么使用,先在室内室外的平地上练习。

  待李绸自把轮椅使得顺手,望月就令大管家李平去找了人来,把府中诸院路上公爷也许要去的地方,请匠师来好生商议,选择恰当合宜的地方,砌一些起势平缓的能供轮椅出入的缓坡。

  在缓坡尚未砌好时,李绸若要去更远的地方,就只好靠侍从们将轮椅抬上抬下。

  然而李绸除了对轮椅表现兴趣,显出一点活人的生机,对物外的人与事一如既往冷漠,更无兴趣和望月一样四处闲逛赏玩。

  除了三五天入宫皇后叙阔亲近,望月不必出武通县公府与什么人交际。

  如此日子过得恬淡似水,府中一应诸事皆是井井有条,显出一派别有意趣的生机。

  说来也是奇事,武通县公府这一对尊贵夫妇,竟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走的。

  李绸父母早丧,而其姑舅亲戚家也式微极早,早年就搬出了京城。若非如此,李绸年少失了怙恃,也不会如此轻易丢了父亲本欲传给他的安国公爵位。

  至于本族亲戚,也是说来话长。

  其他的不必闲叙,只说李绸自从重伤被皇家卫率从边疆解救回来,只向皇帝上了一道请求与本族分宗的折子,因皇帝答应得极爽快,这件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就做成了。

  本该由本族德高望重者集会商议之事,就被金口玉言的皇帝拍板落成,而始作俑者正是李绸,想也知道那帮倚老卖老者,对没有后继之力的李绸有多么厌恶,更休提要照看他亲近他了。

  因此,望月把李绸亲叔父安国公一家,打得不敢冒头之后,李绸根本无有可资来往的本族亲戚了。

  而嘉善公主自己,她生母故逝二十余年,亲娘舅本就无从寻足迹,也就谈不上要来往。

  至冯皇后的娘家,在皇后面前根本不必提冯家人,望月当然选择与皇后同仇敌忾了,何故会与冯家眉来眼去的呢。

  因此,望月镇日恣意遨游,清闲得不得了。

  望月的教养嬷嬷周氏,得了她的应允,入宫中往淡影楼望过沄三兄两回后,回来总是怏悒不乐,她虽强自忍着,然后几日就突然卧病了。

  周氏除了心向旧主这毛病,其他事并无让望月不满意的——望月当然不可不过问这老嬷嬷的病情。

  待教玉容安抚数次后,又赐下上好的药材,周氏病势就渐渐好转了。

  周氏可下床后先来谢恩,望月其时正给李绸读点有趣的书听,见周氏清減不少,面容上还有悒郁心思的残留,不由放下书大疑道:“嬷嬷究竟有何难事,何不同我说道?”

  周氏就颇见疑虑,因这背后实在结连着一桩丑事,她既觉得不该说与做妹妹的嘉善公主来管,也怕说出来叫三皇子无颜见人。

  何况,周氏虽然时刻不敢或忘旧主,然而对嘉善公主亦有几分真心,也生恐给嘉善公主招引祸端,因此心中颇是踌躇不安。

  望月见周氏迟疑,倒也不强问她,只是愀然叹道:“我见嬷嬷总是去淡影楼后不快,心内也有思量。别的倒不必说,我只心疼一个人,嬷嬷可知是谁?”

  周氏听公主此言,心中一动猜测道:“公主说的莫非就是琳公子?”望月就莞尔一笑,丢了书本拍掌道:“果是嬷嬷与我心有灵犀。”

  说完这个话,看着神情稍微比初成婚时生动些的李绸,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夏至、清明,她又按下了说起过继之事的欲望,只对周氏笑言道:

  “明日后宫朝会,我去宫中问一问母后,若得便了,就将阿琳接过来住些时日,也免得他夹在中间难挨。”

  沈琳是三皇子沄唯一子嗣,沄三兄是闲云野鹤,居于内宫之地也有无穷的自在。

  三皇子妃褚氏就是野草闲花,宁愿长在别人家的园子里,也不着在自家的庭院。

  沈琳夹在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里,且因是生身的父母,一辈子也别指望能逃避开来。

  阿琳眼见七八岁了,望月真怕这孩子再偏激下去,就被他的父母逼得走向自我毁灭了。

  与周氏略商议过了,看一侧还似无觉无感的李绸,就凑过去晃他的胳膊,粲齿一笑道:“郎君可有异辞?”

