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龟

　　食指循着皱巴巴的信纸移动，姜江一个一个慢慢地输入密码，又下意识地推了推镜框。随意敲出一个名字后，投射入瞳孔内的光线愈发强烈，“请保管好随身物品，即将进入游戏”伴着系统提示音他觉得身体悄然发生了微妙而神奇的变化……

　　【欢迎来到XEⅡ】

　　“雷叔，喂，雷叔……”姜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脸上火辣辣地一阵灼疼。“醒醒啦，醒了！”

　　眼前的手才从姜江脸上抽开，“你这盹打得可够久的，再晚可要误事了，你要是误了事就交不了差，交不了差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就……”这个在一旁催促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却不见行动的小伙子叫兴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背心薄夹衫显出他健壮的肱三头肌，脖子上戴着形状各异的由铜铁片相串而成的长项链，眼神里分明透着机灵。他本是娄夷族大巫师的手下，但不知道是触犯了什么禁忌被逐到这荒凉的“隐龟岩”。

　　隐龟岩，就是养殖龙龟的地方。娄夷族历来的闰年天灾频发，或是洪涝或是干旱，而他就负责护送这些解厄镇灾的龙龟。

　　【游戏开始：您已解锁新任务】

　　再次响起的提示音使姜江终于受不住耳边的唠叨，拽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兴子，“那个兴子啊……嗯它说……游戏开始了。”像是灵光一闪而过，姜江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便叫出这个名字。

　　“不是吧雷叔，没人说话啊！”兴子一脸惊恐状，“不过这事儿真不能儿戏，走吧”。当然，这下姜江也确定了自己当时随意敲下的网名叫——“雷”，而他的任务则是随从兴子确保龙龟的安全护送。

　　车上粗砾细沙相杂铺垫，龙龟依旧稳当当地伏在上面，龙龟色深，体型说大不大却极重，要两头驴一同拉引才不觉吃力，而姜江和兴子则小心谨慎地盯着这辆车上的龙龟。

　　龙龟，顾名思义，龙龟的头部蜷缩仰向天，貌如龙，一对大小杈角状似鹿，圆头鼻下长须卷似祥云；四肢坚硬，鳞片相间，四趾坚硬锐似尖刀，共十二趾；龟尾壮硕带刺，背上却长着类于龟甲但光滑的壳。

　　没有任何束缚捆绑，它却一动不动。“你看它怎么一直都不动呢？不会是……”话还没说完姜江就被兴子捂住了嘴，“你说你都老大不小的了，什么话不当说怎么心里没点底呢？”兴子往后仰，撩了撩姜江脖子后的衣领，姜江吓得一哆嗦，紧锁的眉头和凹透镜片下反而变大的双眼都在表示抗拒，脖子和肩胛的肌肉紧缩，那神态还真有点像龙龟。

　　“你变态啊！”

　　“雷叔……你怕痒啊。”看起来闷闷呆呆又有点唯唯诺诺的大叔鲜有的惊乍让兴子觉得很搞笑，老不正经地逗趣道，“我家里人说怕痒疼老婆哦，欸，不过首先你得有个老婆，你有老婆吗？哈哈哈哈……”

　　姜江推了推眼镜，低头不去应和他。“不过话说回来，雷叔，你是外族人啊！难怪口无遮拦的，你看，我后面！”兴子转过身，叮当作响的项链下掩盖的图腾似的胎记显露在后颈上，“你看，这是我们族人的标志，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一个圆形内嵌着三角形，像某种复杂古老的几何问题。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是的瞧不出来横隔在三角形中间还有模糊的浅色分界线。

　　“我们族里有个古老传说……”兴子靠近姜江，猫着腰，故作神秘，“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兴子绘声绘色的叙述使姜江彷佛置身于另一个神秘的境地。

