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古雅人
古雅人大学毕业就结婚，如今还不到40岁，但头发已然花白一片，眉宇间也有着清晰可见的疲惫痕迹。他虽然不帅，却也没有死宅们常见的肥胖体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正经严肃。
这就是梨花的父亲？
张杨默默让开一条路。
“谢谢。”
古雅人轻声道，走到病床前，就这么和梨花视线相对。
正常来说，张杨应该悄然离开，让两父女热切地拥抱在一块，但不知为何，想起梨花以前的任性模样，他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你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吗！”
果然，古雅人开口便是呵斥，完全不考虑梨花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
如果是以前的梨花，大概会愤怒地乱砸东西，但那一天以来，梨花已经理解父亲的难处，也多次在脑中模拟父亲到来的场景，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
那个喜欢认死理的家伙，绝对会一来到就教训自己！
但如果自己因此生气得病情复发，这家伙一定会当场愣在那里，然后在私下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这样一个笨蛋，梨花怎会让她得逞。
“对不起，我错了。”
古雅人愣住了。
上一次自家女儿乖乖低下头认错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以至于如今有些不知所措。
实际上，他没有一天不担心梨花的身体健康，他每天思考的都是买怎样的宅物送给梨花，拜托文库内的签约作家写点能引导别人入宅的文章……为此，他没少低声下气去求人和送礼，也没少吃别人的闭门羹。
前段时间，梨花最危险的时候，他当然非常着急，可是他能想到的只有去拜访动漫名家，请对方亲自出手。
无论对方摆怎样的架子，无论对方怎么羞辱自己，他都只能笑脸相迎，被打了右脸还得送上左脸。
他当然会觉得屈辱，但只要能救活梨花，一切都值得。
就在对方终于愿意接见他的时候，梨花却是神奇地入宅了，手术也非常成功！
他那个高兴，可惜手上太多人情要还，处理好一切，赶到Z市，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在来的路上，甚至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就开始忐忑不安了。
不是担心病情，孙南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梨花肯定安全了，问题是自己那么久没去见她，她一定非常生气。
他想了无数道歉的话，但搞笑的是，在见到自家女儿的那刻，一切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回事，怎么会消瘦成这样？
你怎么骂我都无所谓，我又不是第一天被你骂了，想骂就骂，可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
想让我伤心，想让我后悔吗？你成功了，可身体是你自己的啊，生命也是你自己的啊，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他不知为何生气了起来，不知为何吼出了声，然后在脱口而出的那刻就后悔了，却又落不下面子把话收回。
他干瞪着眼，等着梨花骂自己，可他心里很清楚，事情真要这么发展，他一定会和梨花杠上，把好好的探病弄成父女吵架的戏码。
然而，女儿出乎意料地低下头了。
是自己这个父亲终于变得有权威了吗？
别傻了，只是女儿长大了，而他依旧那么不成熟。
且不知道要维持这份不成熟到何时。
“不，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古雅人再也忍不住了，上前轻轻抱住梨花。
“对不起，一直没来看你，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就像决堤的洪水那般，男人低着头，不断道歉，那悲伤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但梨花什么话都没说，仅是温柔地用小手摸了摸男人的头，也不知道谁才是父亲谁才是女儿……看到这一幕，张杨总算松了一口气，悄悄离开病房。
他的任务结束了。
但旅途仅是刚刚开始。
宅路漫漫，他还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
…………
多久没试过这样和女儿谈心了？
那之后，古雅人坐在床边，和梨花聊起这两年多来的各种事，有梨花离开后，古雅人的生活变化，也有梨花来这里遇到的新鲜事，你一言我一句，有惊讶，有喜悦，也有淡淡的怀念和忧伤——
唯独没有隔阂。
古雅人头一次发现和女儿聊天是这么舒服……看来把梨花送到这里，可以说是自己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了。
“梨花，记得向孙南叔叔和陆果哥哥道谢啊。”
古雅人直接把一切归功于孙南和陆果身上。
“嗯。”
梨花轻点头。
虽说知女莫若母，但妻子走了之后，古雅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担当了两个角色，不说都能读懂，至少梨花是不是真心，他能看出来。
到底还是孩子……古雅人在心中叹了一声，尽可能用不会惹怒梨花的语气教导：
“梨花，我们做人，最重要的是懂得感恩，就算他们平时怎么惹你不开心，也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爸爸，我很感谢孙南叔叔和陆果哥哥，但是……”梨花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被子。
被子下面，是《仰望半月的夜空》。
无论睡觉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梨花都要有至少一卷陪伴在身边。
因为这是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她很感谢孙南和陆果，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医院里的各种特权都来自孙南，但要讨论真正拯救了自己的人和东西，她一步都不会退让。
古雅人有些生气了，他极力忍耐，但声音却不由自主提高了许多。
“梨花，刚才那个少年就是陆果吧？在看到我进来的一刻，他第一时间就护在了你的身前，这种年轻人，如今已经非常少见了……”
“他不是陆果哥哥，他是张杨哥哥。”梨花不想和父亲吵架，弱弱地回了一句。
“你这孩子怎么……咦，什么，你说他不是陆果？”口直心快的古雅人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梨花点了点头。
“张杨是谁？”古雅人却是更加迷茫了，梨花刚才和他说了很多事，但一直没有提过这个名字，而孙南在电话里也没有说——回想起来，张杨的相貌如此现充，的确不像是一个死宅，所以这是梨花在这里结交的普通人好友？
“张杨哥哥就是救了我的人。”梨花脸微微泛红，以她的性格，平时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在父亲面前，她才会没有这样的顾忌。
只是要问为什么承认是对方救了自己就会害羞，她也搞不懂，明明在张杨面前都能表现得很正常，很听话……咦，为什么自己要表现得那么听话？
想到这里，梨花的脸更红了。
这边某少女小鹿乱撞，另一边古雅人却是一脸吃惊。
那个长相如此现充的少年也能入宅？
不，这不是重点。
是他救了梨花的？
明明连孙南都束手无策，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为什么会救你？不对，我想问的是他和孙南兄有什么关系？”古雅人觉得自己有些乱了，怎么都问不到关键。
“陆果哥哥管张杨哥哥叫师叔。”
古雅人彻底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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