  见他还是漠然无言,她也不以为意道:“便是郎君不喜也不妨,待阿琳来了,我便与他到后园里住,不过来与郎君照面可好?”说着笑嘻嘻的。

  李绸还是无言,她身后的夏至心里暗急——公主明摆是在逗弄公爷,何苦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在夏至私心里看来,嘉善公主为公爷尽心至此,心里倾向公爷的武婢都无不感动,公爷何必伤苦至此,到现在也还不说话呢。

  真到哪日公主心灰意冷,丢开手就不理他了,他到哪儿哭悔去?

  可夏至作为奴婢也是白着急,因身侧总有公主派下的小内侍支应,夏至连乘空跟公爷絮说一二都不得法。

  翌日天尚未明,望月便带领车马仪从,往宫中去参加后宫朝会。

  例行故事做完之后,待妃嫔公女如潮散去,皇后便拉着望月后殿说些私话。

  望月发现几日不见,冯皇后这形容神气,倒似与前些日愁苦悒怏的周嬷嬷相类,她难免关怀探问:“母后何事烦恼?”

  冯皇后也不瞒骗她,直情与她说来:“本宫跟你父皇数次提及过继之事,提了多少合适的晚辈,你父皇皆不甚了了,亦不知怎样才能叫他满意?”

  听皇后话中意味,似乎颇有怨气,望月不由心惊,忙握住皇后纤细的双手,叫了一声“母后”,声腔中带了嗔意,还屡屡以目示意。

  皇后何等敏锐的人,即自知失口,竟有了怨怪皇帝之意——这股子怨气若不好生处置,一则也许将来要祸从口出,二则也许要为敌对者察觉,便易被人煽惑利用,实在不该。

  其实,以皇后和嘉善公主地位,本不必这等谨小慎微,然而圣德旁近来越发强势独断,脾气也暴烈得厉害,只说望月成婚这小半月间,前朝后宫多有被皇帝杖杀的宫宦奴婢——因此,由不得大家不小心在意。

  母女俩会意了这一节,望月笑盈盈安慰皇后道:“母后这般焦烦作甚?儿成婚还无一月,现在的日子正是自在。

  “要儿说来,私心倒要谢过父皇这样细致,嗣子要慢些过来才好。既已辛苦做了贤妻,且不必再做什么慈母去,多受用些日子才是真的。”

  皇后心里酸得熬成醋,听她这一席话却哭笑不得,心里还觉得皇帝驳她的人选驳得太怪,看着当事人不以为然,她心中也莫名松散一些——毕竟儿女尽是债,对于嘉善此儿来说,“还债”的日子晚些来却也不错。

  望月抿了抿嘴唇,赏了会宫婢递上来的花茶,对皇后笑道:“母后,儿真的无事。驸马如此,每日来除却吃喝拉撒,也没有迎来送往之事。

  “驸马既然不管事,府中诸事,尽是我拿的主意。将人事调理妥帖了,镇日里闲逸得紧,吃喝玩乐尽由我,也不必在意谁看不过。这种自在,倒是宫中没有的。”

  说着,嘴角噙着一丝笑,转过脸去,看不远处开得正艳的白茉莉。

  嘉善的笑,不能说是强颜欢笑,这笑似杏花凝雨,冰清玉洁,可以说是十分动人的——皇后多么了解她,当然知道嘉善是真觉得惬意欢喜,并没有强颜欢笑。

  可皇后心明眼利之人,知道嘉善犹是小姑之身。

  这新婚的妇人被男人沾了身,哪个不是娇羞柔媚,春意满面?

  可嘉善这孩子显然不是,她自然是还未经人事,神态又还嫌懵懂得很——她爱如奇珍的佳儿,新婚半月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想想她后半辈子亦会如此,一辈子的荣辱喜乐能看到头了——皇后焉能不辈从心来?