　　相传在很久以前，娄夷族像被什么神秘又恐怖的力量笼罩，这里气候怪异多变，各种天灾祸难多发，荼毒生灵。频繁的洪涝冲走百姓辛苦植种的庄稼，淹没了处于低洼地势的房屋，人们无法耕作生存，也不得安居乐业。接之而来的瘟疫使得村民病的病，亡的亡。有时又是伏秋冬连旱，娄夷族的人们无奈常年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哀号遍野却无能为力，只能诚心祈求上天，甚至利用汇聚刚阳之气的成年男性祭天以求得暂定的安宁。

　　在天的神龙有灵，遣派其中一子——龙龟到人间拯救苍生，其龟背和龟尾有制煞解厄之效，龙头有赐福之意。

　　龙龟卸下头部的鳞片，从此连年的灾祸变成约是四年一发；又卸下龟尾的鳞片，尾部的鳞片幻化为其人间的化身，能够持续繁衍生长，作为镇灾解祸的载体。后来龙龟又以镇灾的方法托梦给当时最诚心之人，传说现在大巫师就是那个人的后代。

　　“龙龟能镇灾？所以……今年发的是什么灾？”姜江突然的发问打断了兴子漫无边际的想象。龙龟耐热抗旱也抵寒，相比温和的气候，它更适在极端环境中生存。荒凉的“隐龟岩”天气燥热，四周风沙笼罩，沙丘形态奇特，大片砾石耸立，偶在仅有不多的绿洲中才能见到一两条小河流。

　　“怕是旱灾。”兴子说。这短途沿路而过，沙还是沙，景观倒是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明显能够感受到气温正在急剧攀升。“隐龟岩”近来酷暑加剧，许多小河流也都干涸见底。

　　经过一路跋涉，姜江和兴子的白色薄夹衫渗出渍黄，口干舌燥，颓废瘫软。

　　“雷叔，我坚信前方一定有片梅子林，那里的梅子又大又好吃，我们快点赶路，绕过这个山丘就到了！”兴子手指前方，俨然一副大将军的臭屁模样，“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渴了？”他往后得意地看向姜江。

　　“喂，雷叔！！你不厚道！”

　　姜江一边咬着梅子，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撕了标签的圆形药罐，“哎呀，拿错了。”从另一边的口袋又重新掏了一个梅子，“那你……还要吗？”他依靠在一棵粗壮无叶的木桩边休憩。

　　“雷叔，你怎么不早说呢？”兴子带着撒娇的语气。

　　“你没问我啊。”姜江往上推了推眼镜。还好早上吃完饭就揣了几颗放在兜里，没想到给带进来了。

　　继续出发，他们越往前，发现入眼的景观越触目惊心。成片未成熟就发黄枯萎的庄稼零星散落在干裂的地上，看不到其它植被存在过的痕迹。腐臭的尸骨遍布，甚至分不清是动物的还是百姓的，路上积留的行人个个骨瘦嶙峋，步履艰难。

　　一群渴坏了饿坏了的“活死尸”慢慢向他们逼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咀嚼的食物。

　　“喂喂喂，实话说啊，我没有了。”兴子双手交叉护在前胸，吐掉口中的核，张大了嘴巴极力证明自己没有食物了“啊——啊——你看，没有了。”然后警备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雷叔。“活死尸”们还是拖着腿一步步挪着，他手忙脚乱地一再后退，躲到驴拉车的后面，“呐……别再过来啦。”

　　似乎是龙龟的缘故，“活死尸”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面露神伤，比划了一套像某种仪式的奇怪手势，然后才成批散去。

　　“雷叔，你这……不好吧。”

　　蹲在驴拉车旁的姜江抬起头，看到兴子一脸鄙夷，“你吧，虽然真实年纪大，但看着年轻，相貌也不差，讨不到老婆你不想想原因的吗……我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行哦，我想我要是女的也不会想理你哦。”说罢顺势坐了下来，其实兴子说得也对，姜江虽然四十九岁了，但皮肤状态和精神样貌着实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要不是他戴着那副极其老旧的眼镜和眉宇之间透露出来他那年纪该有的成熟，真的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快五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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