  皇后想及她自身在宫中际遇,再看这个自得其乐的女儿,心中隐隐对强硬且冷酷的皇帝生了怨恨。

  她自然不对任何人表露□□,对嘉善就更不会了。

  望月自觉无碍,却觉皇后被情绪所扰,这一会儿殿中气氛就显得凝滞凄异。

  她便与皇后商议使阿琳去县公府客居之事。

  皇后对此事倒是赞成,心中还暗想着,若非皇三子沄是中宫嫡子,他的子嗣不好随意过继,她倒有心给他添一二侧室,让他多诞些子嗣之后,也能成为过继嗣儿的合适家庭。

  与皇后闲叙有时,眼见时辰不早,皇后也要处理宫务,还要替她向皇帝探问接阿琳出宫事,望月便自己出昭明宫去外面走一走。

  皇后派人去崇德殿,而望月也打发桂圆去问候皇父,她自己往集芳园消散。

  这么不巧,路上遇见前未婚夫襄阳候赵仁,还有怎么看都觉不怀好意的九皇子。

  赵仁看望月的不善眼神,让她想起先时解除婚约的当日,皇帝像预言似的跟她说过的话。

  皇帝跟她说:“月儿,你给自己找了个敌人。”

  襄阳候赵仁这种人,与他结了仇当然会成敌人。

  有了跟赵仁偶遇的这一幕,嘉善公主这心情,跟踩了狗屎一样。

  抱着心事闷闷地闲荡一会儿,正说要往回走呢,忽听有内宦高昂地一声“圣驾到”,望月颇是喜出望外地,就拎着长裙跑过去跟皇帝见礼。

  说起来,她自成婚之后,一直不曾见过皇帝,加上婚前避居养病的时间,也有许久未觌皇父之面了。

  皇帝就笑声朗朗地将望月扶起,笑问她道:“我儿见父皇如此欢喜吗?还以为月儿嫁了夫郎,就要将父皇抛闪到脑后去呢?”

  望月就噘着嘴不乐道:“父皇这话好气煞人,儿每入宫中皆要请见父皇,父皇一味沉迷案牍,请见五回不见得能得一回召见。

  “儿只思量着,父皇恐怕如许多家翁一般,以为女子嫁出去就是外姓人,不喜叫她多踏娘家的门庭。心中只想着少进宫几遭,也免得父皇生恐被儿踏坏了宫里的门槛呢?”

  皇帝果见嘉善表现出几分不得相见的闲愁暗怨,心中颇觉快意,便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说不得,正有回转之意的望月,就陪着兴致盎然的皇帝游起集芳园来。

  六月天气,向午时分,这时候也是热得紧了。

  望月不爱出汗,反而喜欢晒太阳,就一直牢牢挽着皇帝的胳膊,父女俩天文地理地畅言笑谈,并未因见得少就生疏起来。

  集花园名花云集,仲夏时节,柳烟花幕,明光暗影,着实迷人眼目。二人心情皆十分快意,一路拂花弄柳,望月兴味盎然,不由消了郁气。

  柳堤碧湖后面,有一片芳草坡,既清静又怡人。

  皇帝干脆命人在柳荫铺下席簟,父女二人挽着手席地而坐,干脆在席上吃用些东西,也全了游园的兴致。

  长腿舒展,就着啾啾悦耳的鸟鸣,看着阳光下粼粼的金波。皇帝瞑目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心里熨贴得快成汤水了,便抚着她的头发问道:“可得了新诗了?”

  望月便笑道:“肚子里正有几句?”皇帝便柔声道:“且吟来一听。”

  望月在脑中稍微整理,便轻轻吟诵出来:

  “阴阴夏木隐晴芳,盘盘闲径展席凉。

  高蝉识花露羡人,幽草知袍艳沾裳。

  亸亸烟柳漫青黄,粼粼碧波生微浪。

  谁意红衰落翠减后,亭亭粉菡献清香。

  赌茶猜子欠猜量,玉钗金珠坠兰裳。

  卷得闲红向金樽,一笑悠悠夏日长。

  当时就有舍人记下此诗,皇帝兴致愈高,就柳荫下席簟上题诗名为“仲夏丙寅日遇芳园”。

  望月颇觉此名含糊不清,念头很不明朗,然她难得见一回圣驾,为这无关紧要的事根本不必说出来得罪人,干脆就啥也不说了。

  见皇帝意兴颇足、情绪亦好,她想着有时机便该提一提阿琳之事。

  忽此时,就听皇帝崇德殿副监周老福,凑近前笑向望月道:“殿下可见,陛下一见殿下就烦恼尽去。往前陛下国事缠身,是不忍见公主而难相近长久,因此倒不如不见,也免得匆促不快。

  “殿下日后若得了诗啊歌儿,可千万给陛下捎过来,见了殿下的手迹心志,就安慰了陛下的思女之心……”

  说完了这些话,不及望月答复他,周老福稍转身又跟皇帝认怂:“奴婢多管闲事,陛下怎么打罚都无惧,只是奴婢也心疼陛下啊,镇日操劳得听个曲儿都不得空,可是苦恼。奴婢也管不了要打要罚了。”

  望月玩笑着为周老福求情,就凑近皇帝说道:“要说这些个玩笑言词,哪个人都能进上父皇许多,儿倒有心与皇父交流心得,只是这些也太无聊了,却不敢以此有辱父皇耳目。”

  皇帝便随意笑说道:“寻常的也罢了,若有什么精致的灵感,月儿度词谱曲,拿教坊司的人演练好了,朕只受用了这些就好。可休要一成婚就真把父皇扔在一边。”

  望月当然是倚娇作痴,亲亲热热地答应了这提议。

  而后相机与皇帝提及阿琳之事,皇帝不以为忤,张嘴就应了下来。

  中午,皇帝并未来在昭明宫用餐。听皇后说,镇北大将军王弼要从北境班师回朝,而西线和西北线上正打得如火如荼,恐怕还一些时日。

  望月正经跟皇后享用一顿午膳,在昭明宫午后小憩息罢了才归,回去时果然就将沄三兄家的阿琳捎带回家了。

  回到家如何周全了小客人阿琳,尽力给他安排衣食住行并使唤的人等,展眼就到了晚膳食时分。

  晚膳后,叫阿琳过来读了会儿闲书,又陪他玩了一阵,把他哄得彻底脸上没烦恼了,才叫小内侍陪他去睡。

  因觉得周氏许多观念不对,兼有溺爱纵容阿琳的嫌疑,望月并不叫周氏近身侍候。

  直到躺到床上,望月才有隙思量她跟皇帝的关系。

  望月确实得承认,她并没耗费太多心力,还能宫里宫外过得如鱼得水,与皇帝摆明态度的宠爱恩赏不无相关。

  可是伴君如伴虎,皇帝今天喜爱你好聪明,明日可能忌惮你太伶俐——联想到作为皇帝外甥的前未婚夫赵仁,她隐隐觉得,把皇帝当靠山其实也太没安全感了。

  只说她成婚后这半月间,她每每入宫请见皇帝都不理她——这在以前是再没有的事。

  近来,到处都有人传说嘉善公主失宠于驾前了,她近日颇听了些刺耳扎心的话。

  望月想着,如果她将来为避祸而诈死遁走,皇帝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想起要打杀她身边侍候的这些人。

  小安子他们只能算小喽啰,皇帝固然想不起他们,可赵仁这种人一旦记恨谁,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节操?

  如果离开,她是天高海阔,许有无穷无尽的自在。她从玉卿宫带来的近侍,还有冯皇后,就必定不能善终了。

  想着这些望月也是揪心。因此,她从未真想定心要离开陈朝的统治核心。

  若想着干预向后的立储大事,她也不是没手段没能力。

  可若以为有点手段能为,加上皇帝的宠爱就能永久立于不败之地,那就太傻了。

  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变幻莫测的人心,而人心的背向往往注定了结局。

  权势的潮流不在她与皇后,无论在背后怎么算计,都觉着也许要白忙活一场。

  因此,望月从不在皇帝面前过分褒贬哪一位皇兄皇弟。

  这一点想不通顺的事一直萦绕心头,直到在榻间躺了许久,也依然无解。

  望月拉住李绸的手,想从肌肤相近中获得一点慰藉——李绸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基本是由她摆布的。

  侍夜的人离得稍远,望月幽幽地叹着气,小声跟他嘀咕:“夫君,你说人生在世,为何就没白得的事?生作人万般艰辛,倒不如当一根杂草。”

  李绸没有反应。

  牢骚发过又是新的一天。自这天起,望月立志打磨筋骨,暗暗将体魄强健起来——虽说现在不能跑路,毕竟最坏的打算还是要有一个。

  将本日诸事铺排下去之后,望月忽听小罗子悄悄来报,说近日公府大管家李平,竟然与刑问尚书姜中言走得很近——二人只见了两次面,然李平除了筹策府中之事,根本少因私务出门。

  他去见姜中言多少就显得怪异。

  这二人见面时就神神秘秘,也闹不清他们在忙活什么。

  又有玉容跟望月密报,说李绸身边的武婢大雪,跟大管家李平私下见过三次,还短短地说了一会儿话。

  虽说他们同为公府下役,偶然遇见说些话也是常态。

  然而武婢大雪跟大管家李平,皆是闷头呆脑、沉默寡言的人。武婢负责近身侍候李绸,大管家李平则总揽府务,其实在真正的运作中,这二人根本不必有更深的交集。

  望月近日正在暗察府中奸细,由不得她不对府中可疑人物经心,便叫玉容、小罗子等继续留心。

  这人也是经不住念叨。

  前一日,小罗子刚道管家李平与姜中言过从可疑,翌日姜中言的女儿就上门拜访了。

  姜中言之女姜贞娘,说来与她这嘉善公主颇有渊源。

  当雀儿被佞人残忍杀害,而后被凶手抛尸荒院枯井内,若非姜贞娘与小奴婢碧儿撞破后上告。

  即便向后寻到雀儿尸湿身,恐怕没有证据也只有叫凶手逍遥法外。

  算起来,姜贞娘对玉卿宫与嘉善公主有恩。

  因此,望月因此就不能不见她。

  把姜贞娘请进来后,这姜贞娘颇有点局促羞赧之态,按部就班见礼之后,这姜贞娘像做了亏心事,简直不敢正眼看着望月,眼光闪闪烁烁,说话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一直落不到正题。

  望月见姜贞娘之前,其实正在教侄儿阿琳习字——阿琳见被不素之客搅扰,见姑姑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在书房里也坐不住,干脆离了书房趴在窗舷外头,又委屈又愤怒地眼巴巴地看着她,叫望月心里过意不去。

  无法,望月只得屏退左右,这才与姜贞娘道:“贞娘与本宫实有前恩,若不然本宫那可怜的婢子就白白死了。贞娘若有疑难且暂说来,若能援手自然义不容辞。”

  姜贞娘连忙站起身,口中连说不敢,不敢让堂堂金枝玉叶承她的一点小恩情。

  憋到这个时候,姜贞娘是家中幺女,从未做过这等挟恩图报之事,而且图报的对象还是皇圣嘉公主,此刻站在这里已觉猥琐难堪极了。

  然而家人危在旦夕,她却不能辜负父母的托负,只好狠下心一股脑说道:“殿下容禀,家中确有一件难事,不得不求到殿下驾前来……家父本为姜氏远族,蒙圣上加恩以科举入官,而后才归入姜家嫡脉,向日虽与本家稍致便利,然而决不敢出卖祖宗、背叛家国。

  “辅国公姜氏倒卖物资一事,家父只以为是寻常商事,并不知是运到前线资敌去的……

  “家父有言,若得家人全身而退,夺官返乡倒也罢了——只要脱离漩涡即是万幸。”

  望月每往来宫中,与冯皇后互通有无,也知辅国公姜氏一脉恐怕倒大霉,姜中言既托身嫡枝,受其祸殃再所难免。

  然而若说这刑部尚书姜中言清白无辜,恐怕也不能草率地断言,便面上凝重地对姜贞娘道:“若果如贞娘所言,令尊未入泥潭,本宫设法周旋一二,也是为皇父保留能臣,为社稷挽回栋梁——然而‘妇人不可干政',乃是父皇金口主言,如此真叫本宫难为。”

  姜贞娘好容易鼓起勇气,得了嘉善公主这一席话,灰心失望也是难免,然而毕竟她早有预设会失败,还好没有绝望到失态失言。

  姜贞娘反而自责有之,倒让望月对这小姑娘破有好感,便安慰姜贞娘道:“贞娘如此,倒叫本宫无地自容,直要令尊果然不涉十恶之罪,本宫定为你说项,也算是天道轮回有报有还。”

  最终得了嘉善公主这一句话,姜贞娘才真的喜出望外了。

  望月却是心中暗暗警醒,刚说大家里有人与姜氏串联,而姜氏之女就登门拜访,且求得是这样棘手的事——实在不可不慎重以待。

  虽然这样答应姜贞娘,然如何探查姜中言是否清白,若清白后又如何替他们设法,便是她自己在腹中计较了。

  首先得弄明白大雪、李平二人,究竟对县公府来说是忠还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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